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华襄之都。说是都城,比起云扬,也并未有甚么不同,不过是街道热闹了些,人也多了些,正值晌午,小贩儿的叫卖声不绝,茶摊旁也摆好了桌子,说书人一把扇,一方桌,便是一台戏。
马车又停下,楚玉蕤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食货斋
“听闻食货斋在安平以糕点闻名,包络各色糕点不说,价钱倒也便宜。三妹最喜的桃花糕这里也有,不若我去买些回来?”楚玉贞笑着问道,可楚玉蕤好似对那桃花糕无甚兴趣,倒被说书人吸引。
“不若三妹你在此听书,我同念珠去去便来。”楚玉贞一个眼神示意,念珠便懂了是什么意思。
楚玉蕤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不语。
桃花糕么……
原先她身子还好些,却在吃了那桃花糕后觉得恶心,以楚玉蕤的心思,很容易便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楚玉蕤环顾四周,瞧见了几个药铺,但转念一想,时间紧迫,现在去查桃花糕是否有问题,万一被楚玉贞发现了又当如何,也便没有轻举妄动。
说书人扇子一张,啪地一声开讲——
“话说……三月之前,云扬四处瘟疫蔓延,一夜之间,民不聊生……”说书人的话将楚玉蕤的思绪拉了回来。
瘟疫?楚玉蕤这才想起三月前云扬确实发生了瘟疫。
可能是她脑中记忆是被人故意抹去,但若有旁人提起,还是能回想起与从前相关的事情。
“细看那犯病之人,皆是面黄肌瘦,身显黑斑。城内大夫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医治。”故事到了此处像是进入了死胡同,不想说书人语气一转,道:“不过有一日,云扬来了位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底下的听众好奇地交头接耳起来,说书人拍案,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这位神秘人物,是位女子。见之者描述——白衣胜雪,以白纱覆面,形容飘渺,眼如秋波。施药于民,恍若神明。因着她身旁跟着只狐,故而唤狐仙。”
“神女下凡?”
“女子也能当大夫?当真奇了!”
“云扬?云扬的楚氏娘子不是近日要进京?”
“莫不是编的罢,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
听众早便开始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啪——”地一声,说书人收了扇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在兴头上,听众不依,硬要让他把下头的故事说完。
“先生若不知后事如何,又何必吊人胃口!”人群中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高声喊了一句,引得多人附和。接着她又一本正经地学着那说书人的样子道:“此女子当真挽救黎民于水火中,以阳春茵蒿女敕叶入药,治好了瘟疫……”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听书便听书!倒同小老儿抢起生意了!”说书人恼了,追着要打,那小姑娘却一溜烟儿跑了。
故事说罢,人群渐散,食货斋的门口,仍然不见楚玉贞和念珠的身影。
这个时辰,楚玉贞和念珠怎么还未出来?望了望食货斋,楚玉蕤朝前走去。
食货斋中,某房间,男子背对着掌柜,面向窗外。
“主子,上个月的账已经整理好,何时送至府中?”掌柜问道。
显然,这男子才是食货斋真正的主人。
“此事不急,我也信得过掌柜的办事能力。除夕刚过,古董店正忙得厉害,不久又到上元,恐怕到时还要忙上一阵子,账目之事,可晚些送来,记住,莫要教其他人发现。”男子开口,声音温润,教人想知道他生的是怎样的相貌。
“是。”掌柜点头。“那……十皇叔那边,主子如何应付?”
男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转身,一阵风吹来,月白发带随三千青丝飘动,生的当真是唇红齿白,未及弱冠。一袭白色直裾,上头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系着一块儿家族令,除别了把扇子外,并无其他配饰。
一笑恰如桃花开,胜似春风拂。
“腊祭之后便是圣节,十皇叔这个闲散王爷,怕是找皇亲国戚收税都要忙个好一段时间,哪里还有时间找我收税。”男子说罢推开房门预备离开,快要下楼时,却听见房间内两人窃窃私语。
“二娘子,可殿下希望三娘子能平安进京,如若我们现在变了计划,岂不是……”
“我自有道理,到时再同殿下解释,他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男子转头同掌柜对视,“查清楚这个房间中客人的身份。”
“是。”掌柜作了个揖,同男子一同下楼,行至大堂,正巧遇见了来寻楚玉贞和念珠的楚玉蕤。
两人对视,白其殊不过友好的点点头,他依旧挂上了招牌笑容,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楚玉蕤瞧见这笑容愣住,一瞬间,她以为他又回来了。
“娘子吃些什么?”小二开口将她的思绪打断,再一瞧,哪里还有什么人,若是他还活着该有多好,可是不可能了。
“我……我来寻家姐。”楚玉蕤回过神来,话也说得支支吾吾。
话音刚落,楚玉贞和念珠便下了楼,瞧见楚玉蕤,楚玉贞眼里的讶异转瞬即逝,道:“三妹,我同掌柜谈了些事情,故而出来晚了些,当真不好意思。”
“无妨。”楚玉蕤依旧少语,楚玉贞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虽还在端月,笼晴苑中却生机勃勃,若不是地上的雪还未化完,楚玉蕤当真以为,春日已至。
一日之内,林公公领着楚玉蕤一行人逛别院,一会儿介绍这里是甚么阁,一会儿说那里是甚么楼,楚玉蕤一行人穿梭在亭台楼阁之中,瞧得头昏眼花。
“有劳林公公。”天色渐暗,园子也差不多逛完,楚玉贞说了句客气话,“林公公许是累着了吧,我已备好了茶,是公公最喜欢的六安瓜片。”
“那奴婢便多谢二娘子了。”
一路上,楚玉蕤依旧一言不发,只暗暗想着林公公介绍的几处住所……
“此处唤作九疑居,院外粉墙环护,绿柳低垂,一进门便能瞧见两旁的两棵杨柳。这夏日一至,周遭百花齐放,穿过回廊,佳木葱茏,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溪之下,在屋子中透过窗子,正巧能瞧见对面的凉亭,只可惜来时路途回环曲折,要花好一段时间,可做夏日避暑之地。”
“三妹?”楚玉贞瞧她回来的路上又在发呆,唤了她一声,“可想好住在何处了?”
“我近日身子不爽,二姐是知道的,总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养着。”
楚玉蕤想住在九疑居,可楚玉贞却在思量。楚玉蕤知道如若楚玉贞聪明些,便不会将自己的敌人放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可楚玉贞动摇了,不知她心中在怕什么,最终道:“那便住在九疑居罢,虽远了些,多找几个丫头伺候着便是。”
派丫鬟监视她?楚玉蕤面不改色,“有劳二姐。”
自楚玉蕤到了九疑居,依旧窝在屋里,却在寻找周围一切能了解这个世界的书本。俗语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到了新的世界,楚玉蕤也会积极去了解这个世界,并学会如何活下去。
楚玉蕤整理了近日的思绪后又看了看九疑居中遗留下的书籍,大多是一些无用的话本、戏折子,好容易才翻出几本有用的书籍,里头写的也都是文言文,瞧了几句便觉得头疼。
楚玉蕤敲敲脑袋,不行,要适应下去,一定要耐着性子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