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郑贵妃并未立即动怒,只是她的眸子透着复杂的神色,盯着张星妍上下打量,良久才嫣然一笑道:“你这宫婢倒是很镇定!若是其他宫婢早已跪地喊冤求饶!”旋即挑眉道:“你难道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张星妍笑了笑刚欲开口,那金三葵却是抢了个先,泱泱道:“贵妃娘娘,张女史胆敢顶撞寿宁公主,实在是胆大妄为,恳请娘娘依宫规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是啊!娘娘!您有所不知,这张女史乃前朝罪臣张居正的孙女,身为罪臣之后在宫里不好好思过,反而顶撞主子,定不要轻饶啊!”金翠珊也是不予余力地火上浇油。
不过当听说张星妍乃张居正孙女时,郑贵妃愣是一阵惊愕之色,连站着的高淮都身子不自觉地轻晃一番。
郑贵妃紧了紧眉心,三年前,郑贵妃让其父兄笼络一批前朝官员上疏奏&}.{}请,以长子生母王恭妃乃卑贱宫女出身,不宜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而拥立朱常洵为太子,却遭到内阁首辅张居正的极力反对。她想以追杀亲人这旁击侧敲之计来让张居正退步妥协,却未得手,本以为张家人在三年前清算中满门绝户,却不曾想这个张家孙女竟在宫里苟活至今。
彼时,郑贵妃和高淮相互对视,满目的冷气。
郑贵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张星妍这个唯一幸存的张家人在那次追杀中会不会记下高淮,马堂他们的身影,但她又细细一想,就算张星妍知道那又如何,反正张家人乃是罪臣,张星妍又沦为了宫婢,量她也成不了气候。
郑贵妃随即舒展开眉心,擦了擦手指上的那颗八棱角紫滢水晶,悠悠道:“奴婢顶撞主子,依宫规可是要行杖刑的!”
张星妍却是面无表情地坦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
郑贵妃奋力一击软塌,瞬间曲眉紧蹙,凌厉的双眼似要杀人,厉声喝道:“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翠珊见郑贵妃动怒,她眼咕噜一转,忙愤愤道:“娘娘!张星妍先是顶撞公主殿下,再是忤逆您,下官身为尚宫局司珍先替您好好教训她!”说罢便递给金三葵一记狠厉的眼神。
金三葵咬着牙,得意洋洋地讥讽道:“哼!张星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忤逆贵妃娘娘!”说着就要对张星妍行掌掴之罚!
在金三葵的巴掌离她脸颊只有毫厘之际,张星妍惊鸿一瞥,倏然抓起金三葵的臂膀,一个灵巧下腰,便对金三葵来了个狠狠的背摔,只听咣当一声,金三葵一记惨叫,砸落在大殿金柱基石上。
“放肆!”
郑贵妃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指着殿下的张星妍咆哮道:“还从没有人敢在翊坤宫撒野!高总管!将这个逆婢给本宫拿下!”
高淮冷眸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住张星妍这只小猎物,哗地一阵风的速度,便飞窜到张星妍眼前,一股压抑的气息顿时弥漫整座大殿!
高淮见张星妍这个小小女史竟然看到他依旧身板坚挺,目光丝毫没有怯懦,也是闪了闪眸子,他没有忘记这个曾经一脚踢飞自己绣春刀的少女,现如今三年了,倒要看看她的功夫怎么样了?
张星妍的灵眸倒是越发凌厉,做好攻势准备,但她转念一想,无论打斗自己是胜是负,自己现在身份卑微,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
高淮腾地弹跃如鹰展翅,伸开巨掌朝张星妍俯冲劈来,张星妍却冲高淮微微一笑,噌地闪躲开来,继而做了个停的手势,令高淮一阵愕然,张星妍转向郑贵妃恭笑道:“娘娘!奴婢刚才反抗之举,实属为您的声誉着想啊!”
郑贵妃见张星妍言行举止竟与之前相差甚远,愣了好一会,张星妍旋即卑恭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当日三公主执意要将自己的药盘调换成嫡公主才能享用的紫檀木,奴婢只是规劝不要僭越了礼制,公主听了却要掌掴奴婢,不曾想公主一个不小心才摔了一跤。”
朱华瑶跺脚气道:“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婢规劝,我也不会掌掴你,不掌掴你,我也就不会摔倒!”
张星妍轻笑道:“娘娘!您看!公主殿下今天总算是明白这个理儿了!”
郑贵妃瞥了一眼朱华瑶,摇了摇头,张星妍又温和道:“奴婢当年幸得慈圣太后保命,钦点奴婢到司药房做女史!倘若今日让金三葵枉然无辜冒犯奴婢,依太后崇敬礼佛的秉性岂会容许宫中发生这等血光!”
郑贵妃皱眉道:“原来你这般放肆是有太后给你撑腰!”
“娘娘明鉴!陛下生性仁孝!您又贵为嫔妃之首,一言一行自当是宫人效仿的楷模!奴婢所作所为皆是为娘娘声誉着想!还请娘娘明白奴婢的苦心!”张星妍可是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演的入木三分啊!
郑贵妃听了脸色是稍稍有些平复,张星妍见朱华瑶和金翠珊还想开口,忙满脸推笑道:“娘娘!元旦将至,我们司药房专门为您量身定做了一款防冻美容药膏,涂上了您定会肤如凝脂,气若幽兰,盛宠不衰!”
郑贵妃听了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难怪太后会如此保你,原来你竟是这般机灵讨巧!本宫便看在你的良苦用心和药膏的份上,放你一马!”
“谢贵妃娘娘!”张星妍心下一乐,其实司药房根本没有为郑贵妃量身定制防冻美容药膏,是张星妍一味讨好郑贵妃编的戏码,好让郑贵妃对自己心存好感,也算是给郑贵妃一个台阶下。张星妍得意地看向金翠珊,见她铁着脸杵在那里却也无可奈何,而朱华瑶也是嘟着嘴气的鼓鼓的,心里撒欢地痛快啊!
“娘娘!您怎么就这般轻易地放过那个女史?”事后高淮冷着脸不解地问道。
郑贵妃昂起冰冷的脸庞,冷漠道:“这事本就是瑶儿娇惯任性所为,只怪本宫平日太骄纵她,而那个女史说话毫无漏洞,再加上有慈圣太后护她,本宫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宫婢惹得她老人家不高兴!”转而凌厉道:“我这个贵妃虽然位高权重,但有太多的人盯着,决不能让他人抓住我的一点不是!”
翌日!
惊鸿殿暖气洋洋,殿梁间萦绕着缕缕沉香,四个女史围桌环坐正谈笑风生,她们笑靥如花,甚是一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