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色已深,炎乔从外面应酬归来,一脸疲惫。
这段时间,他跟陈蓝恩之间的关系很冷淡,自从那晚他粗暴对她,她对他便更加防备。可是慢慢的,发现她的冷淡,他便不想再碰她。
换了鞋,走进客厅看到陈蓝恩还没睡,炎乔蹙蹙眉头。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冷淡,她很少会这样等晚归的他,他直觉她是有事情找他。
“你回来了?我今天晚上有帮你烫很好喝的汤,现在给你热一下。”陈蓝恩见到他,站起身来,一反常态。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饭了。”面对陈蓝恩的热情,炎乔紧绷的脸色缓了一下。
“喔……”陈蓝恩有一点点失望,因为白天大伯收到炎乔的金援,打了电话给她,态度很好,还让她对炎乔好一点,可惜她对他好,他不领情。
“今天,大伯给我打电话说已经收到你的金援,让我代他谢谢你。”陈蓝恩看着炎乔,目光里有着感激。
又是钱!因为从心里抗拒陈蓝恩是为钱嫁他,炎乔不想她再跟自己提钱的事情,他简单而粗暴地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拖到面前,声音沙哑、低沉,“以后这种客套话就不需要再对我说了。”
“你弄痛我了。”陈蓝恩痛得蹙起眉头,她摆摆肩膀,想要甩开炎乔箝制她的手。“如果不是因为给你大伯提供金援,大概你今晚也不会给我热汤吧?”炎乔不顾她的挣扎,神情很悲伤。
“炎乔,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陈蓝恩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炎乔看到陈蓝恩流泪,松开了她的肩膀,“我不想跟你吵架,去睡吧,以后我要是太晚回来,你大可不必等我。”
“为什么这段时间你总这么晚回来,不像一开始那样?”一开始,新婚燕尔,炎乔每晚下班就会推掉所有的应酬赶回来,陪她吃晚饭,陪她说说话,在床上也对她很温柔,而现在,他总晚归,对她也很冷淡。
“那你想要我怎样?早早回来陪你上床,对吗?”炎乔反问的语气。
陈蓝恩后退一步,一脸的防备,“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炎乔冷冷一笑,“就算你要的是这些,我也不可能满足你。蓝恩,不是我不想碰你,是你的反应让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碰你,你懂吗?”
这段时间,他连她的笑都难以一见,靠近她,或许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更加尴尬,既然这样,还不如保持一段距离,最起码不致于产生伤害。
“你是在怪我对不对?”陈蓝恩很难过,她一直选择沉默,不过是想让他们的夫妻关系不致于闹得太僵,哪怕他对她温柔一点,也不致于让她抗拒他的靠近,可是他不理解。
“怪你?那你倒要好好想想,我怪你些什么了。”炎乔看着眼前这个他第一次想要对她好的人,眼神复杂。
“怪我推开你?可是是你弄痛我在先……”陈蓝恩看着炎乔看着自己那副眼神复杂的样子,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够了,你的心在不在,我很清楚,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炎乔心里明白,他从来不曾想过粗暴对她,可是每一次她的防备、抗拒,都会让他失控。
如今炎乔不想再跟陈蓝恩争论这个问题,他生气地解开领带走向浴室。
陈蓝恩站立原地,的确,当初她接近他、讨好他,是为了钱,答应嫁他,更是为了钱,她对他有感情,可是算不上是爱情。
她以为把身体交给他了,心也会慢慢给他,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爱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她总算尝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炎乔不是一开始对她关怀备至的那个炎乔哥了,而是对她心存芥蒂的丈夫,他的喜怒无常,她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炎家每个月例行的家庭聚餐日正在环宇集团旗下的酒店包厢里面进行。
陈蓝恩穿着一条很正规的黑色连身裙,很端庄地坐在西装革履的炎乔身旁。身为炎家长孙媳妇,陈蓝恩从第一次赴宴起,炎乔便叮嘱她要谨言慎行,她自然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带来的后果,所以炎乔说的,她照办。
只是这豪门聚餐宴却没有多少的温情,多是刀光剑影。很威严的炎爷爷,很慈祥的炎女乃女乃,沉默但很权威的炎父,高贵端庄的炎母,还有炎家二叔、三叔、姑姑、姑父,还有一些比炎乔小点的同辈,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的神态。
从公司的事情谈到家事,炎家人都需要作一个简单的总结。
“蓝恩,你嫁给阿乔也该有三个月了吧,肚子还没有什么动静吗?妈妈可是盼金孙盼了好久。”说话的是炎乔的姑姑,一脸傲慢的女人,嘴巴也很厉害。照理说这种事情不会摆上桌面来谈,可是炎乔前些日子在公司因公事批评过她,她怀恨在心。
陈蓝恩听到这话时,正拿着勺子喝着汤,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炎乔轻拍一下陈蓝恩的背,给她递过餐巾。
“蓝恩还年轻,才二十二岁,不急。”炎母忙回护自己的儿媳妇。
“可是大嫂,阿乔可是不小了哦,已经三十出头了耶,怎么也得加把劲了,难不成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多玩几年,在避孕?妈妈可耗不起年轻人的玩心啰。”炎姑姑继续煽风点火。
炎乔心下一沉,脸上却无比平静,“姑姑,我跟蓝恩生宝宝的事情,正在努力当中,一年半载的时间……”炎乔望向炎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应该可以理解吧?”
“当然、当然,阿乔娶了媳妇,女乃女乃就很高兴了。孙子嘛,顺其自然就好,当然早一日看到的话就更好啰。”炎女乃女乃向来最宠炎乔,所以说话也处处回护他。
“可是现在还没有动静啊,都三个月了耶。”炎姑姑仍然不依不饶,目光扫过一大桌子人,以寻求附和。
陈蓝恩低下头,一言不发。
炎乔轻瞥一眼陈蓝恩,之前虽然他们房事不少,可是陈蓝恩大概是不易怀孕的体质,久久没怀上,这段时间他们又同床异梦,闹得很僵,好久没有亲近过。可是家人都在看着,他的手按在她手上,微笑地看着他姑姑,“姑姑,谢谢关心,既然女乃女乃放话了,那我们这些晚辈回去一定积极造人。”
陈蓝恩听到炎乔对大家的承诺,心下一沉,手微微颤抖。以她目前跟炎乔的状态看来,她不想要孩子,炎乔这段时间很冷淡她,他突然当众承诺要造人,自然不会有假,可是她真的很不习惯,她轻轻挣月兑炎乔的手,“抱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陈蓝恩在关键时刻逃跑,让在座的人面面相觑。
炎乔看着很不给面子的妻子,气不打一处来,是的,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生孩子?一向骄傲如他,第一次有被人愚弄的挫败感。
走出宴会厅,陈蓝恩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快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却不想在洗手间的路上,撞到了她的前男友林柏。当初因为大伯母的干涉,她跟他分了手,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就在她慌不择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林柏走了过来。
“蓝恩,是你?”林柏撞见陈蓝恩,很是意外。
知道无法避开,陈蓝恩抬头给林柏一个淡淡的微笑,“嗯,好巧啊,你也来这边吃饭吗?”“对,朋友有聚餐。我听说你嫁了,还嫁得很不错,是真的吗?”林柏虽然跟陈蓝恩交往过,可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他知道自己跟陈蓝恩不可能,因为他父母知道她无父无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是面对她的好,他又不忍心辜负她,只好勉强答应跟她交往,后来她突然来提分手,他才得以月兑离。
“还好。”陈蓝恩强颜欢笑,对林柏,她心中有愧。
“那我就放心了。”林柏模模陈蓝恩的头顶,“你不需要为分手的事情有任何负担,只管好好经营家庭,爱你爱的人就好。”
“嗯,我会的。”陈蓝恩微笑着点头。
这一幕,让出来找陈蓝恩的炎乔看在眼里。看到自己的妻子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那男人还把手放在自己妻子的头顶上模她的头发,他一时之间很火大。
“陈蓝恩,过来。”炎乔盯着陈蓝恩,眼底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陈蓝恩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炎乔,却不敢走向他,因为炎乔样子很吓人,她很害怕。炎乔径直走到陈蓝恩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步地往饭店大门口的方向走去。手腕处的疼痛传来,陈蓝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炎乔给拖到了饭店大门外。
将她塞进车子里,炎乔很快也上了车。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炎乔正在气头上,他已经多少天没见过他的妻子对他笑了,突然看到她露出笑容,是为一个陌生男人,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误会我了。”陈蓝恩小脸煞白,害怕得浑身颤抖。
“误会?他手都放你头顶上了,算了,你只需要跟我坦白他是谁。”炎乔无法容忍他的妻子跟一个他不知背景的男人感情那么好。
陈蓝恩咬着粉唇,她知道,如果炎乔相信她,她坦白,他还是会相信她,如果他不相信她,解释再多也没用。前男友这层尴尬的关系,让她选择了沉默。
“怎么?不讲是吗?”炎乔重重一拳敲在座位的靠背上,血红双眼,“他到底是谁,让你这么难以启齿?”
陈蓝恩抬眸,眼前的炎乔很凶很凶,她好怕。泪水从她的眼眶滚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呵呵,你甩了他然后嫁我,现在后悔了,打算旧情复燃?”炎乔嫉妒那个男人,愤怒那个男人跟陈蓝恩先他之前有过一段,怨恨陈蓝恩在那个男人面前才会有笑,于是不顾一切地挖苦陈蓝恩。
“我没有。”陈蓝恩被冤枉,委屈不已。
炎乔冷冷一笑,“我都看到了,你们有说有笑,感情似乎不错。既然你的心不在,那我成全你们,我们离婚吧。”
陈蓝恩抬眸,眼眶蓄着泪水,难以置信地看着炎乔。
“离婚手续我会着手去办理,而你,收拾好你所有的东西,从我的住处滚出去。”炎乔冷漠地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把陈蓝恩独自留下。
陈蓝恩在车内痛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刻,她很孤立、无助,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大伯家门口,陈蓝恩拖着一只行李箱,撑着一把伞,用力地拍着大伯家门。她刚签了离婚协议书,她回到了大伯家,可是大伯家大门紧锁,她拍了好久,都没有人给她开门。
恍惚之间,她回想起刚住到大伯家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想要保留最后一条漂亮裙子,她跟大堂姊打架了,大伯母把她轰到了门外,任凭她怎么拍门,大伯母都没有给她开门。
那一天也是这样下着大雨,她衣衫单薄,很快就湿透了,又饿又冷的她,哭得再撕心裂肺,也没有人愿意为她开门。直到半夜,她已经饿得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雨水如瓢泼一般从屋檐淌下,小小的伞作用不大,雨落在她的头上、身上,此情此景,堪比当年。
门开了,是二堂姊。
“蓝恩你回来了?行李箱给我。”二堂姊很热情地接过陈蓝恩手中的行李箱。
陈蓝恩点点头,“大伯他们在家吗?”
“在啊,进屋吧。”二堂姊走得飞快,把她的行李箱提上了二楼。
“大伯、大伯母。”陈蓝恩轻声打招呼。
大伯正在喝茶,听到陈蓝恩叫,随便地应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
而一旁的大伯母边看电视剧边嗑瓜子,看到陈蓝恩,嗤之以鼻,“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到头来我们陈家还是让人笑掉大牙,嫁出去才三个月就让人给退货了。”陈蓝恩低下头,手指绞得生痛,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强忍着不掉下。心中苦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我说别人离婚都会争个家产什么的,你就什么都不要,两手空空就回来了?”
“炎乔给了我们家聘礼,又给大伯金援,我不可能再去争什么。”陈蓝恩认真地解释。大伯母丝毫不留情地指着陈蓝恩的鼻子,“那你清清白白地嫁过去,落个弃妇的名号被退回来,就不想要个补偿什么的?蓝恩,你未免也太廉价吧。”
“不管怎么样,他帮我们家已经够多了,而且我背着他变卖珠宝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让我再跟他要钱,我真的做不到。”陈蓝恩垂下眼眸。
“他都送你了,不就是你的了吗?卖了又怎样?你都不会反驳吗?”当初是大伯母怂恿陈蓝恩变卖珠宝的,现在她依然理直气壮。
陈蓝恩很想哭,她当然明白一份礼物的意义,没有人会希望用心为别人挑选的礼物得不到珍惜。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大伯母讲,她真的很累,她不想再听大伯母数落她。
“我很累,我先回房了。”陈蓝恩感觉内心伤痕累累,却得不到一丝温暖,她转身抹着眼泪准备回房。
“明天你马上出去找工作,我们家不养闲人。”大伯母在她身后,冷冷的一句砸过来。陈蓝恩回到房间,床上她的行李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凌乱不堪,她带回来的衣服稍能入眼的都让堂姊给拿走了。
坐在地板上,陈蓝恩低声抽泣,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可是还是觉得很冷很冷。发自内心的寒意让她浑身颤抖,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漆黑的夜幕中,湿冷的马路上,陈蓝恩抱着一只可爱的兔子玩偶,坐在车后座,笑咪咪地幻想着她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画面,她的父母坐在前头,父亲专心地开车,母亲则不时地为她的天真而笑。
突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传来,车子在马路上失控,一连几个翻滚,最后撞到了防护栏上。良久,她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看到她的父母倒在前面的座位上,任凭她怎么叫喊,他们都没有响应,她用力地解开安全带,想要爬到父母身边,她伸手握着母亲的手,却察觉她温暖的手已经变得冰冷。
“爸爸、妈妈!”恐惧而绝望的感觉,让她发出凄惨的叫喊声,让她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恶梦。
窗外的天色已经晚了,陈蓝恩身上汗湿的衣服贴着,一阵风吹来,透心的凉意。十岁时亲眼目睹的一切挥之不去,纠缠她已经十多年了。她渴望亲情,她以为嫁给炎乔,把大伯一家人哄得好好的,她就可以得到她最想要的亲情,可是她错了,梦幻的水晶球破碎,将一切打回原形。
从早上开始,粒米未进的陈蓝恩感觉饥肠辘辘。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只有一大盆脏碗碟,至于吃的都已经没有了。她从冰箱里面找到一碗冷饭,她迫不及待地取出,抓起就塞进嘴里。突然,厨房灯亮起,刺眼的光线让陈蓝恩眯起双眼,她回过头,看到大伯母脸色很不好看地站在厨房门口。
“哼,偷偷模模的,我说家里怎么来老鼠了呢,原来是一只大老鼠。”大伯母双手环胸看着陈蓝恩,冷笑着。
“对不起,我饿了。”陈蓝恩眼泪掉下来,滚落到碗里。
“所以说,一个小女生,年纪轻轻的,嫁到别人家,夫妻之间闹个矛盾什么的,就哄哄老公,也不致于闹到离婚这程度。”大伯母夺过陈蓝恩手里还有半碗饭的碗,扔到了水槽里,“你这样,害得你大伯没有金援,你是有多傻啊。”
“对不起。”陈蓝恩也不想闹成这样,炎乔已经不再理她,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把这些脏碗给洗了,明天必须给我找到工作,不然这里也不会欢迎你。”大伯母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回房。
陈蓝恩抽泣着,手放进冰凉的水里,她做的已经够多,可是她对大伯一家的好,为什么他们总是看不到?她决定了,她要搬出去住。毕竟留下来,大伯一家也不会喜欢。
郊区一处光线昏暗,通风不好的租屋处,陈蓝恩住了下来。破旧的房子,壁纸已经剥落,露出斑驳的内墙,租屋只有一间房跟一间厕所,很窄小,家具也很简陋,陈蓝恩从来没有住饼这样的房子,可是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要学会坚强,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份工作,因为扣去房租,她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她需要吃饭,还得每个月给大伯母家用。虽然她已经搬出来了,可是大伯一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忘。
找工作也是处处碰壁,资历尚浅的缘故,很多老板都拒绝了她。就算她长再漂亮,也不可能聘请她回去当花瓶用。
陈蓝恩回到了原来的咖啡店,可因为炎乔自从跟她离婚,也中断了咖啡店的咖啡供应,店老板自然很不爽,便把陈蓝恩轰出了咖啡店。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陈蓝恩有些迷茫,她不能没有工作,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她看到了地板上一张传单,上面写着急征的字样,她捡起传单,看到快餐店招急征洗碗人员,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