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柔是珏罗州西北边境守备伏虎关的第一大城,地处草原及沙漠交会处,背倚古月山,南傍索罗湖,是受到上天眷宠的瑰土。
古月山,山势极险,林木茂密,山顶终年积雪,每至春夏积雪消融,纯净的雪融之水便顺山流潜入地底,然后于索罗湖涌出;索罗湖中鱼虾丰美,且使得弗柔水脉丰沛不绝,因此弗柔城中及周遭百里绿荫挹翠、芳草苍萋,土地肥沃、作物丰饶。
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虽引起列国觊觎,奈何此处有大盛王朝最悍勇的虎威武军驻守,偶有事端扰乱,但皆不敢真正轻易进犯。
长年的平和,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使得弗柔世外桃源美名扬世……
何晴雪来到弗柔后,时常忍不住赞叹上天对这块土地的厚爱,她尤其喜爱弗柔湛蓝少云的天空,与她过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锡佳山城相较,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和风情。
锡佳终年不散的岚雾,总让她偶感抑郁心闷,而弗柔的晴朗,则是能让她感觉心境清爽畅快……
在王府待了半年多,温嬷嬷从初时对她的不信任及防备,到如今的放心倚重,也是经过了不少的日子。
如今何晴雪不但熟悉了王府中的规矩,颇得温嬷嬷的倚重,在王府中也有了自己一处安身地位。
向园是王爷宇文日向的居所,粗重的活计轮不到身为近侍的她动手,只是琐碎的事项较多,需要细心谨慎、机警灵敏,以及要懂得察言观色。
向园中的近侍除了她之外,还有两名比她年轻且相貌不俗的侍女,一位名叫秀菱,一位名唤秀枫,两人皆是当年随王爷来到弗柔的家养仆从的家眷,因为聪明美丽而被选为近侍。
近侍需轮值夜当差,所以她们三人平日少有交集,也跟一般婢女不同,配有单独的房间,只有当差的夜里需睡在主院内寝通房,以便听差。
正式成为近侍没多久,她从府中仆妇口中得知了宇文日向并无将近侍收为侍寝的前例。初闻之际,她心里是
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的,虽说一开始她并非全信了温嬷嬷说的那些话,但凡只要是人,都会想往上爬,谁不想抬高自己的身分和地位呢?
况且王爷长得端正俊逸不说,长年于军旅中锻炼出的结实体魄更是充满了男性阳刚的魅力,且出身这般极致的尊贵,却无骄傲性情,实在难能可贵。
不知是否受到温嬷嬷一番话的影响,初时她每每与他同室时,总有些不太自在,直到听说了他不以近侍为寝之后,本来心存的想望渐渐随着时日流逝而淡去,加上他并未对她有任何逾矩行为,对待她也无异于秀菱及秀枫之处,想来该是温嬷嬷揣测错了王爷带她回府的用意了。
于是她很快的调适好自己的心态,专注于自己的差事上,只一心求好;近侍的月俸和吃穿居所皆较一般府婢来得好上许多,只要她尽心办差,得到温嬷嬷的信赖以及宇文日向的欢心,她将来大有机会晋升为高阶层的管事。
若想得长远些,心眼大一些,将来待她资历更深了之后,不无接替六房管事之职的可能,这对她来说,绝对是比成为侍寝还要更好的出路。
心里有了盘算后,何晴雪对宇文日向平常心以对,谨守自己的本分,将初时可能成为侍寝的念头尽数抛诸脑后。
何晴雪远赴弗柔就是倚仗着自己的绣功好,现下既已在王府中找到安身之位,喜绣又擅绣的她在征得温嬷嬷的允许后,在闲暇或当差的零碎时间中取来绣房的绣件代绣,如此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可以替自己在绣房累积评价及经营人脉,可说是一举数得,她乐而为之。
是夜……
今晚轮到何晴雪当夜值,宇文日向召了玉阁侍女方惠侍寝,于是她便跟着他来到离主院有段距离的西侧院。
小侍奉命去玉阁接方惠尚未回来,何晴雪在外间觉得无聊,索性取来纸笔构思花草绣样;早已断绝了成为侍
寝念头的她别无他想,自是不会对宇文日向召方惠侍寝有而妒怨,心思平静的自顾自打发时间。
就在她运笔流畅的描绘勾勒出脑海中思索出的图样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吱吱”声。
她倏地一颤,缓慢的从椅上起身,就在她瞪大双眼搜寻四周,心跳如擂鼓之际,左边再次响起了“吱吱”声。
这下子她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惊得丢下手中的笔,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奔逃……
宇文日向正因侍寝未到而有些不耐烦,就在他从床上翻身而起的同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还没来得及下床查看究竟,就看见一脸惨白的何晴雪从挡住内房门的屏风后窜入。
她那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如同初遇那日一般,瞬间勾起了他的怜惜之情。
初遇时,何晴雪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是她有着他仍未忘却的那个女人相似的嗓音,但他之所以把她带回王府,进而将她安置在身边,则是因为她那惊惧可怜的模样让他心生不忍而起的冲动。
将她带回王府后,原也并无太明确的想法,为什么把她放在身边他自己也弄不清原因,但摆在身边几日,便发现他的眼睛很轻易被她勾着、随她打转,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成熟风情是年轻女子学不来的妩媚动人。
可他仍是不曾碰她,就这么将她放在身边……初时,或许怕自己是为她的声音所迷惑而有顾虑,等到熟悉了她的存在,不再为她的声音所困后,则是因为她的转变,让他有了犹豫……
但不管如何,他就是看不得她惊惧的模样。
还未及细思之前他便有了动作,很快的来到何晴雪身边。
何晴雪一察觉他的靠近,立刻伸手紧紧抓住他,他则同时将她打横抱起。
见她在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抖,他凑向她低声安抚:“你的脚已离地,可以不用害怕了,你现在很安全,可以把眼睛睁开了。”话说出口的同时,他也诧异自己竟还记得,上回她便是因为踩上他的脚背,才止住了惊叫。
娇躯在怀,暗香浮动。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清淡的梨花香,但又并非单纯的梨花那样甜腻,以往近身替他更衣梳发时,那气味总是若有似无的,但现在拥她在怀,那清香就很明显了。
宇文日向忽觉好笑,自己明明想要她,却为了某种坚持而不碰她,可现在将她抱在怀中,绮念霎时充斥脑海,让他不愿轻易放手。
脚离地后,何晴雪的理智果真如他所料,再次慢慢回复。
她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他极为靠近的脸,仍有些茫然地喃道:“老鼠……”
“什么?”她声音极小,他听不清,于是更凑近她的唇,“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她的唇瓣仍无血色,但微微颤抖着的模样,很是诱人。
“老鼠……有老鼠……”一滴晶莹泪珠随着话语从她眼角滑落。
“老鼠?”听到答案后,宇文日向有点不敢置信。怕蛇蝎还能理解,因为会危及性命,但老鼠?他知道女人普遍胆小,但,老鼠?
宇文日向听明白是什么引起她这般反应后,倒也不恼不气,反而感到好笑,这女人闹出这番动静,竟只是因为一只老鼠?
他不明白小小的鼠辈怎会让她害怕成这副模样,可他确知她并不是想借此吸引他注意,她的恐惧如同他们的初遇那日一般,是再真实也不过了。
可以想见,上回吓着她的,或有可能是生活在沙漠中的沙鼠。
就在这时,他召来侍寝的玉阁侍女方惠进来了。为了讨好许久不曾召她侍寝的宇文日向,方惠精心妆扮,让前来接她的小侍频频催促,好不容易赶到向园中的西侧院,却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只见召她侍寝的宇文日向怀抱着一个女人,将脸亲密的凑在一起,方惠本来端着的美丽笑靥僵在了脸上,一时间楞在屏风旁,没敢继续往里走来。
察觉到第三者的气息,宇文日向抬起头,抱着何晴雪越过那名他根本记不住名字的玉阁侍女,径自往外走。
跨出外间门槛后,他对门外的小侍交代:“今夜不用玉阁侍女侍寝,把她送回去。然后找些人到此处除鼠,另外去通知吴枢,从明日起,每半个月巡查府中各个院落房舍,本王不欲再见到一只鼠辈横行。”
小侍见王爷抱着的分明不是方才走进去的方惠,而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近侍何晴雪,连忙低下头,未敢多看一眼。“是,奴才遵命。”
宇文日向抱着何晴雪离开后,方惠缓缓走了出来。
她神色平静,但没理会小侍的叫唤催促,就站在门边看着宇文日向抱着何晴雪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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