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秋风凉凉,挂在琳琅胳膊上的鹅黄色薄披帛被吹起,与别家小姐身上的颜色绘在一处。
昨天搬来骆府她心中有气没有和六哥道别,只盼这人能动动侧影之心来送她一趟,在下人注视下她不顾身份三步一回头的盼都没能看到他追出来,最后只能黯然离开。
不过才一天未见,她心上便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记挂,听人说他就在不远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他。更想让这些记挂六哥容姿的小户女子们知道,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个男人。
一条只容两人走的小路,乍眼看去宛如百花齐放,声音娇脆婉转似是百灵鸟争相鸣唱。
钱云与于宁渐渐落在后面,沿着挨得紧密大小一样的砖石莲步款款地往前挪,两人像幼小的孩童般,同时迈步以求步子分毫不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时有失误也是掩唇相看一眼,玩的不亦乐乎。
待走过那道雕花月亮门,两人赶忙收敛好,不敢在外人面前失仪。眼见小姐们全都走到知雨亭,娇羞不已地看着亭子里的青年才俊,而男客一时不解全都怔愣在那里。还是骆常婷开口解了这般尴尬的气氛,才复又谈笑起来。
钱云的手腕被于宁拉住,指着挂在树上漂亮的鹦鹉说:“阿云快看,它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的?”
钱云抬头看到的不是鹦鹉,而是正好转过头与她视线相撞的六皇子。俊朗深沉的脸色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看到她也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意外的温柔平和。钱云只得弯腰福身行礼,没想到他会带病来赴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晴雨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黝黑的眸子里突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没想到重活一世事情竟按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她是尝过情滋味的人,精准地看到六皇子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的惊涛骇浪,这个傻小姐竟还不知她已经将这位天下至尊收在自己的裙下。
再看六皇子身边坐着的邓家公子,此时昏昏沉沉像是喝多了一般,晴雨走到钱云身后示意她往前面看,绕开挡视线的大树,钱云看过去,在六皇子一臂远外坐的是邓远才。他穿了件月牙白的衣衫,脸色通红染着醉意,紧抿着唇,眼睛大睁,钱云与他相识多年自然知晓他不服输才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放眼晋州谁对邓远才不是客气有加,好玩物只要他看得上指定先紧着他,不为别的,单是他爹管着千家万户的身份便让人不得不忌惮,以至于邓远才落与下风的时候少之又少。
邓远才确实是急红了眼,方才他与友人小赌拼酒,掷色子与他来说向来是拿手绝活,直将友人们惯得面红耳赤。他正得意,哪知六皇子来后稍坐片刻后直说要和他玩两把,许是好运使完了,他像是败军节节败退,初时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他心底的倔强被逼出来,醉汹汹地说:“再来,区区一坛酒,便是十坛邓某人也喝得下。”
朱照大掌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眼睛像是不经意般又看了眼站在树下娇娇俏俏的玉人儿,心头不禁一动,邓远才能得意的不过是众人巴着他,随心所欲,他偏偏要夺了……
“既然玩赌,没个彩头怎么能行?酒乃助兴之物,可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东西。这一次堵点大的,邓公子敢还是不敢?”
姚琳琅突然想起来,自从十岁开始六哥只爱穿黑色的衣裳,旁人都小声说他到哪儿都一股阴森气,她却觉得好看俊朗的很,如今更显得他坚毅冷厉,眉目如画。
邓远才迷糊着问:“赌……什么?”他的话音才落,只见六皇子身子稍稍往他旁边倾过来,低声道:“莫急,先掷色子,三把两赢便可。”接着用沙哑的声音高声道:“各位给我与邓公子做个见证,若是我输了,任邓公子差遣,若是邓公子输了,我可是要拿走你最得意的一样宝贝。”
钱云呆呆的在树下看着他,忘了自己这般放肆是多么失礼,她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快活,是这样吗?前世她就是这样被他当东西一样给输出去的吗?答案就要揭晓,她却开始不明白,六皇子为什么要将她拉进去呢?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账算在她身上?
钱云怔怔地看着虽在病中却气定神闲地六皇子,直到于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才回过神来。
胜负应该在前世就有了定局,如今不过是再一次上演,因为她在向来不可一世,自信无比的邓远才脸上看到了灰败与黯然。
不知道六皇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邓远才惊愕地抬头,连连拒绝道:“金银玉石皆可……”
只是片刻,他的声音在六皇子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中偃旗息鼓。
“当初可是说好了,我看中的只有那一样,邓公子,赌更要讲信义,当着众人的面,说你愿赌服输罢。”
邓远才像是突然置身于一片冰寒世界中,醉意顷刻间消失,眼前这个人的话像是要将他剜骨刮肉一般,他站起身惶惶不安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女子纷杂的声音并没有惊扰到他,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看着那个艳丽无双的女子,明明说好明年开春迎娶她过门,如今却是着了别人的道,只是这般丢脸的话要他如何说的出口?他与六皇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羞辱他?
钱云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落入亭子里两人的眼,一人愁苦一人云淡风轻下藏着不易被人发现的喜悦。
“罢了,我也无意让公子在众人面前为难,不过公子还是尽早将这件事处理好才是,免得到时候谁也不好看。”
朱照悠悠地说完便起身往姚琳琅身边走,看着她笑道:“可还习惯?天儿越来越冷了,记得多加衣裳,玩几日便回京城去罢,免得你父亲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