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后,魏青晚仍惦记着这件事,她询问伺候她更衣的盛嬷嬷,“嬷嬷,妳可知道韦统领的爹是怎么死的吗?”当年母妃处心积虑在后宫里与那些妃嫔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收买不少人打探宫里宫外的消息,盛嬷嬷跟随母妃多年,也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盛嬷嬷有些讶异,“七皇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我听说他的祖父和爹似乎很早就不在了,所以他才早早就袭了爵,一时好奇,这才问问。”
韦家的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盛嬷嬷便将自个儿知道的说了,“约莫十九、二十年前,皇上前往西山赏花,带了几个亲近的臣子同行,韦统领的父亲韦大人是太后的外甥,与皇上一块儿长大,感情亲厚,那日也伴驾随行。据说在西山遇到刺客行刺,韦大人在混乱中不幸被刺客所杀,韦大人是韦家独子,得知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韦老侯爷悲痛万分,思子成疾,病倒了,将养一年,仍是回天乏术,便也跟着去了,因此韦统领才会早早就承袭了承平侯的爵位。”
开国的圣祖亲封了十位功臣王侯的爵位,并允其可世袭无须降等,韦家便是其中之一,因此除非韦家无后,承平侯之爵位可世代相传。
“那韦统领的母亲呢?”魏青晚再问。
提起韦夫人,盛嬷嬷感佩的叹息一声,“那日西山赏花,皇上允随行的大臣可携家眷同行,韦夫人当时也去了,得知韦大人被杀后,韦夫人跟着殉情而亡。”
魏青晚有些意外,“韦夫人殉情而亡?”可她昨晚分明听见韦殊寒的祖母说的是夺妻杀子之仇,怎么会死了呢?
“她与韦大人伉俪情深,韦大人死后,她不愿独活,这才决然的跳崖自尽。”
“那尸身可有找到?”魏青晚追问。
“据说找到时已摔得面目全非。”
听完后,魏青晚垂眸沉思,是谁杀了韦殊寒的父亲,令韦家大仇至今无法得报?盛嬷嬷说韦夫人是殉情而死,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实际上她没死,而是被人带走了?那带走她的人又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让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过午之后,魏青晚被召来御书房。
“你既然已经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明天开始就来前朝帮朕做事吧。”端坐在御书房龙椅上的皇帝魏冀,神色冷淡的道。
魏冀素来不喜这个贪懒又生得一副文弱模样的儿子,若非那天韦殊寒提起霓裳舞,令他思及当年霓裳舞跳得最好的眉妃,让他连带的想起眉妃为他生下的这个儿子,看在已故眉妃的分上,他这才把东华大街的宅邸赐给了老七,算是弥补他母妃过世时,他正好在另一名妃子那里,没去见她最后一面。
魏青晚以为等出宫开府后,她就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再也用不着每日早起到学圣殿进学,哪里知道父皇会突然召见她,还命她开始上朝办事,偏偏她又无法违背父皇的命令,只能应道:“儿臣遵旨。”
魏冀见她这般唯唯诺诺,心生厌烦,懒得再同她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
稍晚,太监带来皇上的口谕,命她明日跟着韦殊寒出京去调查一桩陈年旧案。
翌日一早,魏青晚被得芫唤醒,困倦的被迫离开温暖的床铺。
“您这趟出京也不知几日才能回来,奴婢们不能在身边伺候,您万事得当心点,晚上入睡时警醒些,胸前的束缚最好别拆了,以免被人发现了您的身分。”这是她头一回出京办事,盛嬷嬷有些放心不下,在得芫为她梳头时,在一旁叮咛道。
得芫也面带忧心的说道:“是啊,您一个人出门在外,千万小心谨慎,尤其沐浴净身时,可不能让人瞧见。”
两人又再嘱咐了一番话,待她用完早膳后,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寝宫。
魏青晚带着两名侍卫来到宫门口,瞧见已等在那里的韦殊寒,她带着笑,朝他拱了拱手,“本宫什么都不懂,这一趟出京,还要劳烦韦统领不吝指教。”
她压根没想到父皇竟会派她跟着韦殊寒去查案,她不免怀疑是不是韦殊寒向父皇说了什么,依照先前那几晚跟在他身边时发现的事,他似是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她必须有所提防才行。
“七皇子客气了,请。”韦殊寒摆了个手势,请她先上马车。
魏青晚上了马车,见他也坐进来后,问道:“韦统领,咱们这是要上哪儿查案?”
父皇昨日下的那道口谕也没说要去哪儿、查什么案,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洮县,约莫明天才能抵达。”
“是要查什么案子?”她再问。
韦殊寒简单答道:“有人密告,朝中有官员为了前程杀害糟糠妻子与两名亲生儿女,另娶名门千金。”
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事她没少听过,但因此而狠心杀妻杀子的事倒是鲜少耳闻,难掩诧异,“这官员是谁?竟下得了这种毒手!”
他淡淡的回道:“这事是真是假,在还未调查清楚前,不能遽然论断。”
魏青晚一副受教的表情,颔首道:“韦统领说的是。”
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此时的她,不像之前那般附在他的扳指上头,而是活生生的与他坐在一块,令她有些局促,她不着痕迹的移了下位置,想拉开些与他的距离。
韦殊寒似是没发觉,神色自若的问道:“七皇子可曾出京过?”
“以前曾跟随父皇去蓬山秋猎过两次。”换言之,她最远只到过蓬山,京城外其他的地方还不曾去过,她心忖,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外头多瞧瞧,也好为日后离京之事做准备。
“那这趟出京七皇子可多走走看看,外头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各有各的好,还能尝到一些京里尝不到的吃食。”
“听韦统领这么一说,本宫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调查完此案,得空时,臣可陪七皇子四处走走。”韦殊寒示好道。
“那就有劳韦统领了。”对他的刻意示好,魏青晚暗自警惕,但脸上仍带着一贯慵懒的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魏青晚便闭上双眼,今儿个早早就起身,坐在马车里又有些摇晃,令她逐渐感到困意涌上。
韦殊寒见她只手撑着腮颊,长睫轻掩,靠着车壁似是睡着了,他打量着她的眸光也稍微放肆了些,几位皇子里,就数七皇子的模样生得最为俊美,她的五官肖似已故的眉妃,但少了眉妃的娇媚艳丽,多了分温润清雅。
平日里性子疏懒,不喜与人争宠,与其他皇子处得不错,但皇上却不喜七皇子,觉得七皇子懒散成性,不堪大用。
那日宗人府前来向皇上禀告五皇子大婚之事,顺道提了七皇子今年已十六,到了该出宫开府的年纪,请示皇上要安排哪座宅邸傍七皇子,他正好在场,觑了个机会刻意提起霓裳舞,果然令皇上想起眉妃,进而对七皇子也生起几分顾念之情,便将东华大街的那座宅邸赐给了七皇子。
他已选上魏青晚成为他日后的傀儡,这是他示好的第一步,但要让魏青晚听任他的摆布,还得一步一步来。
初春空气中仍带着一丝寒意,见她身上虽披了件枣红色斗篷,似乎仍觉得冷,微微缩起身子,韦殊寒拿起搁在车里的墨色斗篷,轻轻为她盖上。
对于能为他所用的人,他从不会亏待,日后只要魏青晚乖乖的遵从他的吩咐,他会扶持她登上那至尊的宝座;但倘若魏青晚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二皇子的下场就是她的殷鉴,这可是当年他与魏青珑连手完成的计划。
抵达洮县已是日落时分,两人没住进驿馆,而是找了处客栈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