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睡到一半会冷是吧?莫菲听到他这么说,其实是无语的。但她仍在睡前让婢子备了炭炉和汤婆子,汤婆子搁被窝里,炭炉等半夜再点上。
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东方艳火原本都是在睡前沐浴,回到房间时身上只穿着单衣,黑发还有些水气。
莫菲得承认,每当这时,他爬上床来,她心跳总有些紊乱,幸而阴影总是替她掩盖了脸上的臊意。
他爹娘给他生了副好模样,他自己也不懈怠,身板儿结实笔挺,像豹子一般朝她进逼时,莫菲生平头一次体验到“怯”字之意何解。
可不是怕他,只是说不上来,当下只能咽了口唾沫,一股颤栗感袭来,她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在爬上床后月兑上的单衣,结实的臂膀在火光照映下,刀刻似的,起伏鲜明,黑色的纹身提醒着世人他既野蛮又不凡的出身。
“会冷的话就别月兑吧。”开口时,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里明明对这家伙稍早时怕冷的发言好气又好笑——要是觉得冷,就别老月兑得剩条裤子,睡癖也别这么差,这么不安分还抱怨睡到一半受寒,是折腾谁啊?
他彷佛没听见,从床尾爬到她身上,一只手臂撑在她颊边,曲起的一腿贴着她的大腿内侧,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他老是抱着她睡,这不是他对她做过最大胆的举动,何况莫菲始终不曾真心想教训他,所以当下只是静静观察这家伙想玩什么把戏。
东方艳火拉起她受伤的那只手,检视着。
一整个晚上,他没事就抓起她的手看一下,好像多看几眼她会好得更快似的。
莫菲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爱看就让他看呗!
东方艳火却抓住她的手,捧到鼻尖,贴着双唇,“莫菲。”
“嗯?”她敛住笑意。
虽然很多人都会连名带姓喊她,一来觉得她名字有趣,二来其实叫起来也不生疏,可是从这家伙嘴里吐出来,莫菲却觉得很可能单纯只是他没大没小罢了。
私底下,他不是喊她莫菲就是小莫,菲儿是喊给外人听的,她好歹长他一岁,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话说自开明城郊别后,莫菲回到夜摩国,开始会关注起东方家的消息,偶尔听江湖朋友说起东方家这位小少主,都说他气度翩翩,为人风趣而有礼……
真是见鬼了。
还是说,这家伙在她面前懒得演戏呢?
“以后别再替我挡下危险。”
原来他今晚特别阴沉是为了这件事?“女皇希望你平安无事。”她解释道。他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与别扭,“不是表姊的命令,你就不管我死活了吗?”
看着他一脸受伤又别扭的样子,莫菲沉默半晌,才道:“我的意思是,在我执行任务时,你的要求我不可能照做。任务以外,我不确定在危险发生的那一瞬,我有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如果你愿意少接近危险,这些都是多虑的。”
东方艳火也知道自己在闹别扭,他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抚她的手腕内侧。
“你……跟我回龙谜岛吧!”
“我爹娘还在你家做客呢。”她能不去吗?
“我是说,我们成亲吧。”这一刻,阴影掩去了他颊上的臊红,可他的态度一点也不迟疑,“我知道你们夜摩国的规矩,但我永远是东方家的儿子,我能给你的承诺,就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莫菲愣住了,没想过这大少爷说得这么坦白。
夜摩国有从母姓的传统,却不表示女子会随意与男人苟且,比起燕国女子,她们是多了选择自己丈夫的权力,然后遵守着一夫一妻制的约束。她因为两人身在与外界隔绝的惊鸿谷而纵容他,也纵容自己对他心软,可是主动选择身为异族人又身分特殊的他为丈夫,她还是有所犹豫的。
不过他自个儿提起这件事,确实让她有些动容。至少让她明白,他不是趁着任务之便而占她便宜。
她身上流着一半燕国,一半夜摩血统,她的父母从未要求她和哥哥们遵从燕国或夜摩国的规矩,他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来自彼此的身分。
“你应该知道,东方家一旦进了无极城,很可能江山易主吧?”
“那又如何?我还是要娶你。”
“皇家规矩多啊。”她曾经是那些皇室斗争与阴谋的旁观者,怎会傻到投身其中呢?
“你仍然是你,莫将军。如果王爷或世子的身分不能保有你的自由,那么我也可以要求兄长别封我爵位。”少爷他天生骄贵,脾气贵,身子贵,命更贵,毋须那爵位来锦上添花。
“很吸引人。”她这可是一语双关,呵呵……
“你答应了吗?”
“让我想想吧。”
“虽然我不能像夜摩女婿一样入赘,但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像他父母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理想中一个家该有的模样。所以他不喜欢随便占女人的便宜,更讨厌反过来被她们占便宜。
龙谜岛明珠城的乐坊姑娘都知道,闲暇之余就爱往秦楼楚馆跑的东方家小少主,不喜欢姑娘碰他,但就爱在香风环绕中听听曲,因为他对音律品味奇高,耳力又刁钻,总要乐坊里琴艺最高超的姑娘为他表演几曲解解闷。
尤其以前因为练剑不够努力而被哥哥们揍,他就更爱往都是女人的乐坊或青楼跑。女人不像男人,有事没事就亮拳头。
只是,曾经坚信只有待在温柔似水的女人堆中才能得到安抚,最后真正让他栽跟头的,却是个跟兄长一样爱亮拳头、豪气和霸气都不输男人的女人!
莫菲忍不住歪着头,看着虽然红着脸,却一脸严肃的东方艳火,笑眯的眼像猫儿一样慵懒又狡猾。
这“男孩”一开始只是让她挂心。那大半个月护送他的日子里,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对他,她有那么一点悸动,和因为欣赏,所以义无反顾出手相救的义气。
那段日子让她开始重新定义一个“男人”的条件,有勇,有谋,而且大无畏,东方艳火当之无愧,在她心里他不只是个少年,而是真正的男人。
当他说要扛她回去生孩子,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时,原本轻轻被拨弄的心弦乱了调,她其实也心惑神迷。
“听起来很有诚意。”可她骨子里那难驯的野性,让她不急着把自己的咽喉献上,而是表现得游刃有余,等待她的猎人,或猎物,出击。
另一个她没说出口的问题是,身为女皇手下大将,她的陛下可能轻易割爱吗?然而说服东方艳火入赘,她却觉得委屈了他。这个年轻气盛的男子,提到自己的家和家人,是多么的骄傲啊!盎贵权势于他,虽然挥霍得天经地义,他却更甘于承受肩上的一切责任与压力,以继承家族意志为荣。
其实这样的他,莫菲不得不承认,挺令她着迷的。
“那么你是答应了?”
“我再想想。”她不忍心提醒他,他们之间的阻碍恐怕比他想象的更艰深。对东方艳火来说,他爹当年都能把他娘娶回龙谜岛了,他娶她又有何难?但他并不知道,莫菲不只是莫将军。
她是夜摩女皇的利刃!
少爷他可不喜欢这答案。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布衣草莽,都不得不面对命运里的缺憾。不过,他是连命都特别尊贵的东方艳火。少爷他从小就不懂得认输!
她不答应,他就软磨硬泡,磨到她答应为止!东方艳火俯,吻住莫菲。任性的家伙,其实也挺诱人的啊。莫菲悄悄地叹了口气,那气息自喉咙深处冒出来,像一声无可奈何,却又满心宠溺与纵容的申吟,朱唇轻启,任他嚣张又放肆地直捣她的柔软。
他终于意识到,这梦寐以求的良夜,他已隐忍太久。从第一天晚上她无心的撩拨,和那日在集市里他虚张声势地一吻,都是火上浇油,那些欲念蛰伏在黑暗中,日日夜夜勾撩着他的魂。
他的手探向她颈后,托住她柔软颈子的同时,也爱|抚着。
她的脖子非常好看。他总不自觉地盯着她雪白的颈子间散落的几缕发丝,总是想伸手去撩拨,去抚弄。那甚至常常让他看得出神,不自觉地想象他真的伸出手时……
如今他孟浪的吻因为夙愿得偿而急躁,他喉结滚动,申吟着,贪婪的吻转而袭向她的颈子。
莫菲忍住抽气,却克制不住地缩了缩肩膀。
她的脖子怕痒?东方艳火的眼,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快活又狡诈的笑。
他想起,莫菲几乎都是在颈间系上一条领巾,或是有皮绳的护具,尤其在任务中,想必是为了保护弱点。只不过最近只能换上一般的女子服饰,露出颈子的时刻多了,害他频频失神。
这个女罗刹,总算被他揪住一个弱点了!
他顽劣地伸出舌头,舌忝过她柔白颈侧。
莫菲申吟出声,身子也轻轻一颤,她的手攀住东方艳火的肩,想阻止他,感情上却又不愿阻止。
他细碎的吻,落在她颈间,来到耳朵和下巴。
她的下巴也很漂亮,当然,总是让他恼怒的嘴更好看,而且是该死的好看,于是他吻她的时候,总想狼狠地咬上一口,却又无法真的咬下,那样地和自己天人交战,煞是磨人。
她或许不是凡夫俗子所锺爱的,妖娆而柔软的女人,她的身子是结实的,精瘦的,隐隐有着肌肉的起伏,蜜色的肌肤也非完美无瑕,过去的任务或多或少在她身上留下疤痕。
可偏偏这样的她,还是让他口干舌燥,下月复抽紧而且胀痛,面对她的纵容,他兴奋到难以自持。
如今想想,以前在那些软腻的脂粉堆中,他总能坐怀不乱,当时还道自己品性超凡入圣,定力坚若盘石。现在看来,其实是他的喜好有点问题……
不、不对!
少爷他能有什么问题?千错万错,少爷他都不可能有错!是他眼光超群,只看得上这样的无双女子!
他吻住她胸前的刀痕,莫菲并没有因此而自卑或退却,她躺在他身下的姿态慵懒如丛林里百兽的女王,允许这独一无二的男子成为她的另一半,她伸出手,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黑发,彷佛安抚着一头情|欲迷乱的兽。
他的发并不特别柔软,但模着很舒服,黑得发亮的发滑过她指间和掌心,也滑过她心底那些特别柔软而隐密的所在。
她低下头,轻轻吻着他伏在她胸前的额头和脸颊。
东方艳火眯起眼,享受着她的亲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原来如此愉悦。
莫菲忍不住想笑。
他真的很像猫呢,脾气也同样不好伺候。
她的手又抚向他形状完美的耳朵。都说耳朵生得好的人好命,看来不假,他左右两耳各有两个耳洞,用四个大小罢刚好,样式简单的纯金圆环穿过耳洞。
就像,少爷他不只命好,还喜欢炫耀。
一双长眸在昏暗不明中,妖惑地,水光迷离,有些挑衅地回视她。
他在勾引她吗?她虽然很心动,但可不想象个有勇无谋的笨蛋一样,直接一头栽进他布下的陷阱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