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威赫的万历,不肯屈服的张星妍,愕然惊诧的六宫嫔妃,他们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仿佛掉一根针也能听得清,此时此刻坤宁宫可谓如今早的天气般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皇儿何故跟张丫头一般见识?”
原本已经绝望到底的张星妍听得一缕慈爱的亲音,赫然满怀激动地抬眸望去,见朱靖凯搀扶着李太后缓缓踏入正殿,跟李太后泰然自若的慈容相比,朱靖凯则印堂布满阴云,焦灼的眼神自踏入殿内从未移开过跪地的张星妍。
万历倒是很意外李太后突然驾到,炆怒的面色闪过一丝警觉:“圣母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华妃?”
李太后轻轻拨开搀扶自己的朱靖凯,含笑说道:“母子连心,皇儿可是说对了,哀家今日来这坤宁宫是想一饱佳人眼福,恭贺皇儿再添新人,好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张星妍闻言振奋的俏容瞬间如雪吹霜降般黯然无光,而万历心中那缕惴惴不安的念头顿时偃旗息鼓,温和笑道:“皇儿还以为圣母是来劝朕收回册封华妃之命。”
李太后朝万历微微颔首之际便将张星妍挽起来,笑而不语地令张星妍扶着自己坐在凤座之上,轻言说道:“陛下乃为人皇帝君,广纳御妻福泽绵延乃哀家求之不得,更何况张丫头玲珑巧心,甚是讨哀家欢心,她能得陛下宠幸荣登妃位,哀家也着实为她感到高兴。”
万历方才的熊熊怒火顷刻被李太后这番轻言慢语抚平,张星妍那双黯然淡眸一直望着李太后,她多么希望李太后能帮帮她,可如今看来原本是自己多虑了,哀愁之余顿时一阵绞痛,仿佛自己即将要被这燥热的天气彻底压垮。
“这寻常百姓夫娶妇嫁讲究门当户对,家境清白方可千里姻缘一线牵,陛为天子,纳妃不仅仅事关皇家典范,更关乎前朝后廷的稳定。”
张星妍憔悴玉面掠过一丝惊诧,李太后瞅着微怔的万历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哀家与陛下纵然再垂爱张丫头,可正如哀家方才所言,天子不同于黎民百姓,天子一举一动都事关江山安危,如今陛下册封张丫头为妃,恐有不妥!”
张星妍灰暗的眸光登时渐渐明亮起来,她就知道太后慈悲为怀,定然不会见死不救,此时殿下的朱靖凯也终于舒了一口闷气,勾唇朝着张星妍扬起一抹心疼般的淡笑。
“圣母言下之意朕不明白!”万历两股蹙眉早已沦为一条扭曲的黑蛟,他的母亲他太了解了,几十年了依旧还是先礼后兵的把戏。
不待李太后启唇,那魏慎嫔倒是喜滋滋地得意笑道:“太后英明!嫔妾依稀记得华妃祖父乃是罪臣张居正,我大明国法严明,岂能册封罪人之后为妃,实在是国法难容,嫔妾还望陛下三思!”
张星妍听得魏慎嫔此番洋洋洒洒的话儿,竟然第一次对这个娇蛮的女人心存感激。
虽然魏慎嫔此话是巴不得要将张星妍从华妃位子上拉下了,但这一点也正是张星妍所求之不得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殊途同归吧!
所以当魏慎嫔朝殿上讪笑之际,却见张星妍神奇地对着自己微笑,着实令魏慎嫔心下微颤。
万历狠狠地剜了魏慎嫔两眼,登时令她有些畏首畏尾,李太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慎嫔所言正是哀家的意思,陛下册封华妃可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性子,还要掂量掂量这背后的分量,倘若陛下一旦册封,唯恐朝中大臣反对奏折会如雪花飘进乾清宫!”
万历倒是不置可否地甩袖愤愤道:“朕册封嫔妃乃是朕的私事,岂容他们这些外臣横加干涉,若胆敢有人为此事上奏,朕定严惩不贷!”
“几十年了,陛下难道还不知那群臣是如何固执己见的吗?”。李太后凤眸轻眨,挑眉缓缓说道:“陛下若既想册封张丫头,又不想被朝臣奏章反对,哀家倒是有一计。”
张星妍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太后啊太后你可别带着这么玩的啊,你不能刚刚给了我希望,又将我打入无渊地狱呐!
不待张星妍开口争辩,朱靖凯冷峻面孔微微波动,冲着张星妍竖起中指以示嘘声。
万历惊愕之余,心里暗暗忖思今日圣母一会儿支持册妃,又一会儿反对册妃,眼巴前又说有计谋可解困局,怎地会不按套路出牌?
李太后瞧出万历的隐隐担忧,旋即拉着张星妍那双半温不火的细手含笑道:“当年张首辅获罪,哀家念及你年幼无知,才一道懿旨宣你入宫,而今你有幸被陛下所喜,哀家也不得不感叹苍天造化弄人”
张星妍望着眼前感叹良多的李太后,心里漠然升起一缕浓浓酸意,是啊,当年若不是得李太后施以援救,哪会有如今的自己,悲喜交加的张星妍细密睫毛布满点点泪星,洁白光滑的玉手慢慢摩挲着李太后失水皱皮的苍老手背“下官对太后当年救命之举一直感恩戴德,因此下官立下誓言愿终身于皇宫为太后效劳,至于其他下官万万不敢奢想,太后若怜悯下官还望您老人家成全!”
张星妍柔情丝语之际,眼帘早已如开闸的瀑布顷刻涌下,其哀音令人为之动容,朱靖凯的剑眉早已紧蹙三道深沟,其威利气势直逼甚是不悦的万历。
李太后伸手轻轻地捋了捋张星妍垂下的青丝,若有所思道:“张丫头如今青丝年华,能封妃实属万幸,而罪臣之后的身份又会惹群臣嫌语,若想两全其美,哀家建议陛下责令六部撤销张首辅所犯罪状,这样张丫头便不是罪臣之后,也便光明正大地做陛下的宠妃。”
“陛下认为哀家此话可中肯?”
李太后那双威严的面容登时令万历眸光震撼,龙袍身影稍稍轻晃,幸好得上官皇后轻扶,只见万历面色紧绷连连摇头喝道:“朕绝不会撤销张居正所犯的罪状!”
“这也不行!那也不允!哀家决不允许皇帝你再在国家政事上任性妄为!”
张星妍只觉眸前刮过一卷苍劲旋风,只见李太后狠狠地拍案而起,其凤威不减当年辅政之磅礴气势。
“圣母如此动怒可是要训政儿臣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