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九年七月十五日,王珂终于等来了从东北前线赶回的东征大军,叛军与守军已酣战了一个多月,本就疲惫不堪,如今援军到来,守军士气大增,与援军两面夹击,叛军步步后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以失败告终,叛军从造反到失败,仅支撑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秦启明看着自己的兵败如山倒,害怕被抓后的残酷责罚,在军营中自杀身亡。
洛阳行宫龙翔宫的宣政殿上,皇帝眼神阴骘地扫了一眼朝堂上地各位朝臣,缓缓说道:“秦启明自裁,叛军归降,可朕心中怒火难消,各位爱卿给朕说说,朕该怎么治秦启明的大逆不道之罪,才能以儆效尤呢?”
朝堂下面一片沉默,大臣们都知道,皇帝这次是震怒非常的,原本这次东征一切顺利,可以一扫之前的晦气,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造成了第二次东征失败,齐国公独孤凯出列说道:“臣以为,秦启明之罪,罪不容诛,唯有将其九族杀尽方能震慑四方,还我大晋威仪。”
各位同僚听了独孤凯的上奏,纷纷跪地称是,请求皇帝诛杀九族。
皇帝沉默了一会,厉声道:“诛杀九族怎能平朕心头之怒,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那徒弟的罪大恶极,做师傅的又怎能月兑得了干系,高溥教了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好徒弟,就教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朕对秦家一向仁至义尽,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回报朕,既如此,就在九族之上再添一族,洛阳高氏一族,尽诛之。”
下面的朝臣听了,俱是浑身发冷,这次造反,高溥并不知情,只是因为秦启明是高溥的弟子,便要诛杀高氏一族,这是何等的池鱼之殃啊。
“陛下,高溥乃大晋名望极高的大学士,高家乃洛阳百年的豪门望族,若诛杀高氏一家,恐天下寒心,望陛下三思啊。”礼部侍郎魏凯之上书道。
“你的意思是说,高家比朕还要尊贵了?”皇帝轻声道。
“臣不敢。”魏凯之恐惶。
“呵呵,你不敢?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民间都流传的什么,洛阳高氏,离天尺五,今日朕便偏要动这比天还高的高氏一族,看他们能耐我何?”皇帝震怒道,“来人,今日先把魏凯之拖下去砍了。”
“陛下饶命啊。”魏凯之恐惧的声音在侍卫的拖拽下渐行渐远,朝堂上的其他大臣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谢云,朕记得你和高家有姻亲关系是吧,容华和高家的大小姐,婚期是定在什么时候?”皇帝转头盯着谢云说道。
谢云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出列回道:“之前确有此事,可是早在两个月前,臣便已送了退婚书到高家,谢家与高家早已没了牵扯,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转头望向王珂,笑道:“王卿此次守城有功,拟旨擢升为东都留守司。”
王珂出列,俯首道:“臣叩谢陛下恩典。”
皇帝示意他平身,道:“秋后处决叛党与高氏一族的重任也交予爱卿了,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王珂身形一僵,王家与高家的渊源皇帝不可能不知,如今这样安排,就是故意的试探了,若这件事他稍有闪失,那王家也将万劫不复,他笑着答道:“陛下放心,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如此甚好,各位爱卿还有没有异议。”皇帝望向殿下的众大臣,脸上笑意不再,又威严了起来。
“陛下英明,臣等没有异议。”各位朝臣跪下答道。连谢云和王珂都抛弃高家了,其他人除非是傻瓜,才不会选择正确的立场呢。
“好,那明日便启程回长安,离京多日,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事等朕处理呢。”皇帝说完,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各位大臣神情恭敬地送皇帝离去。
半月后,谢云一回到长安,便心急火燎地赶回魏国公府,见到抱病出来的等候夫人,皱眉道:“你不好好歇着,出来担心吹了风加重病情。”
谢夫人摇摇头,握住谢云的手道:“陛下怎么说?”
谢云惨淡地摇头,说道:“别说为高家求情,若不是我们早前已给高家发了退婚书,谢家恐怕也难逃牵连,高氏一族,如今已是走到了尽头,陛下令王珂处理监斩叛军余党和高家,分明是连高家最后的活路都给断了。劳烦夫人,另外帮容华挑个妻子吧,这高家我们是救不回来了。”
谢夫人听了他的话吓得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怎么会?高家并未参与造反之事,这事夫君怎么看。”
谢云皱眉道:“在朝堂上陛下说了一句话,洛阳高氏,离天尺五,怕是早就想动高家了,如今只是借秦启明之事寻个由头罢了,而动高家恐怕只是一个开始,五姓七望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吧。”谢云摇头叹息。
“原本想着高家势大,可以借高家之势保全谢氏一族,巴巴地让容华去洛阳求了这门亲事来,如今看来,幸好在他们成亲之前秦启明反了,否则容华如何是好啊。”谢夫人哀叹道:“夫君,这事瞒着容华吧,原本我们退亲之事他便多有怨言,若不是我这病体拖着他,他早跑洛阳趟浑水去了。”
谢云点点头,吩咐下人不得将消息透漏给二公子知道,只要捱过秋后,一切便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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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牢内,高月一身囚服,蜷缩在监狱的角落里,美丽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棱窗落下的丝丝光明。
“妹妹,真是委屈你了,你若不是高家人,该多好。”高皓天看着高月这个样子,心中抽痛,从知道谢家退婚那刻起,他便再没见过高月的笑容。
高月摇摇头,说道:“我从不后悔自己生为高家人,若我不是高家人,他又怎会向我求亲,我知道他也是明哲保身,只是免不了心里的难受罢了。”
“妹妹。”高皓天梗咽道。
“哥哥不必自责,父兄疼了月儿十六年,什么事情总是依着我,连婚姻大事都由着月儿的任性,自己做主,若有来生,月儿希望依然是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高月道,声音坚定。
一直闭眼沉默的高溥闻言,蓦然睁眼,眼中满是泪水,他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月儿,我多么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