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浅夏的脾气上来了,她冷冷淡淡反问:“难道你是善意?”
“啊?”纪小七脸色大变,怔怔看她一秒,也反身就朝纪老太太身边扑去,十分委屈嚷:“祖母,你要给我作主啊。呜呜呜……四姐姐冤枉我!”
纪老太太腾出手搂着最小的孙女,眼神霍然凌厉,扫向纪浅夏:“呵呵,我竟不知原来你是如此得理不饶人?小七一句无心之语,你就恶言相向?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来人——,去把白氏叫过来。让她好生看看,看她教出的好女儿。”
这下,纪安蕾唬一跳,忙上前劝解,但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难免把她也怪罪上。这时,纪大小姐向坐在榻上当靠枕的俏丫头使个眼色。
那俏丫头是纪老太太心月复,平时最受宠。接收到纪大小姐的眼色后,便半扶坐着老太太,微微笑劝:“这大节下的,老太太保重身子为重。若为姑娘们的拌嘴生气,划不来。莫说四姑娘七姑娘会寝室难安,就是老爷太太,只怕这个节也过不好了。”
纪老太太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却只失望的盯着纪浅夏。
纪家小姐们见老太太动怒,要把白姨娘叫过来,都屏息静气垂手立一旁。
纪浅夏是又气又恨,凭什么叫白姨娘?有什么,冲她来就好了!
“还愣着干什么?”纪安蕾扭头冲两个妹妹提高嗓门道:“还不跪下来给祖母请罪。”
纪小七垂着嘴角,抽抽鼻子,乖乖的依着榻沿跪下。
轮到纪浅夏了。她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想不被出场就‘领盒饭’只能先当忍者神龟。反正,她算是看出来,这位祖母,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而且吧,很不待见白氏。
臊眉搭眼的慢慢跪下,纪浅夏也换上可怜巴巴表情,使劲眨巴眼睛,眼眶果然就酸涨了,看起来泫然欲滴。然后就声音刻意压低,恭顺道:“祖母,小满错了。请祖母罚我吧?”
大不了跪祠堂之类的。倒好,清静,她巴不得了。
“错哪了?”纪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一下振奋了,歪靠着俏丫头,伸手要茶。
纪君蔓忙抢先一步,双手奉上,顺势又坐到榻上了,并且还使个眼色给她的丫头。
“我……”纪浅夏在脑子里组织词汇。
无端被泼水的是她。被纪小七拿来比粽子的是她?不过是反问一句,就被扣恶言相向,还怪罪上了生母。最后跪地求罪还得单单审她。六月飞雪属她最冤。
“我跟七妹闹着玩,谁知语气稍重了点,致使七妹误会了。是我不对。瞧在小满病糊涂两天的份上,求祖母开恩,别罚七妹大题小作。单罚小满吧?”
纪浅夏是实在不甘心,最后一句还是把不安分跪着的纪吟萼给拖下水了。
“四姐姐,你说什么呢?”纪吟萼原本是偷着乐的,还想等会就撒撒娇站起来。
纪浅夏无比严肃真诚的昂头:“求祖母罚小满,不要怪罪七妹妹。她还小,不懂事是人之常情。”
“你,你胡说!”纪吟萼小归小,可不是傻。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扣帽子。
纪浅夏索性装的更可怜一点。被纪吟萼一通大声指责后,身子还畏闪了一下,扁扁嘴,低头拼命挤啊挤,可算挤出两滴眼泪来,鼻音带着哭腔:“七妹妹,小声点,别吓着祖母了。”
“什么?”纪小七张大嘴,很想扑过来掐死她。并想问问,这一套跟谁学的?
屋里数道目光白炽灯一样全聚焦在纪浅夏身上,个个神情讶异。
这位平时低调温顺,事事不占先,不出彩的老实小姐,有点不一样了。会呛声了!还会顺手扣大帽子了!
“你这丫头,好张伶嘴!”纪老太太是身体病,脑子可清醒着,抚着额角,指着纪浅夏:“就罚你……”
身后的俏丫头轻轻笑:“不如罚抄法华经一遍。四姑娘这一病好,倒心浮气燥了。也可能是落水冲了什么水神。老太太,你说呢。”
纪老太太一点没觉得被拦话有什么不妥,反而眯起眼睛看着气度有所改变的纪浅夏。
纪似蓉此时跳出来,笑眯眯的拍手:“多寿姐姐这个提议妙。一来,为祖母祈福,二来,也可驱邪,四妹妹就还是原来那个稳重的四妹妹。”
纪安蕾忙附合几句。
只有纪君蔓撇嘴翻个白眼的同时,瞄一眼叫多寿的丫头,轻轻哼了哼。
“嗯。看在你姐妹几个为你求情的份上,起来吧。”纪老太太也虑的一层,明天就是端午节了,罚一个庶女不要紧,可传出去,不好听。
“多谢祖母。”纪浅夏挣起身,腿有点麻。又向诸位姐妹行礼致谢。
“行了,你出去吧。”纪老太太摆摆手。
纪安蕾忙上前推推纪浅夏,笑道:“祖母这是心疼你这一身的湿裙,还不谢过祖母回去换了再来。”
“谢谢祖母。”纪浅夏是真佩服古人呀,年纪这么小,瞧这话说的真圆滑讨巧。这是门艺术,而她是门外汉。
纪老太太只看一眼嫡长孙女,微微颔首。
纪浅夏瞥到纪小七悄悄冲她吐舌头扮个鬼脸,纪君蔓绞着手帕伸长脖子,纪映芙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另外一个面生的可能是纪家五小姐纪安蕊——也就是方才捅她第一个提醒她赔罪的——她却在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走出堂屋。来到廊前,正要下台阶,忽然看到宽大的甬道另一头脚步纷杂,一群丫环婆子簇拥着一名贵夫人走来。
看绝对正中的位置,纪浅夏猜到这就保国公府的狄夫人。
她瘦高个,脸偏方,眉清目明,走路生风,一点不优雅秀气。打扮上不艳,但也不省。老远就看得出她的衣料跟旁边的一众人等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