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位梅郎君……”
“你同她说我不方便见客。”连宇还未把小厮的话听完,便挥了挥手想让小厮出去,自己则站在那副画前看了许久。
小厮将礼盒拿出,递到连宇的手中道:“并非如此,梅郎君只是来送给公子一个礼物,说是公子瞧了自然会见她的。”
连宇看着小厮递来的盒子,他倒真想看看,这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能让梅君素有十分的信心认为自己会见她。
打开礼品盒,入目的便是那只花瓶,同画前摆着的那只瓶口破碎的花瓶一模一样,连宇的手忽而颤抖了起来,闭上了眼轻声道:“请她进来吧。”
小厮有些犹豫道:“可是……梅郎君方才已经离开了。”
连宇拿出花瓶,发现盒子底还有一张白帛,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连宇看见这首词后,像是心被击中一般,往日种种浮现在心头,眉头紧皱,面色难受地坐在了椅上,小厮看他面容憔悴,忙过去替他倒了杯茶。
“她既然肯定我会见她,就一定不会走远,去请她回来吧。”
小厮得了令,退出房门去寻楚玉蕤,果真瞧见三人还在府门外头站着,小厮唯恐怠慢,忙将三人请了进去。
连宇却像没有瞧见连亦清和映雪一般,只教楚玉蕤坐下,“在下想知道,郎君在花瓶下放的那首词是什么意思。”
楚玉蕤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道:“那是一个词人写给亡妻的悼念诗。”
连宇忽而笑了,“郎君你可知,你这样做是在戳别人的痛处,你便不怕,我再将你轰出去!”
连亦清听到此话后身子明显向前倾了倾,楚玉蕤按住了他,道:“连宇公子若是当真被戳了痛处,现在也不会见在下了。”
楚玉蕤看着方才她送给连宇的花瓶道:“连宇公子加冠之年同妻子月兑离府门,外出从商,白手起家,做起了瓷器生意。不论从前生活如何艰苦,夫人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如今,好容易有一番成绩,却不想夫人操劳过度,身染恶疾,猝然长逝。未能接受现实的你,便整日对着这残破的花瓶睹物思人,日渐憔悴。”
连宇深吸一口气,“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写的多好,唯有梦中,他才能见着她,即便见着她了,也不知道同她说些什么,惟有泪千行。
从前他是家族里头的一个旁系子弟,在家族之内无所作为,他鼓励起多大的勇气要去从商,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瞧他,对商人嗤之以鼻,唯有他的妻子笑着告诉他,想做什么便做,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看法。
生意哪有想做便能做好的,他缕缕碰壁,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变得圆滑世故,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好在家中有贤妻,每次回到家中能吃到她热的饭便十分满足。
那日进货途中,他瞧见一只十分美丽的花瓶,图画也好看,便送给她,她一直摆在房里头。
从前他也是书香子弟,闲暇之时便摹一幅丹青,路途坎坷,可两人相互扶持,好歹也能过去。
可有一次,他却因为一点小事同她发脾气,一没控制住便磕了那花瓶,好在只磕破瓶口,两人和好后那花瓶一直被她留着。
本来生意正慢慢走上正轨,家境也日渐富裕,却不想她身染恶疾,即便他寻遍名医,她仍旧撒手而去。
现在,他孤身一人来到楚城,仍旧被人称为商业奇才,坐拥千万家产,他闲时也会画一幅丹青,只是,自她去世之后,所有丹青上头的女子都没有五官。
她已不在这世上,从此,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在他的丹青上出现。
所以楚玉蕤才会瞧见那副奇怪的丹青还有那只破了口的花瓶。
连宇听见楚玉蕤猜的八九不离十,闭上眼靠在了椅上,“今年正巧是她离世第十年。”
楚玉蕤不言语,现在她不能硬将话题转向别处,连宇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连亦清楚玉蕤问道:“他的家族是什么姓氏?”
“自然是连氏了。”楚玉蕤不明白为什么连亦清一听到连宇便纠结姓氏的问题,莫不是想查查家谱?说不定百年前还真是一家人。
连亦清听楚玉蕤说连宇的事情连细节都那么清楚,足以说明她还是动用了癯仙阁的一些势力去查连宇的,于是又继续问道:“你查了?”
楚玉蕤摇摇头,为什么连亦清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
连亦清目光沉了沉,看来还要自己去查。
连宇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些,长叹口气:“多谢梅郎君的这件礼物,至少能让我感觉到,她还在我身边。”
楚玉蕤安慰道:“连宇公子之深情,令人感叹,可连宇公子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想来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很伤心吧。”
她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别人这般对失去亲人的人说这话,是因为他们没有体会到那种痛,像是一把刀插进了心口,一刀一刀割下去。
连宇感叹:“若是梅郎君也能纵横商场,恐怕我这个别人口中的奇才,也算不得什么了。”
楚玉蕤笑笑,不予回答,纵横商场这事,让南浔去做就足够了。
“只是我不知,梅郎君废了这般大的心思,到底要做什么?梅郎君便这般肯定,我一定能帮上你的忙?”连宇问道,他看楚玉蕤的装扮并不像个商人。
楚玉蕤谦虚道:“在下不过是打打人情牌,这商场之事,还是得求助连宇公子才是。”
说罢,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予连宇听,连亦清发现,他的楚楚越来越像一个奸商了,尤其是他俩谈话时候,楚楚的表情,真是……形容不出来的奸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