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福,娘只让我带了十两银子过来,剩下的十五两你打算从哪里生出来给他们?”石老大把弟弟拉到一旁低声问道,语气不是着急,而是隐忍怒气并略带讥讽。
“不劳大哥担忧,钱的事我自会解决。”石厚福面无表情的说。
“说得简单,十五两可不是小数目,你要怎么解决?如果他们现在就要你把钱凑齐交给他们,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生出十五两来?难道你想回家开口跟娘要吗?”
听自家大哥每多说一句话,石厚福便感觉心又冷了一分。如果不是媳妇先前跟他分析过娘和大哥、大嫂心里所想的和他不相同,他绝对不会发现大哥竟是这样一个自私又无情,重视钱财比重视家人更甚的人。
“我跟村长大叔借。”一句话堵住了自家大哥的口。
“爹这里有八两,你跟村长借七两就够了。”不知何时来到他们兄弟俩身后的石宽忽地出声道。
石老大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是你的钱,怎么可以给厚福付给童家呢?”
“既然知道那是我的钱,我要怎么用它,需要你来管吗?”石宽冷声哼道,既没压低嗓音,也没防着别人,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头如此不给大儿子留脸面,只因为他对大儿子越来越失望了。
“爹,我不是这意思。”石老大讪讪然的说。
石宽没理他,转头柔声对二儿子说:“一会儿你跟村长借钱,爹做你的保证人。”
“谢谢爹。”不知为何,石厚福突然觉得有些哽咽。
终于修改完三份切结书的村长,放下手上的毛笔后,出声道:“写好了,你们过来看看吧。”这当然是对识字的石家父子说的,而非童家父子。
石家三父子一同上前,确认三份的内容都无误后,村长又将切结书上的内容对童家父子说了一遍,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在自己的名字下方盖上手印。
石厚福开口向村长借了七两银子,加上他爹身上的八两和从亲娘那借来的十两,总共二十五两,全数推到童家父子面前交给他们。
交易结束,切结契约成立,从此童二丫母女俩……不对,应该说童歆巧母女俩才对,与童家再无任何瓜葛与关系。
说来能用二十五两摆月兑童家无赖们的一世纠缠,值!
值不值这种事,通常会因立场不同、观点不同而产生极大的差异。
对于花二十五两斩断与童家之间的关系,对童歆巧母女和石厚福来说,这是非常值得的事。可是对石杨氏和石家老大夫妻俩来说,那是特别、特别的不值得,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样,简直就是浪费、愚蠢,是不可原谅的大错!
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瞒得住,石家老大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唯恐天下不乱般的将这件事给大声嚷了出来,而这么做就像是扔了颗炸弹进家门一样,碰的一声就炸开了!
“老大,你刚刚说什么?是真的吗?”
确定此事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石杨氏面沉如水,不发一语,王氏却是哭天抢地,率先发难了。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二十五两银子,那是多少钱啊,可以让咱们一大家子过上两年的好生活,可以让普通人家用五年,就这样白白送给童家那些无赖?我真是不相信,我心疼,我心痛啊我。”说着,她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心痛欲绝的模样。
然而这还不够,王氏又转身动手去捶打石老大,指桑骂槐的边打边骂道:“你这根木头,没用的家伙,你到底是跟去做什么的?怎么能够让童家那些无赖对咱们狮子大开口,还成功的骗走咱们家这么大一笔钱!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吃的啊,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没用、没用!”
“钱又不是我给的,你打我做什么?”石老大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又不是没阻止过,而是爹纵容老二这么做,他有什么办法可阻止?
“不是你给的,你就不会把它抢回来啊?当初明明说好了是十两,他们想改就改,这不是欺负人吗?你怎么就不会拒绝,由着那些无赖占便宜,怎么不叫他们去、去作梦!天啊,我不要活了,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只会在家里对我大小声,在家里横的家……”
“够了!”石杨氏再也听不下去,当即怒声喝令道。
“娘,我一想到那二十五两我就心疼、心痛啊。”王氏拍着心口说,貌似还没演够的样子。
“我有叫你拿钱出来填那付出去的二十五两吗?一毛也没出,你在这边哭喊心疼、心痛的演戏给谁看?”石杨氏被气得怒不可遏,随手抓了个东西就砸过去,“去!厨房里的水缸没水了,你去给我挑水,水缸没装满,你今晚晚饭就不用吃了!”
“娘,让家里损失一大笔银钱的人又不是我,你干么冲着我发火?”王氏不服道。
“还不滚去挑水!”
石杨氏极少用滚字骂人,此话,出终于有了震慑作用,让王氏灰溜溜的拉着石老大离开,去挑水了,至于最后真正挑水的人是谁,大家用膝盖猜也猜得到。
老大夫妻离开后,屋里就剩下石宽夫妻俩,和他们的小儿子石厚福三个人。
童歆巧在不久之前因为没事做又不想睡觉,便带着同样无聊的女儿以拾柴火为名,行散步之实,蹓跶出门去了,此时正巧不在家。
屋子里很静,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石杨氏沉着脸开口说话,不知道是在对老伴还是儿子说,或两者皆是。
“这事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后再决定?”
“娘……”石厚福才开口想说什么,就被他爹给打断了。
“跟你商量什么,你会拿钱出来吗?还是又要儿子写借据跟你借钱?你有那个脸我可没有!”石宽生气地道。
“又不是我让老二写借据的,这事你要说几次,还要生气多久?”石杨氏也很生气,“还有,我什么时候要儿子写借据跟我借钱了,你这个死老头给我把话说清楚!”
“不用写借据借钱是吗?那好,你现在就拿十五两给我,让我把跟人借的钱都给还了。”说着,石宽直接朝她伸手要钱。
闻言,石杨氏蓦地一怔,顿时就不说话了。
石宽见状,并没有因此就放过她,因为这几天他真的气到不行,显然是憋不下去了,他拙咄逼人的看着自家偏心的老婆子,“怎么不吭声了?不是说不用借吗?那就把钱拿出来,之前儿子写给你的那张十两借条也拿出来给我。不过是二十五两银子,咱们家会拿不出来吗?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年来,儿子到山上打猎交给你的银钱应该就不止这个数了吧?你好意思叫儿子自己去付聘金?当初老大成亲的时候,你怎么不叫老大也写张借条,自己去付那五十两的聘金啊?”他越说越生气也越说越大声。
“情况又不一样。”石杨氏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咱们的儿子,都是儿子成亲娶妻要花的钱,哪里不一样了?”见她还如此执迷不悟,石宽的嗓音也越发加大。
石杨氏想也不想便道:“老大媳妇进门时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像老二媳妇嫁过人又生过孩子,还是个被前夫家休弃的弃妇……”
“娘!”
“住口!”
父子俩同时勃然变色,出声喝止她,却已来不及阻止她将嫌弃又伤人的言词诉出于口,最糟糕的是,门外的院子里却突然响起囡囡的声音。
“娘,囡囡听见爹的声音了,爹也在屋里。”
孩子回来了,那就表示孩子的娘也回来了,还可能听见刚才那一席伤人的话语。
石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面无血色的二儿子说:“去看看吧,好好安慰二媳妇一下,跟她说……”说什么呢?还以为找到了归宿,找到了愿意接受她、疼惜她的家人和长辈,结果却是人前接受人后嫌弃、不屑吗?
石宽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自欺欺人的垂阵,继续道:“跟她说你娘是这会儿生气才口不择言,心里从没这么想过,她做咱们石家的媳妇,爹娘都觉得很好、很满意。”
石厚福用力的点头,迅速起身而去。
父子俩自始至终都没去看石杨氏一眼,一个是因为心里生厌,一个则是失望,很失望,太失望了。
此时此刻,石厚福对他向来敬爱且敬重的娘亲充满了浓浓的失望感,这还是他所熟悉、敬爱的娘亲吗?还是那个村子里人人称赞,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待人以诚又乐于助人的大好人石大娘吗?
这思绪持续得并不久,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抛到脑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占据他的思绪,也揪紧他整颗心和整个来到院子里,石厚福就看见自个儿的媳妇抱着一捆柴禾,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
她应该是听见娘刚才所说的话了吧,她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心痛、多难受?
这么一想,石厚福迅速来到童歆巧身边,一脸担心的凝望着她,轻声唤道:“媳妇。”童歆巧好半晌才抬头看他,轻轻扯起唇,给了他一个很僵硬、很勉强的微笑,道:“这是我刚刚和囡囡在外面捡的柴禾,你帮我拿去柴房放好吗?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里休息。”
“放这就行了。”石厚福一把接过她臂弯里的柴禾,往地上一放,再顺势抱起囡囡,一手抱孩子,一手牵起媳妇的手,道:“咱们一起回房,我有话和你说。”
回到西厢房里,夫妻俩并肩坐在床沿,过了好半晌都没人先开口说话,还好有个囡囡在可以活络点气氛。
“爹,娘说你出去办事,事情都办好了吗?”
听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着大人话,若是换在其他地点或时间发生的话,石厚福肯定会大笑出声,只可惜现在的他完全没有笑的心情。
“办好了。”他点头回答女儿的问题。
“那以后坏人就不会再出现来欺负娘和囡囡了吗?”小人儿又问。
“嗯。”他点点头,半晌后又保证道:“即使坏人再出现,爹也一定会保护好娘和囡囡,所以囡囡别害怕。”
“有爹在,囡囡不害怕。”小人儿没人教,天生就会灌迷汤。
“囡囡乖,到一旁玩,让娘和爹说话。”突然间,童歆巧开口了。她不主动点,也不知道这个憨厚的傻夫婿要花多久的时间才有办法鼓起勇气,进入正题。
等女儿乖巧的移到一旁去玩后,童歆巧直接进入正题,问他一句,“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
石厚福点点头,决定先从容易启齿的事情说起。
他将那份切结书从怀中拿出来、递给她,一边开口道:“童家又多要了十两银子才肯在切结书上盖手印。除此之外,他们还将主意打到囡囡身上,再要了五两。我同意把钱给他们,然后请村长把囡囡的事也写在切结书上,你看看。”
当初夫妻俩在讨论要写切结书时,童歆巧便已巧妙的利用前夫是个读书人,在当李家媳妇那几年,她也被逼着读书、写字了几年,所以己识字。
童歆巧接过切结书,迅速地看了一下里头的内容,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将它折起放到一旁。
她不想开口跟他说谢谢,因为他们是夫妻,而囡囡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是真的一家人,她只问他,“多付给童家的十五两银子从哪里来?”
“爹给了我八两,余下七两是跟村长大叔借的。”
“爹的八两银子咱们一定要还给爹。”她认真道。
“嗯。”石厚福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即便爹跟他说,那银子本来就是准备要给他的,不用他还。这便是爹和娘待他的差别,想到娘……
“媳妇,对不起。”他低声说。
童歆巧沉默不语,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向她道歉。其实她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替已逝去的童二丫感觉到不值,毕竟在童二丫活着时,一直是真心真意的感激并敬爱着石杨氏这个婆婆,把她当成亲生母亲般孝顺与对待,结果呢?
弃妇?只因为被卖嫁,成过一次亲,又被恶婆婆欺负、凌虐后休弃,就必需成为不受人待见的弃妇吗?
那是童二丫的错吗?并不是!
说穿了,童二丫从头到尾就是个受害人,凭什么她要因此就被人瞧不起?凭什么她再嫁就一毛不值,连聘金婆家都不愿出,得由她夫婿自个儿去想办法借钱支付?
童歆巧越想越觉得忿忿不平,越想越替童二丫的付出感到不值。
“娘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对不对?”石厚福见她闷不吭声,又开口低声道:“娘是因为气童家那些人太无赖,正在气头上才会这么说的,娘她……她有口无心,你别当真。”童歆巧差点冷笑出声,有口无心?在她看来,这才是婆婆石杨氏的真心话吧。
之前她就一直在怀疑石杨氏不像个守财奴,因为没有一个守财奴会为了大儿子的婚事这般铺张浪费,更不会在村里拥有“乐善好施”的美名,因为那个“施”字花出去的可不只有心和力,还需要钱。
所以即使她用偏心来解释石杨氏对两个儿子的差异,也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解释不清楚,但日这件事终于让她解开心底的谜团,也明白了问题所在。
她婆婆石杨氏,压根就瞧不起她这个二媳妇,即便表面上对她慈祥和蔼又开明,但心里却仍认为她是个婆家不要、娘家不理,没有去处,根本就不值一个铜子的弃妇,她可以可怜她,但说到花钱就是另一回事。
所以童家出现索求嫁女聘金时,她不愿付、不想付也不打算付这个钱,因为她认为没那个必要,觉得她这个二媳妇根本就没这个价值。
童歆巧直到这一刻才将这整件事看明白,只是她看明白了没有用,也不知道她的夫婿石厚福是否也看明白了,还是他真相信那句有口无心?
但不管他是否看明白了,她都必需将他点醒,让他明白她今后在这个家的处境,让他心疼她、怜惜她,进而达到分家单过的目的。
这次的事是个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厚福哥,你相信吗?”童歆巧低语问道,模样柔弱得像是一碰就碎。
石厚福猛地怔住,登时无言以对,他没想过她会反间他,他以为她会一如往常般,委曲求全地轻应一声,让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当从未发生过一般,然而她却开口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一一她应该是不相信,所以才会这么问他吧,问他是否真的相信娘是有口无心?
石厚福突然觉得很难过,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相信娘,会对娘的所做所为产生疑虎,怀疑她是否真心?
这是何等的悲哀,可是经过刚才在厅里的事,他能不怀疑吗?
他一直以为娘是心疼他的媳妇,是真心喜欢也是真心接受他的媳妇,毕竟娘是从小看他媳妇长大的,知道她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难,可结果呢?
弃妇?娘怎能如此说她,即便是有口无心也不应该。这么说根本就不是在伤口上欐盐,而是狠狠地在伤口上又补了一刀!
这两个字别说他媳妇听了会心痛难受,就连他听了都心如刀割。
“厚福哥,我想相信娘是有口无心,可是我不知道……我怕我忘不了,我不知道以后面对娘时,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童歆巧垂着头,低声说道:“如果我应该对娘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笑不出来那就别笑。”石厚福温柔却坚定地答道。
“啊?”童歆巧猛地抬头看向他,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与感动得想泪流的表情,“该笑却笑不出来时,我真的可以不笑吗?”
“真的。”
“这样娘会不会不开心,以为我在生她的气?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笑不出来而已。”说着她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扯唇动作。
“笑不出来就别笑,没有人能够强迫你。”见状,石厚福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
“厚福哥说错了,一直以来,每一个人都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除了我自己。”她窝在他怀里,喃喃自语般对石厚福说着令他心酸的话语,“我明明不想做,明明想反抗,明明不想笑,明明想大哭,我却没办法叫自己不想做就别做,想反抗就反抗,不想笑就别笑,想大哭就尽情的哭出来。我强迫不了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没一次成功。”听见这话,石厚福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柔声对她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厚福哥,我好害怕。”她语带茫然地对他说:“明知道大哥大嫂不喜欢我,我还可以对他们微笑,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但如果连娘都嫌弃我、不喜欢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住在这里。”
“你在胡说什么?”石厚福激动地扣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义正词严的对她说:“你是我媳妇,这里是我的家,你当然可以住在这里!”
“我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委屈我自己,可是囡囡怎么办?”童歆巧一脸茫然又无助的看着他说:“囡囡说哥哥们不喜欢她,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大树哥哥说她是拖油瓶,小柱哥哥说她是赔钱货。这些话小孩子怎会说?一定是有大人常在他们耳边说,他们才学会说……”
“我去找大哥大嫂!”石厚福怒不可遏的起身,却被童歆巧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你去了只会让大哥大嫂更加看我不顺眼,甚至让囡囡受更多的欺负和委屈。你别去。”她求道,半晌后又犹豫地道:“其实比起这些,我最害怕的是,如果哪天有人在孩子面前说她娘是弃妇,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石厚福倏然打断她。
“厚福哥,我这辈子从没害过人,也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和囡囡?”童歆巧看着他问道,眼泪无声的滑落。
童歆巧没想过要演得这么煽情的,但渐渐的她真的悲从中来,眼泪就这样冒了出来,还一发不可收拾。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是童二丫残存在这个身体上的最后意识,也是她早己铭刻在身体内的无声呐喊,想知道老天为什要要这样对待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泪流不止的模样让石厚福心痛不已,他不知所措的再度将她拥进怀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她说:“别哭,我们离开这里。我一会儿就去跟爹说我要分家,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生活。”
“厚福哥?”童歆巧被吓住,虽然分家单过是她的目的,但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她却从没想过。
父母在不远游。在这重视孝道伦理的时代,石厚福多年前已为童二丫做过一次不孝子,离家从军去了,现今要是再为了她分家,并抛下年老的父母,离乡背井到外地去生活,这样绝对会被人戳脊梁骨、大骂不孝的,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不行,厚福哥,你不能这么做,咱们不能离开这,不能到其他地方去。”她挣开他的怀抱,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他说。
“为什么?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人拿过去那些事情来说事,就不能伤害你和囡囡。”他说着,随即又绷紧下巴,忍怒道:“我说过会保护你和囡囡的,那些会害你伤心难过的事,我绝不会再让其发生。”
“厚福哥,老实说,分家的事我听了很开心。因为这样,未来一日三餐我可以不与娘和大嫂面对面吃饭,各吃各的让我比较自在,可是分家之后离开望山村却是不行的。”童歆巧诚实而认真说道:“爹娘的年纪会越来越大,以大嫂的秉性,和大哥万事都听大嫂的话来看,咱们离得太远我真的不放心。”
“媳妇……”石厚福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真的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想到娘的偏心和先前在厅里所说的话,再对照眼前媳妇为爹娘着想的深思熟虎,他便觉得自己没娶错人更没爱错人。他的媳妇完全值得他倾心对待与疼惜,即便得为她违逆父母、背上一个不孝子的名号也值得。
“好,都听你的。一会儿我去找爹,只提分家的事,不提离开望山村的事。”他嗓音微哑,点头说道。
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似乎有些大,童歆巧故意开玩笑,以轻快的语气对他笑道:“就算想离开,咱们也离不开啊。一来咱们没钱,二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欠着不少银两的债务没有还给人家?这时离开会让别人以为咱们想赖帐,是想逃债跑债的。”
“若是真要离开的话,我自会先把欠人家的钱都还清了才离开。你嫁的男人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石厚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也学她以轻快的语气说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相视而笑,虽然两人的笑容中多少都有点苦涩,但房里的气氛还是变好了。证据便是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囡囡忽然朝他们俩扑过来,硬是挤进他们夫妇俩之间,然后抬头左看爹、右看娘的嘻嘻笑。
瞬间,一家三口不约而同的全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容不含一丝苦涩,只有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心连着心的真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