自打过年染了风寒到现在,太后自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一上午这样劳心劳力,让她觉得有些支撑不住。然而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别的都还好说,唯一的牵挂就是福宁母女。既然现在已经有了主意,她便一刻也等不得,即刻命人请元和帝过来。
跟元和帝做了一辈子的母子,她十分清楚该怎么说动他。虽然威逼蛮横可能也能达到目的,而这次她便要示弱,让皇上心甘情愿地同意。
元和帝一进来就看见戴着抹额半躺在床上的太后,她脸色有些灰暗,唇色惨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元和帝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从小就活在嫡长兄的阴影之下,他很怕这位嫡母。这些年来一直被太后和承恩公压着,他更是活得心惊胆战。如今太后病了,他一时间觉得笼罩在头上的乌云散了许多。当看到这样憔悴的太后,他又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du.愧。
太后示意元和帝坐在床边,一句话三喘气地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元和帝大惊,反应与福宁如出一辙:“不行!太后,这亲事不成!康王如今才八岁,要文瑾等到什么时候去?两人年岁相差太多,以后感情也会不谐!”
太后早料到他有这样的反应,缓慢地开口道:“我如今日子也没几天了……你们这一个个都是天家富贵,不用我操心。可不把福宁母女两个安排好,我死也不能瞑目,也没脸去见你父皇……当初说我帮着福宁,吵闹着挑了李煦这个驸马,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把公主府当家,没把她们母女俩当亲人……”
元和帝皱眉道:“太后您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福宁和文瑾,谁都不会为难她们的。”
太后待要张嘴说话,外面却传来桂月的声音:“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太后娘娘正在跟圣上说事呢!”
话音刚落,皇后便冲了进来,一下就扑倒在元和帝脚边,哭道:“皇上,您不能答应这桩亲事!康王可是您的亲儿子,日后是要替您执掌国事的人!娶一个比他大七岁的表姐,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太后不理皇后,只死死地盯着元和帝。
元和帝顿时觉得头痛,他想拉皇后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又见太后只是等着自己回话,更觉得窘迫。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急道:“皇后你赶紧起来!太后身体有恙,你只顾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皇后越发大声地哭道:“皇上!给皇子娶亲,不光要看门第,也要看人啊!文瑾县主除了是长公主的女儿之外,德言容功哪个是出色的?她屡次陷害宣惠,心肠何其歹毒!女红针黹一样不会,脾气那样骄纵,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以后必定和她母亲一样,是个不贤不孝的媳妇!您把她娶回来,不是害了康王一辈子吗!“说完便呜呜呜地放声大哭。
太后被”不贤不孝“这四个字气得脸上一阵潮红,颤抖着伸出手指来想要骂皇后,一句话未曾出口,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元和帝连声叫传太医,转身怒斥皇后:”跟你说了太后病势沉重,你还在这里撒泼!说别人不贤不孝,也不看看你自己!这样上不得台面,好好的皇子也要被你教坏了!以后你少去见老五,我自会请师傅教他读书做人!“
皇后一听元和帝似是不让自己再抚养康王,如遭雷击,一下子便瘫倒在地上,被宫人半搀半扶地架了出去。
等太医诊治过后,元和帝便守在太后床边。不多时,太后悠悠醒转过来,看见元和帝在旁边,她便眼角噙泪、满是期盼地望着他。
元和帝很是为难,踌躇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后艰难地开口道:“哥哥姐姐都大了,老五只跟媛儿玩儿得好……媛儿虽然大些,以后却能贴心照顾他……”
太后憔悴的脸色和虚弱的声音就像一把把利刃,刺破了元和帝的心防了,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后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叫了福宁和李静媛过来给元和帝磕头。元和帝心绪烦乱,胡乱受了礼就走了。
太后忙叫了桂月过来:“去,把我的宝印拿来,我给媛儿来下这道赐婚的旨意。”
福宁拉住了桂月,向太后道:“母后,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您方才劳了神,该静养才是。圣旨等皇兄下也不迟。”
“你懂什么!”太后嗔道,“若是我下旨意,等我走了,皇帝也不好反悔了!要是敢反悔,你们就拿不孝的帽子狠狠地往他头上扣!”
听了这话,福宁便不再言语了。
这道急切且没来由的赐婚旨意一出,皇宫内外、朝野上下都震惊了。
很多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太后在给自己的女儿、外孙女铺路,可康王现在毕竟没有正式被立为太子,皇子的婚事也轮不到御史来插上一嘴。再加上承恩公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朝中便无人提及。
贵妃在自己宫里高兴得连喝了两杯御酒,“太后那个老狐狸,自以为得计,也不想想,老妻少夫,差这么多岁,成亲了康王撑不撑得住!”
她的脸因为兴奋和醉酒更显得潮红,裕王在旁边也笑道:“可不是!五弟身体本来就不好,娶个比自己年长的妻子,日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贵妃乐道:“现在就等着崔氏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反正老三已经去就藩了,他生十个八个小子也跟皇位无缘了。以后老五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要是生不出来更好,文瑾急着要子嗣,不把老五的身体斫丧坏了才怪!想想我这个心里就乐啊!”
承乾宫里的贤妃却没那么高兴了,她对旌云愁道:“宣惠和文瑾本来就不对付,从小就吵,以前还因为阿元闹出来过那样的事情。要是文瑾以后当了皇后,她随意欺辱宣惠,那可怎么办??”
她在殿中着急地来回踱步,“圣上也是的,定得这样着急,一点儿风声也没露出来。这让宣惠以后可怎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