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还在等着柳寄悠给答案的柯醉雪见她不答,低声自怜道:“你也觉得我烦了,是吗?”
柳寄悠柳眉一扬,嗔道:“也不是。就是觉得,你与叶庄主的问题,应该夫妻俩好好说开,而不是在佛道里寻求解月兑。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讨厌他纳妾,应该跟他说,而不是躲在一边自苦。”
柯醉雪眼泪流了下来。
“这世道,做妻子的敢反对丈夫纳妾,就是善妒,还会有活路吗?”
“先不管外人给不给你活路的问题,私底下,你对叶庄主说过你反对他纳妾没有?”柳寄悠并不轻易被柯醉雪的情绪带着走:事实上,只要不是面对总是能教她心神失守的龙天运,她通常是冷静理智的。
“他……都把人带回来了,我还能怎么反对?况且……他说、他说他当初娶我,就是看中我的通情达礼,有大妇风范。”像是想到了刚成亲那时日的甜蜜,叶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红。
“他把人带回来了,你就接受了?”
“……都在一起了,总不能要他把人打发了吧?他不会听,还会……厌了我。我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我受不住他厌了我!你的夫婿那么好,你一定能了解我的心情的,对吧?对于他们那样出色的人,谁能不爱上呢?谁又离得开呢?”
“你的心情我不了解。”柳寄悠不客气地说道。
“啊?莫非……云公子竟是没有妾室的吗?”叶夫人低呼,眼中满满的羡慕。
“不,属于他的女人很多,多到数不清,而且个个都是绝色美人,我是他拥有的女人里,最不起眼的那个。”柳寄悠说得坦然。
柯醉雪张大嘴,好一会才能发出声音:“是这样吗?那你怎么……怎么似乎不在意?”
不在意?在意不在意的前提是,得有在意的资格啊!她又不是他的正妻,就算是正妻吧,谁又敢管他纳不纳妾?
“不管我在不在意,我都管不着他。”
“那你在意吗?”柯醉雪只执着于这个答案。
柳寄悠顿了下,还是说了:“我觉得,我不在意。”
“那你肯定没爱上他!你这么冷淡,如果不是装的,就是根本不爱你的夫婿,才会说这样的话!”柯醉雪声音突然高扬了起来。
这个深闺怨妇似乎突然有种腰板挺直了起来的优越感——似乎是因为已经很惨的她,找到了比她更惨的人,然后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柳寄悠倒没在意柯醉雪莫名朝她发作的火气或神态上一闪而过的优越什么的:对于不相干的人,她向来不把他们的言论放在心上。要是谁的话都要在意,这些年,她早不知道要为帝京里那些对她的嘲笑言论去上吊几百次了。
到底觉得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很是可怜,所以她还是有些心软地说了些劝解的话:“如果男人无情,那就学着不要让自己受伤,对自己好一点。你既不敢反对丈夫纳妾,又成日因丈夫纳妾悲伤自怜无法振作,如今还为此感到气愤,在我看来,都是在白白消磨自己的青春与寿命而已。”
“我知道!我也想改变!所以才来找你,问你有什么法子——”
“你来找我,不过是想找个与你有相同处境的人,一同相对泪眼罢了。也许这样能够让你觉得安慰,觉得全天下的正妻都过着跟你一样的生活,你就会觉得好过了。”
“不是这样的!”突然高扬的声音惊得原本在她怀中昏昏欲睡的小女娃吓得大哭起来。柯醉雪连忙轻声安抚,很快地便哄住了女娃。
“挺乖的女孩儿。”柳寄悠走近,打量着小泵娘可爱的五官,看得出五分叶放歌的影子。
柯醉雪温婉而笑。
“是呀,她叫芙雅,她很乖,是我如今敢放心去爱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个儿子,抓回丈夫的心,别让平妻的儿子抢先出生。昨日你应看得出来,她目前有几个月身孕了。生儿子又如何?他都有别人了,且给了她平妻的名分,也不问我同不同意……你问我有没有出言反对,你可能看不起我的软弱……可是,我爱他,我爱他爱到害怕他厌了我,所以只能忍耐……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知道了。你不爱云公子,所以你不会伤心,不会变得像我这样软弱。”
柳寄悠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反驳,更不再说自己的看法。
柯醉雪接着道:“可是,我不觉得你过得比我好。我活得苦,但我有爱着的人:可你,谁也不爱,所以不苦。但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说完,深吸口气,在确定柳寄悠仍然没有回应的打算后,微抬下巴,抱紧怀中女儿,说了声告辞之后,转身离去。
柳寄悠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决定闭门谢客,谁来都不招待。从现在起,到离开那日,皆如此办理。
对于这些江湖人,她觉得还是敬而远之好些。
以为龙天运睡沉了,才要起身清洗一番,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又倒入健硕的怀中,灼人的唇瓣温存地在她雪肩上啜吻不休,带着浓浓的色气勾引,像在暗示他还有很多热情可以与她缠绵,这个火热的夜晚还可以更长久,久到足以将睡眠这种微不足道的事给忽略。
“以为您睡了,想清洗一下,让身子清爽些。”
“不困吗?”
“还不困。沐浴完,我还能趁着等头发干的空挡看会儿书。”今日龙天运从外头回来,带了许多写着江湖轶闻的话本,她约略翻了翻,觉得有些趣味,心中正挂念着呢。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热水一直有,书也都在不会跑。现在,你乖乖地,就待在我怀中就好。”他低哑的声音像带着小背子似,一直在她心口勾着撩着,将她给撩得脸红心跳、七荤八素……
她不爱这个男人,但她的身体已经抗拒不了他情场老手实非她这个刚经历了一个男人的人能招架的啊背对着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躯贴在背后,醇厚的温暖气味容易教人迷恋,虽然总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沉迷。这么多的例子,够她警惕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该失去理智地任性纵情:身体可以失去,心则不能。但……这种事,又岂是她说了算?
“满身都是汗……不舒服……”
“你就这么想洗去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吗?”他语气隐隐不悦。
“我不习惯这样不清爽的感觉。”这男人是在无理取闹吗?难道要满身臭地互相熏昏,才算是对他在意的表现?
“如果你把我放在心上,就不会在意这些。”偏偏龙天运真这么认为呢。“怎么可能不在意?对您上心就该要忍受浑身发臭吗?”她不可思议地问。现在可是人夏了,满身臭味谁受得了?
“你……真是个没情趣的女人。”龙天运忍不住抱怨。
“您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没情趣的。”柳寄悠觉得自己真冤。
“你不是天生没情趣,你只是不愿对我上心!”
凭什么要她连心也要捧上呢?这人未免太贪心了!柳寄悠心中有些生气,不愿回话。
“怎么?不愿理我?存心想冷落朕,是吗?”
“小女子怎敢冷落皇上。”这男人委实过分!当他想强索什么时,就用上“朕”这个自称,让人不得不屈服,不敢不回话。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不曲意承欢,亦不巧言善辩以对,总是宁愿一个人闷着,也不随我出门,不是冷落是什么?”他将她背对着的身子扳过来,两人正对着脸。
他口气中的烦躁让柳寄悠觉得好笑,心中虽然有气,却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反而要小心地按捺住他,以最恭顺的姿态,说着让人听起来最诚恳不过的话。她纤手轻指他胸膛:“我一向不是热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晓,却仍执意要我跟着南巡,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过错。
我……对皇上是上心的……但上心得很克制,您应该清楚,我是为何克制的。”
“为了日后定然的失宠,所以在最应纵情享受人生美好时光时,努力克制吗?”龙天运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以及做法°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最理想的男人,不是应当纵情其中,像烈火般燃烧到底,才不枉来世上一遭吗?倘若一生活成古井无波的死水,才是对自己生命的轻掷吧!
“也不是这么说……或许……”她喃喃低语,最后无言。
“或许什么?”龙天运可不容许她静默,追问着。
与其看她沉默,不如弓她针锋相对,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常常被她气到冒火,也是好的。
“或许,我就是奢想着能全身而退,或者少受点伤也好。”
“真是个自私的女人……”他低声批评着,然后吻住她的唇,决定让她的小嘴用来亲吻就好,不必说话了。
如果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那龙天运得说,她玩得很高段、玩得很恰到好处、玩得让他……就算知道是手段,也甘愿被她勾住,不愿放手。
如此一个无盐女……怎么能撩到他心动成这样?不管是被她气过几回,就没想过要放手。可他都这样了,她却还成天想着要全身而退。
想得美!
他退不了,她也别想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