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们别跟着我,我不喜欢出门后面还有个小尾巴。”
“小姐,不行啊,您上回出门没有带上奴婢们,夫人可是罚奴婢们挨板子呢。”柳絮紧张地追了上去。
“那我去跟我娘说一下吧。”苏畅儿脚下步伐一拐,前往葛氏的幽独院。
穿过景色秀丽的庭院与弯弯绕绕的小径,未让人通报,她便一脚踏进幽独院的屋子,正要往里头走去,就听见葛氏像是在商议什么与她有关的事情,她撩开垂挡的珠帘,“爹,娘,你们在聊什么?”
她一进入葛氏的屋内,便看见桌案上有不少人物画轴。她拿起其中一张画,问道:“爹,娘,这是?”
葛氏掩着唇低笑,告知她,“爹娘正在给你相看。”
“嗄,相看?爹、娘,我才十六岁你们就给我相看,这么怕我嫁不出去?”她皱眉看着手中这张画像,随手一丢,“画都画成这样,本人一定长得丑。”
“云彤,你怎么这么说,那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子,文采更是斐然。”葛氏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叶嫂嬷赶紧将画捡回来。
“文采能当饭吃吗?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好歹要找个赏心悦目的,要不然影响食欲啊。”苏畅儿腱着眼眸随手又挑出一堆塞到叶嬷嬷手中,“这些都拿去丢了,看了晚餐都吃不下。”
夫妻俩愕然地看着几乎全空的桌案,方才整张桌子都摆不下,有一些画轴还掉到地上,现在整张桌子大概就只剩下五、六幅画。
“云彤,我们女人挑夫婿不只是挑好看,还要评断各方面,例如家世、家产、学识等等……”
苏畅儿手叉着腰,“娘,那些皇子们不说,现在整个朝廷放眼望去,哪个人家世比我们宰相府好?”
葛氏和傅瀚典互看一眼,想了想,摇头。
“比家产,爹的身家不要说,光女儿自己赚的还少吗?”她现在每天的收入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还是好几斗。
夫妻俩又看了对方一眼,不得不承认,他们这女儿很会赚钱。
“比学识,女儿自认为不比他们差,那还需要委屈自己去嫁一个比自己差的吗?”她好歹也是个认真读书的大学生,自小所学是包罗万象,又每天接受网路电视的知识与资讯,她的见识见解难道会比这些古人差,她可不认为。
说到这个,傅瀚典的脸色沉了沉,不得不承认,他这女儿见解有时候比他这当宰相的还广,朝堂上有几个解决不了、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他的烦恼,让他既欣慰又生出一种遗憾,若她是儿子就好了。
傅瀚典道:“云彤,你说的是没有错,不过姑娘家最后总是要嫁人的。”
“既然要嫁人,家世、人品、财富很少有比得上我们家的,所以我不如找一个好看的,最少以后生的孩子漂亮些,您说对吧,爹!”
还对吧!暗瀚典顿时被她这话噎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彤,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葛氏试图扭转她的歪理。
“娘,您是希望自己的外孙是个漂亮娃儿,带出去人人称赞,还是要抱个丑娃儿,让别人在背后偷笑?”
“呃……如果可以,娘亲当然是希望有个可爱的外孙……”
“是吧,所以爹、娘,要是那人长得不好看,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葛氏不说话了,怎么说都说不过这女儿,还是闭上嘴让丈夫去处理吧。
傅瀚典没好气地瞪了让他伤透脑筋的苏畅儿,“你说这么多,最终还不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相看,当爹不知道吗?”
“还是我爹聪明,不愧是老江湖!”
“云彤,你一个姑娘家,说话……”她那副痞样让傅瀚典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相爷,您不是说皇上要在乞巧节那天接见我们云彤吗?”葛氏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提出意见。
“每年乞巧节皇宫不是都会举行宴会,让臣子们带着自家儿女出席,不如利用这天让云彤看看这些世家子弟,要是有云彤看中意的,我们再让人打听打听,这也好过看这些经过造假的画像,您说是吧?”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先这么办。”
“什么乞巧节啊?”
“就是每年的七夕,皇宫都会举行宴会,让一些臣子们的子女相互认识交流。”
“唷,相亲大会啊!”想不到古代还有相亲大会。
葛氏与傅激典白眼顿时上吊,他们女儿可以不要这么直白吗?
葛氏接收到丈夫的眼神,连忙温柔的劝着,“云彤啊,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可以说出来,知道吗?捅破了不好听,且容易伤了颜面。
苏畅儿扯了扯嘴角,月复诽了声:古人真是做作虚假,一句话就可以很清楚明白不说,偏偏要弯弯绕绕的,不累嘛?“好了,我知道了。爹,娘,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我要回以前的住所去一趟,看看那些书印得如何。这路怎么走我都知道,就不带柳絮出门,娘,您也别罚她。”
“什么,你又要出门?”
“娘,我只是回我以前的家去看看,不算出门。对了,还有我今晚要到玉柳川放水灯,会回来很晚。”
“你还要去放水灯?!”葛氏惊呼,“放水灯不是中元节时才放的吗?”
“娘,我以前住的那个区域外乡人居多,那里的老人家提醒过我,要我今年七月初一这一天到河边放水灯,祈求在京城一切平安顺事,尤其是刚到京城第一年的外乡人,很灵的,让我千万不要等中元节才跟所有人一起挤着放水灯。”
葛氏蹙眉。这习俗她也是曾经听说过的,可是一听是晚上她就有些担心,提议道:“晚上太危险了,不如你在家里的湖边放水灯吧。”
“家里不行,家里的湖是排到暗渠下,玉柳川是直通出海口,意思不一样。”
“那就带几个随从跟丫鬟一起去吧。”傅瀚典希望她从此平安顺遂,放水灯祈求是好的,因此不反对她此番出门。
“不了,我那院子才多大,爹是知道的,再带上丫鬟、随从,院子都挤满了,而且我的作坊不随便让人进去,我这做主子的动手做印刷,你让他们那些人站在院子里边看我做,不是很尴尬吗?”
“可是你晚上要去放水灯危险啊!”葛氏说什么也不放心。
“娘,您跟爹别担心,我是跟阿好婆他们一起去放水灯,不会有什么危险,放完就回来。”
苏畅儿说完也不待爹娘反应,挥了挥手后,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
看着那像风一样消失在他们眼前的身影,葛氏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叹口气,“唉,相爷,您看咱们云彤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以后可怎么找夫家啊……”
傅瀚典看着晃荡的珠帘,挠挠眉宇,“为夫也担心这点,她这外向性子,一般文官的世家可能不太适合,嫁进去肯定会受委屈。”
“那您的意思是——”
傅瀚典指着桌案上其中一幅画像,“这位任大将军为夫对他颇有好感,也跟他有过几次深入交谈,知道他性子沉稳直爽,胸怀豁达,待人热心赤诚,重情重义,是个不错的人选,就是年纪比云彤大一点,外表看起来冷了点,其他都好。”
“大点?大多少?”
“九岁,只是我们云彤性子跳月兑,任大将军个性沉稳,为夫有些担心他们处不来。”葛氏拿起任楷的画像瞧着,愈瞧愈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开心地道:“欸,九岁哪里会大,相爷,您忘了,您可整整大妾身十三岁,这任大将军个性沉稳,正好与性子跳月兑的云彤互补,相信他们两人肯定能处得来,且男的年纪大些好,这才会疼爱妻子,我可舍不得我们云彤再吃苦受罪,得找个疼爱她的夫君才成。”
“既然夫人你也觉得好,这几天为夫就探探任大将军的口风。”
七月艳阳天暑气蒸腾,苏畅儿停下脚步,抬手用袖子抹去额角上的汗,喘口气,又看了眼高挂半空的火阳。
真是失策,这么热,稍微一动就汗流浃背的夏天,真应该搭马车出门,现在一身汗,黏答答地很不舒服,可是她又还没跟任楷说她亲爹是谁,要是她从相府马车里下来被他看见,还真是不好解释。
那天真不该答应任楷每天这时间帮他换药,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明天她还是搭马车来,然后在街口下车好了。
她一边赶路,一边擦着汗,好不容易看到那扇熟悉的门板就在前头,她迅速推开门走进院子,可才刚推开门便被搂进一道熟悉的怀抱中,微喘的小嘴便被人堵住,紧接而来是如狂风暴雨般的热情索吻。
任楷直到怀中任他予取予求的佳人整个虚软地瘫倒在他怀中,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那张让他眷恋的嫣红小嘴,看着她绯红的小脸蛋透着迷人光泽,水灵灵的大眼里荡漾着一抹诱人春情,克制不住地又吻上这微喘的小嘴,眷恋而缠绵,细细吸吮勾引。
苏畅儿好不容易才呼吸到两口新鲜空气,他又猛地扑上来,她捶了下他的肩头,娇嗔道:“还来!”
“今天怎么这么慢?”他喉昽发出一阵轻笑,啄了下她沾染着水光的小嘴,松开臂弯里的娇躯,搂着她的肩进屋。
“我爹娘收集了一堆男人的画像,正在帮我挑选夫婿,我费了好大工夫才让他们暂时打消这念头。”她垂着肩膀泄气地告知他。
“相看?”任楷眉宇瞬间拧起一股风暴,危险地看着她,“你没告诉他们你已有中意的人?”
“我才刚回到家族不久,当时我爹问过我,我说没有,这才几天时间,我就跟他们说我有意中人,时间太快,我怕他们受不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同他们说。”
“畅儿,你在担心什么?”
“我哪有担心什么。我刚跟父母团聚,不想那么早出嫁,可是他们担心迟了找不到好对象,才会急着到处帮我相看,其实我知道他们心里也很不舍。
“万一我娘他们知道有你这号人物存在,他们再不舍也会早早把我送上花轿,可我才十六岁啊,不想这么早嫁人。”这些虽是实话,可她心里更担心她那个当宰相的亲爹看不上他这小军官。
唉,有个位高权重的亲爹,还没有享受到什么福利,却先招来烦恼,真不知是好是坏。
“十六岁不小了,寻常姑娘大约十四岁就嫁人了。”不想这么早嫁?这小女人究竟懂不懂他的心,他是恨不得马上将她娶回家,竟然跟他大喊还不想嫁!
“切,我好不容易摆月兑前一个婚姻枷锁,你让我那么快又踏进另一个坟墓啊?好歹让我享受一、两年恋爱生活。”她没好气地横他两眼。
“而且我身子骨都还未发育完全,这么早婚可是会影响健康,要是怀孕,等于孩子生孩子,是很危险的,所以我才会说再等两年。”
他沉定的看着她慎重认真的表情,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他曾经听军医提过女子不宜过早生产,更看过不少战友的妻子生产时没了性命,那些产妇年纪都十四、五岁左右,想来太早生产确实危险,她所担心的事情他能理解。
他沉点下颚,“我了解,我可以等两年,不过,畅儿,我们两人的事情,我不想等太久,我希望能早一点让你父母知道。”
“不会啦,不会等太久,中秋前我就跟我爹娘提你的事情好吗?”她解开他身上用来包扎伤口的布巾,拿过沾着酒精的布巾仔细地为他消毒。
听她这么说,任楷放心多了,他可不想躲躲藏藏当个身分不明的人。他眼尾不经意扫到角落桌几上纸糊的莲花灯,跟一些准备要烧化的金银财宝,便指着窗边的莲花灯道:“你这么快将中元节的水灯准备好,不过怎么会放在这里,不是该拿回家吗?”
“喔,那是阿好婆为我准备的,阿好婆坚持要帮珍珠嫂子做双月子,所以不能去,今晚我跟虎子哥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灯。”
“你跟虎子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灯?”
她拿过干净的布条准备为他包扎,顺着他的阵光望去,答道:“是啊,城里的老人家跟我们说的,第一年到京城的外乡人,要在今天去放水灯,才能在京城这天子脚下平安顺利好讨生活。”
“是吗?一会儿也陪我去买一个水灯吧,算起来我也是外乡人,跟你们一起去。”虽然她跟虎子就像是兄妹,可怎么说也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够放心让她晚上跟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一起出门。
“那就晚点一起出门去放水灯吧,等等我跟虎子哥说一下,大概傍晚出发。”帮他将伤口包扎好,拿过他的中衣让他自己穿上,苏畅儿开始动手收拾换下来的布巾跟药布。
就在她要将这些东西拿到井边清洗时,两间宅子中间的小门传来虎子隐隐约约的叫唤声一“畅儿妹子,你回来了吗?”
“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物品朝那扇门走去,拉开便看到虎子满脸抱歉,不解地问:“虎子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畅儿妹子,大宝发烧了,大夫交代今晚要特别注意,所以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放水灯。”虎子十分担忧。
“大宝他没事吧?”
“你放心,大夫说只要吃两帖药,今晚注意一下就好,只不过放水灯……”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有个朋友刚从军中回来,他也想跟我们去放水灯,我跟他一起去就好,等等你将你们一家人的水灯写上名字,还有准备烧化的金银财宝拿来,我帮你们一起放了。”
一听她这么说,虎子这才放心下来,“那好,那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这算是意外的惊喜,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任楷勾起嘴角狡黠地笑了下,还想着怎么让虎子不要跟着他们两人,想不到这机会就送上来。
快接近傍晚时,苏畅儿与任楷提着四个莲花灯跟一个装了四份金银财宝的包袱往玉柳川下游走去,中途顺便又多买了一份。
愈往玉柳川的下游走去,手上提着莲花灯的人愈多,大家像是赶集似的一个劲往下游赶,就怕去晚了没有好位置可以放水灯。
她笑看着从她后头不断往前跑去放水灯的人,“听说在夕阳落下的那一瞬间,将水灯放到河面上点燃最灵验。”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说,难怪一群人用跑的。”
“我们也走快些吧,去晚了我担心真的没有位置可以放水灯。”
她拉着他的手想走快些,却被他反手一把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急,我知道有个好位置,定可以在夕阳落下前将水灯放到玉柳川中。”
苏畅儿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被他温暖大掌紧握在手中的手,“呃……你怎么能在大街上牵我的手?”
“怎么,你不喜欢?”
她摇头,“你不担心被人在背后议论?”
“我牵自己女人的手,关他人何事?只要你愿意让我牵着你的手就成。”他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
苏畅儿一张小脸蛋忍不浮上一抹红晕,他们两人以前也牵过手,不过都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今天任楷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牵她的手,让她又惊又喜,这感觉就好像是在现代谈恋爱的男女,两人在夕阳下漫步一样,一丝丝的羞涩与雀跃不断涌上心头。
这一路上虽然没人认识他们,但在古代即使是夫妻这样牵手走在一起,也会遭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任楷竟然毫不在意的牵住她的手,让她心头不由得有点小靶动,张了张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小手与他十指交扣。
看着他们两人一黑一白一粗一细对比鲜明的手,胸臆间有说不出的温暖萦绕,她抿了据唇,霸道的语气里带着一抹羞涩,“以后你都要这样牵着我的手。”
他毫不迟疑地回应她,“好,一辈子牵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