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静立在原地,和厉怀仁对视着。
厉怀仁也不着急,他就站定在原地,和叶寻相顾无言。余晖洒在他脸上,使其眉宇间的神情又温和几分,似乎他就真是个悬壶济世,心系苍生的大夫。
叶寻低下头来,他刚扯了扯唇角,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却不知何时已然爬下厉怀仁的怀抱,此时一双小手正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叶寻一怔,而后伸手把小小的手拨开,但是她又很快的抓住了。
小小仰着头,脆声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有没有把阿离姐姐带回来?”
“她……”叶寻顿住,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他低头认真的打量小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应该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吧?
如此天真稚女敕的面孔,她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阿离姐姐已经让她的双手染上鲜血。
那串糖葫芦,不管是她自己要买的,还是阿离让她买的,她都间接造成了张渐飞和小乞丐的死亡。
这样小的手,居然也担了人命。
叶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用力把小小的手拨开,而她手上原本拿着的冰糖葫芦也掉到了地上。
小小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叶寻,她嘴巴一扁,眼眶里很快就蓄满了泪珠,但是因为是仰着脑袋的,泪水并没有沿着脸庞滑落。
叶寻别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厉先生,有些话,我们还是单独谈谈吧,免得吓坏了孩子。”
厉怀仁一愣,他皱着眉头深思许久,最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小小的脑袋,“先在这堂里好好呆着,先生明天再给你买一串新的。”
小小把脑袋转向他,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眼里的泪珠就再也蓄不住了,一下子如决堤一般,全落了下来。
厉怀仁把叶寻带进后堂里,他本是想给叶寻倒杯茶水的,但是叶寻却不想维持表面的温和平静了,他单刀直入,开口道:“厉先生,阿离给我种蛊毒了。”
厉怀仁点了点头,说道:“请把手伸出来,老朽替你诊诊。”
居然也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叶寻气笑了,自己中了毒,还不是拜他们所赐,现在居然还一本正紧的跟自己说诊诊!这里的人也太不要脸了!
叶寻并没有依言而行,反正他今天也不是来看病的。
“解药,我今天来,是来找解药的。”叶寻面无表情的说道。
厉怀仁大笑起来,“即使来找解药的,那为何只有叶大人一人只身前来?”
叶寻绷着脸,平静道:“先礼后兵。厉先生也不希望我把这济世堂弄得鸡飞狗跳的吧?”
厉怀仁不置可否,他眼中含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叶寻,“叶大人不会动济世堂的。”
莫名的怒气忽的升起,厉怀仁现在的神情和话语,和阿离说自己不会抓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寻冷笑起来,“厉先生还是先不要如此自负,否则到时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以,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厉怀仁起身,负手而立,“解药济世堂中没有,即使是有,老朽也不会交出来的,叶大人今日只怕要白跑一趟了。”
还真是蛇鼠一窝。
解药,现在解药也没有个确凿的下落,若贸然从济世堂下手,阿离她恐怕就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而且,阿离不会想不到,自己会到济世堂来找解药,她现在还待在国公府里,若要动强搜出解药,她鞭长莫及,解药找出来,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功夫了。
若是随身带着,她人在国公府里,自己想搜她的东西,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她不会把解药放在济世堂中,也不会随身带着,因为这样,自己都可以轻易的找出解药。就像阿离所说的,动用武力强权迫使她交出解药,都是白费功夫。
解药不会放在一个固定的角落里,等着自己找出来。
她究竟把解药藏在哪里?亦或者说,解药在谁的身上?
在谁的身上?
眼看着叶寻陷入沉思,厉怀仁不由得笑道:“既然叶大人不是来看病的,还是请吧,老朽这医馆虽不大,但是平日里还是有许多患者的。”
叶寻回神,他嘲讽道:“想必,你医治的人,没有你害死的人多吧?”
厉怀仁不以为意,他捋了捋胡子,还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叶寻盯着他,问道:“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厉怀仁摇了摇头,“叶大人这话可说错了,我们不曾谋划什么。”
不曾谋划什么,不曾谋划什么他们就杀了这么多人!这厉怀仁天天与阿离同处一个屋檐下,即使那些命案他没有直接参与,那也是帮凶。
叶寻深吸几口气,他觉得,再与济世堂里的这些人打交道下去,自己总有一天脑子也给气糊涂了。
叶寻忽然问道:“你认识烧陶瓷的老李吗?”。
厉怀仁停下捋胡子的动作,偏头睥睨着叶寻,但却没有说话。
老李既然是为了维护凶手而死的,那么他们的交情应该是很深厚的了。
叶寻笑了起来,“厉先生不若说说,你们是怎么将郑大人毒杀死的,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你们是如何下的毒。”
厉怀仁还是沉默着,叶寻也没想着他会回答自己,这种自露马脚的事情,他和阿离都不会做的。
叶寻莫名觉得快意起来,他靠近厉怀仁,说道:“他死了,我让人从兖州把他带回来,但是在回京的路途上,他吞树皮自杀死了。”
厉怀仁怔怔出神,待他回过神来,长叹道:“各人自有各人命,这不是他人能干涉的。”
“树皮吞了好几天,最后才死绝的。可怜了在家中等他归来的孤儿寡母,从此他们失去了顶梁柱。”叶寻眯着眼睛,继续拿话刺他。
厉怀仁看着叶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叶大人想错了,老朽和那老李,并不是故交。”
“这天地之间,活阔天空,何处不可做坟场?何处不是埋骨地?他是从战场是归来的战士,不能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如今死在了京中,那也是莫大的荣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