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天空似乎比其他时候要更美些,不一会儿,西面的天空染成了金色,霞光熠熠,炎色的晚霞点缀在渐渐西沉的落日,原本的金光此时也幻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时也升起通红的火光。
珧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仪舆已经备好。”苏代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说道:“那便走吧。”珧芷忙道:“娘娘等下。”说完,走进内室去了盒胭脂出来,用手抹了点在苏代的脸上,又端详了会儿,才道:“这下便好了。”
苏代唇角扯了个讽刺的微笑:“何必欲盖弥彰,终是自欺欺人罢了。”言罢,轻拂衣袖走出殿门。
如意洲在玉华台芝径云堤北端,乃湖中之岛,因形似如意,方被圣祖赐名如意洲。
此时,设宴的大殿已沉香缭绕,众妃嫔已安坐于此,只剩几位妃位的娘娘还没来。
淑美人瞧着玉嫔手腕上的翡翠鸳鸯镯,不禁赞道:“玉嫔娘娘的这对镯子色泽亮润,细腻通透。颜色一翡一翠,式样巧夺天工。戴在娘娘的腕上别有一番韵味。”
玉嫔听了心生愉悦,将两只手轻轻向前伸,两只玉镯碰撞在一起发出瑽瑢之声,煞是悦耳。
盛寒安见状,唇角牵出一丝轻笑:“玉嫔这对镯子是好看,本宫若是没记错,是武德九年的贡品吧。也难为妹妹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妹妹的腕上的镯子竟是一直没变。”言罢,顿了顿又看向淑美人,神色倨傲:“淑美人下次恭维别人之前也好好想想,别触了别人的痛楚还不自知。”
淑美人神色尴尬,只得端起桌上的酒樽轻抿了一口,玉嫔倒是面不改色,仍然笑意盈盈:“嫔妾比不上婕妤娘娘,深得陛下圣眷。”盛寒安睨了她一眼,抬手轻抚着发髻间的珠钗,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
玉嫔心底嗤笑一声,陛下冷落懿妃的这几日,召了盛婕妤侍寝了一回,她便觉得盛宠又回来了,真是可笑之极。
赵念绾倒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桌边,颜贵人见她不言不语,遂轻声道:“妹妹可是不舒服?”赵念绾一怔,继而莞尔一笑:“劳姐姐挂心,不过有些乏味,并没有不适之感。”颜贵人闻言,柔柔笑道:“再过一会儿等宴席开始了,便不觉得乏味了。”顿了顿又低声笑道:“其实有时候听着众位姐妹说话也是极有意思的。”尤其是盛婕妤仗着位份比她人高便处处找茬,只要不是对自己,听着唇枪舌剑还是怪有意思的。赵念绾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禁会意一笑。
“懿妃娘娘驾到。”随着小太监的高唱,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当苏代走进殿内,众人的议论声又明显小了,皆起身行礼,苏代淡淡一笑让她们无须多礼,自己便坐了下来。珧芷替她倒了一杯茶,苏代端起茶盏轻抿了小口。
殿内众人见苏代坐下不语,遂低声议论着。
“都说懿妃娘娘在栖鸾殿自怨自艾,我起初还不信,如今瞧见算是信了。”
“还不是怪自己,任谁也不敢和陛下使小性子啊。”
“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陛下只怕是真恼了,依着我瞧啊,又是下一个庄妃。”
几位低阶妃嫔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自以为苏代听不见,都拿着帕子掩唇吃吃的笑。苏代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嘭”的一声巨响,惊得那几位妃嫔皆垂眸不再敢多言。
盛寒安瞧见此番情形,嗤笑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只见她笑意盈盈的开口道:“这几日怎么不见懿妃娘娘出来转转?第一年来玉华台,须得好好游览一番,也算不负这秀美景致,若不然,只怕来年不一定有机会了呢。”
苏代本是垂着眸,听闻这话,眼神凌厉的看向盛寒安,沉声道:“盛婕妤这是何意?本宫再不济也高你一个位份,以下犯上论宫规何处?”
盛寒安一时说不出来话,气结的看着苏代,半响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娘娘恕罪。”
玉嫔轻轻抚模着腕上的玉镯,轻笑一声,她还以为盛婕妤天不怕地不怕,不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这对镯子跟着自己的日子虽久,却也是陛下赏赐的,整个璃宫除了贤贵妃、凝妃的妆奁中还各躺着一对,剩下的一对便是戴在了自己的腕上,盛寒安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货色,想到这里,玉嫔微微垂下双眸,唇角难掩讥讽的笑意。
“贤贵妃驾到、凝妃驾到。”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殿内众人忙起身行礼,贤贵妃走进殿内,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多都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众妃嫔笑着起身,凝妃慵慵懒懒的坐下:“难得贵妃娘娘在如意洲设宴款待我们,众姐妹可万万不要拘着,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美意。”贤贵妃也微微颔首,笑道:“凝妃妹妹说的甚是,今日也是家宴,众姐妹须得玩的尽兴才是。”
凝妃涂满朱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端起桌上的酒樽,朱唇轻启抿了小口,才盈盈的笑道:“懿妃妹妹第一次来玉华台,可好好逛了一番?”苏代闻言,抬眸淡淡一笑:“还不曾,劳姐姐挂心了。”
凝妃唇角笑意不减,看向贤贵妃道:“懿妃妹妹想来是被乌珠尔沁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还不曾游览一番,玉华台湖光山色景致大好,倒不好生生辜负了这秀美的风光。妹妹提议,不如我们择日带懿妃妹妹好好逛一逛,姐姐以为如何?”
苏代闻言,垂眸轻笑一声,凝妃如何会这般好心,不过是看戏罢了。
只听盛寒安笑道:“凝妃娘娘这个提议甚好。”贤贵妃淡淡睨了盛寒安一眼,才微微笑道:“盛夏酷暑,却也不好选定游园的日子,还是让懿妃自己择日游览罢。”
正说着,只听殿外小太监高唱着:“陛下驾到。”
苏代一怔,手中端着的酒樽险些撒了出去,半晌,见众人已起身行礼,才恍然一同起身,行礼后坐下,便一直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