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白其殊不知此人何时进了自己的书房,手扶着椅子,这才想起方才交代白薇白芷的话。
“白家小三郎,你这般快便将我忘了?教我好生难过。”苏淮收了扇子,打量着白其殊。心中疑惑,两人虽有几年未见,却也不至于忘得这般干净。
白其殊尴尬地笑了笑,尽量回避苏淮。看的出来,他在听说苏淮和他是熟人时,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苏淮见他不言语,便自报家门:“在下苏淮,家里排行第七,五年前同郎君一同应试的,郎君可记起来了?”
白其殊点了点头,脑子中快速回忆着有关苏家的事情。白家本是书香门第,自祖辈以来,共出过三位丞相、五位御史,只未曾想到白家渐渐破败,起了从商的念头。虽说这十年来又让白家从新崛起,但自古以来,重农抑商,华襄帝并未对白家高看过。又畏.+du.惧白家财大势大,于三年前发诏命白家迁至安平。
住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华襄帝自不会再有疑虑,至白其殊一辈,更是个个从商,好容易白其殊有些文学底子,奈何五年前白、苏二人同去童生试,白其殊连秀才都未曾考上,苏淮却是一路扶摇直上,五年前那个浪荡公子,如今竟成了礼部右侍郎。
两位公子同出世家,一个飞黄腾达,一个是别人口中的奸商。白家人自是心有不甘,两家拉起了仇恨。
四大世家已有许久未曾联系。
一是因为楚氏归隐,家主去世。
二是因为白氏根基不稳,差些落败。
可如今,苏淮突然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他听说,苏淮一直跟在十皇叔身边,而十皇叔那人……
白其殊只能说敬而远之比较好。
“哈,原是苏兄,我便说,怎生这般熟悉!你瞧我,三年前生了病,不曾想还健忘了。”白其殊尴尬地笑了笑,偷偷抹了把汗,还好想起来了。
苏淮顺着杆子往上爬,摇了摇扇子,另一只手也顺势搭上白其殊的肩膀,“你可算是想起来了,我们儿时可是穿过一条裤子,睡过一张床的,你能忘了!”说罢,还以眼神示意,像是在问白其殊是不是。
白其殊的嘴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呵呵……”干笑了两声,心中嘀咕,什么叫穿过一条裤子睡过一张床?!
难道他和自己很熟?万一露馅怎么办?
苏淮撇撇嘴,好兄弟不都是这般形容的?
白其殊尴尬地瞧着苏淮,然后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了下来,保持着基本的礼仪风度,“不知苏兄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苏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放肆,回过神来,又将方才同白薇白芷二人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前些日子郎君病了,前来看看,顺便……送一张请帖。”
说着便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白其殊,白其殊拆开一瞧,愣了半晌,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皇叔的面子,拂不了啊……
送走苏淮后,白其殊找来了萝月口中的“风姐姐”——陵风。
“再过两日便是圣节,前些日子,我托食货斋掌柜所查之事都已查清,按旧例,明日四大世家皆会派人恭贺楚氏乔迁,你武功是四人中的佼佼者,故而派你替我完成那个任务。”白其殊看着苏淮的背影,眼神凝重。
陵风双手抱拳领命道:“属下定不负郎君所托。”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一路走去,道旁树木葱茏,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长满了青苔,一股清泉从身旁的小溪流走,水中落花繁多,苏淮一直顺着小道朝前走,忽的瞧见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窜了出来,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只通体白色的小狐狸。
那狐狸叼着个小竹篮,竹篮中还放着几个新鲜的果子,苏淮愣愣的瞧着它一路叼着竹篮欢快地跑远。
远处温泉生成的水汽使这里瞧起来恍若仙境。苏淮正预备朝前走去,却瞧见岸边有衣裳,透过朦胧的水汽,苏淮只隐隐的瞧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刹那间酒气全无,甩了甩脑袋,忙躲在树后。
女子上岸穿好衣裳,苏淮吞了吞口水,想要快些离开,却看见远处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叼着竹篮又回来,只是那竹篮中的果子却不见了,狐狸在他脚边停了停,苏淮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银朱,走了。”女子并未瞧见树后的苏淮,只招呼狐狸快些离开,那狐狸瞧了苏淮一眼,瞧得苏淮心里有些慌,狐狸却转头跟着主人离开了。
苏淮拍拍胸口,呼了一口气,这狐狸若是成精还得了?!
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苏淮吃痛,从梦中醒来,面前的男子因带着面具瞧不清面容,手中拿着的正是苏淮的折扇。
见苏淮被自己敲醒,男子开口:“我扶渠阁这般冷,苏公子也睡得着?”
苏淮并不在意自己被敲,方才那一梦,到教他想起了三月前的事情,明明只同那女子见过一面,也不晓得唤作什么,如今竟还记着,想到这里,苏淮耳根有些红。
连亦清两手撑着桌子,“嗯?做梦了?还做的是……春梦?”
“咳咳……”苏淮干咳两声,夺过了他手中的折扇,“连亦清,我今日同你来说正事,你何时去试探楚玉蕤?”
人定。
黄昏时的犬吠渐渐消逝,万家灯火也灭了一盏又一盏,九疑居的楚玉蕤此刻却还在翻着书。
不远处身着劲装的连亦清依旧带着面具,墨色衣裳同黑夜融为了一体,终于瞧见屋内的人剪了灯芯,方才还温暖的屋子顿时被黑暗包裹。
此刻房间中伸手不见五指,却见窗户被轻轻支起,一个黑影闪身进了屋内,四处瞧了瞧,在原地立了半晌,走向了内室。
榻前,连亦清皱了皱眉,这楚玉蕤还蒙着头歇息?
待反应过来想要离开时,却感觉有尖利的东西抵住他的腰部,像是支簪子。
黑暗中,两人都未开口,便一直这般僵持着。
“这般晚了,阁下还有空光临敝宅,真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啊。”楚玉蕤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簪子并未刺入连亦清的皮肤,但感觉腰部一疼,簪子离他又近了些。
连亦清轻笑一声,“走得累了,前来讨杯茶吃,娘子不会介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