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在桌案前,拆开特使送来的密函。
这密函是一块绢布,上头写的不是文字,而是绣着各种动物花鸟的图案,在别人看来,会以为这不过是姑娘家绣的一块绢柏罢了,但这只是避人耳目的方法,事实上,每一只动物、每一朵花、每一笔枝叶的图案、位置,都有其涵义。
上官逸剑眉微拧。“炀王上京了?”
伏跪在下头的特使,恭敬的回答他。“是的,据说是为了给姒妃送礼。”
上官逸眼中闪过一抹冷芒。“送礼?暗通款曲才是目的吧。”
“大王猜的没错,皇上宠爱姒妃,姒妃大权在握,炀王自然想拉拢姒妃的势力来攻打其他诸侯王,炀王捜刮天下宝物,为的就是要送给姒妃讨她欢心,这也是他派军攻打汗林城的原因。”
上官逸沉下脸色。“为了抢夺宝物?”
“正是。”
站在两旁的手下听了,也都跟上官逸一样沉下脸色,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但噤声不语。
上官逸吩咐道:“本王明白了,回去告诉你主子,有新消息再通知我,退下吧。”
“是,属下遵命。”
特使叩首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待人一走,立刻有手下提醒大王。
“大王,他说的汗林城的宝物,会不会就是指那颗从天上掉下来的宝石?”
上官逸神情冷峻,目光精锐,先谨慎地将绢布放进香炉里烧掉,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没错,原来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宝石不只一颗,其中一颗还掉到了汗林城,这炀王含得无厌,不择手段,为了得到宝石,不借派大军攻打汗林城,不过他攻下汗林城后,并未找到宝石。”
众手下都感到心中一惊,其中一人提醒。“大王,炀王野心勃勃,要是让他知道了其他宝石的所在地接下来的话不必明说,大家都心里有数。
上官逸冷冷哼了一声。“依我看,真正打宝石主意的,是姒妃。”
姒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而当今皇上就是他父皇,这名狐媚女子的手段非常厉害,把父皇迷得团团转,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想办法除去这个祸害。
其中一名手下道:“大王,这妖姬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最善于在诸侯王之间挑拨离间,让各王互相攻伐,大王不得不防。”
另一名手下嗤之以鼻,不屑的说:“怕什么,咱们大王远离京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让她对咱们降低心防。”
“难道咱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去,任由那妖姬在皇宫里兴风作浪吗?”
“急什么,大王自有他的计划。”
手下们看向大王,想知道接下来他有何打算。
上官逸佣懒的躺回软榻上,淡道:“炀王和姒妃表面看似合作,其实各怀鬼胎,目前不宜引起他们的戒心,这山谷是本王花费多年苦心建立的军事要塞,地势险峻,方位隐密,不必成日小心提防姒妃和其他诸侯王的眼线,比王宫里清静多了,本王还想在这儿待久一点。”
“是呀,这里进可攻、退可守,就拿上回对付那一批人来说吧,那些人虽然厉害,尤其是那个带头的,但是……嘿!还不是着了咱们的道?”
在其他人的眼神暗示下,这名手下才猛然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忙心虚的低头,但已然来不及。
上官逸抬眼,盯住这名多嘴的手下。“谁?”
“这……没什么……”
“说。”轻轻的一个字,有着无可抗拒的威严,那慵懒的眼神讲射出危险的精芒。
手下不敢隐瞒,连忙道:“也没什么,大王,我是说那个被咱们抢走一个女人的马队,那带头的人还挺有本事的。”
“抢?你们不是说,是那异族的马队侵入咱们的领地,大伙儿才动起手来的?”对于手下突然掳回一名异族女子,他没过问详情,因为根据手下解释,是那群异族人先出手攻击,他们才动手反击轩走那批人,并抓了他们的公主回来,因此上官逸只当那女人是普通的俘虏。
显然,这其中大有文章,内情不尽然是这么一回事。
手下们哪敢承认自己蒙骗主子,连忙加油添醋编故事。
“没错啊大王,是那女人的手下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为了教训他们,所以才把那女人抓来。”
另一人也轩忙附和。“对对对,咱们这军塞虽然隐密,但也有可能会被人发现,所以遇到外人入侵,属下们才会扮成山贼吓阻他们,这也是遵从大王的命令,让他人对咱们的地盘多点忌讳,以后最好绕道而行,少走这条山路呀。”
他们偷偷观察大王的神色,见大王没发怒,又继续说道:“咱们只不过没想到,殷罗竟会在那女人的马队中。”
上官逸扬着眉。“殷罗?他是谁?”
其中一人回答:“大王,你平日深居宫中,可能没听过此人,小的之前跑江湖,听过这人的名号,这人武功高强,手下带领的一批人个个都是狠角色,各诸侯王都想雇用他们,炀王攻汗林城的时候,就是殷罗那批人打的前锋。”
另一名手下啐骂道:“殷罗又如何,不过是个江湖武夫,哪能跟咱们大王的威名相比?”
上官逸眯起眼,脑海里浮现那位横眉竖目、有着一双无畏水灵美眸的女奴,沉声问:“那名异族公主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太清楚,或许是异族公主雇用他们来押镖的吧!”
当时两方人马对战,他们占尽镑项便宣,人多、位置好、又是先发突袭,本该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结果却没伤到对方任何一个人,甚至其中一人的武器他们看都没看过,被打得东躲西藏,要不是马队中一部分人没有武功,让那些厉害角色抢救不及、分身乏术,他们也不可能有机可乘,顺利把那个女的抓回来。不过这话他们没说出口,总不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上官逸淡淡的问:“这个叫殷罗的人,身手当真这么厉害?”
手下小心的回答:“据探子来报,殷罗在江湖上的确是赫赫有名,挺有本事的,还傲气十足,原先是炀王的雇佣兵,但连炀王都不怕,攻陷汗林城时和炀王反目成仇,在重重包围下还能杀出重围,把炀军打得落花流水。”
见大王脸上无愠色,手下更大胆的继续说下去。
“这回殷罗负责保护那个异族公主,咱们从他手中把人抢了过来,属下怕……”接下来的话没说完,话最好说到重点就停,其他的留给主子去定夺,免得说过头了,惹主子不快。
但即使如此,上官逸并没有把那个叫殷罗的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会武功的莽夫罢了,毋须在意,反倒是那个女奴气呼呼瞪人的样子让他印象深刻,她十分无礼,但是他并没有非常生气,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趣。
这位异族公主的口音和他们不一样,气质也跟一般女子不同,看得出脾气很倔,但脾气倔的女人他见得可多了,那些王公贵族之女,哪个不是心高气傲、脾气倔强?要搞定这样的女人,得先挫挫她们的锐气。
所以他故意让异族公主去做侍女的工作,从没做过这种粗活的公主,现在肯定在哇哇大哭吧。
上官逸冷笑。“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看这个叫殷罗的男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比起他,本王倒是对那位公主比较好奇,那位公主在做了三天的粗活后,现在应该想求饶了吧?叫珠婶过来。”
侍女受大王之命,立刻把珠婶找来。听到大王的召唤,珠婶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匆匆轩来,一跨进大门立即跪拜叩首。
“大王。”
“珠婶,咱们那位异族公主现在如何了?”
“禀大王,奴婢已经奉大王之命让她去做粗活了,例如扫地呀、抹桌呀、擦窗呀……”
上官逸好奇问:“那么她的反应呢?”
“那丫头脾气倒是很硬,不哭也不闹,闷不吭声地把所有活儿都做了,奴婢谨记大王的交代,一定要挫挫她的锐气,所以今日奴婢又让她去洗衣房干活儿了。”
上官逸的眉头拧了下。“你让她去洗衣房?”
他是吩咐要让那女人去做侍女的活儿没错,但没说要做洗衣服这种苦差事!
珠婶没察觉大王神色不悦,说到那个丫头心中就有气,抓着机会就口沫横飞的向大王打小报告,加油添醋也不嫌多。
“大王请放心,洗衣房的差事可是很辛苦的,一整天做下来,包准让那丫头叫苦连天,而且那丫头胆子不小,在洗衣房不但当着其他人的面数落我,还连大王都敢骂,奴婢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上官逸倒是不意外,这的确很像那位倔强的公主会做的事,继续问道:“你做了什么?”
珠婶滔滔不绝的数落那个女奴。“我为了惩罚那丫头,就罚她多洗一倍衣服,本以为她会吓得求饶,不敢再放肆,想不到她居然高兴得猛说好。”
上官逸听了一怔。“高兴?”
珠婶连忙点头。“是呀,我看她是嘴硬,索性改叫她洗所有人的衣服。”
说到这儿,珠婶皱起眉头,一脸不解。“但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傻了,竟还是很高兴的一口答应,你们说,她是不是很奇怪?”
这确实很怪,怎么可能有人自愿揽下全部人的工作?依他看,那位异族公主并不是一个会轻易低头的人,就算低头,也不应该是“很高兴”的接受才对。
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上官逸沉吟着,珠婶为了讨主子欢心,自告奋勇的建议。
“大王,不如这样好了,既然她这么喜欢做粗活,索性叫她天天去灶房烧柴、拔鸡毛、洗猪肠,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因为得照三餐供应军塞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吃食,所以灶房的工作是最辛苦的,通常都交给男奴去做,或者是挑选体型粗壮的女奴去帮忙,但女奴毕竟还是少数,因为灶房活儿较粗重,不出一个月,女人们细皮女敕肉的手会变得粗糙不说,体力事实上也撑不住。
“不用。”上官逸想也没想的一口否决。
“呃,大王?”
峻冷的眸子往珠婶睨去。“没我的命令,不准任意处置她,如果她的手长茧,唯你是问。”
他可不乐见那位异国公主的手变得粗糙,也不满珠婶擅作主张。
当瞧见大王眼中的利芒时,珠婶心一惊,忙叩首求饶。“奴婢不敢!奴婢自作聪明了,请大王原谅。”
上官逸听烦了,手一挥。“下去。”
“是、是。”珠婶连连叩首,只差没把额头撞一个包,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你们也退下吧。”
他命令其他手下,说完闭上眼,表示讨论到此为止。
手下们向大王单膝跪拜后,——告退,其他等在门外的侍妾们,知道大王议事完毕,立刻回到大王身边伺候。
“大王,吃水果。”
“大王,奴婢给您按按肩膀。”
“大王……”
侍妾们争相讨好俊美的大王,上官逸扫了她们一眼,这些侍妾们有的娇俏、有的娴静、也有的艳丽,各色胭脂具备,每个都很美,也很乖巧顺从。
只要他给个笑容,她们便含羞带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在别人眼中,他这个大王爱好美色、荒yin度日,成天沉溺在女人的温柔乡里,连天天陪侍在侧的侍妾们也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没人了解他微笑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们不懂,他也不要她们懂,因为他不受女人控制,不管是多美的女人向他献媚,表面上看似贪恋女人美色的他,实际上始终冷漠地保持清明的理智。
越美的女人越是祸水,足以让男人失去江山,这是他自幼在宫中学到的。
脑海里不禁浮现那个异族公主倔强的面孔,想起珠婶刚才的话,他沉吟了会儿,从软榻上起身。
“大王。”侍妾们立刻要随侍在旁伺候他。
他的手执起其中一名侍妾光洁的下巴,对众爱妾抿出俊美迷人的笑容。
“你们在这里等着,本王去去就来。”
在侍妾们的跪送下,上官逸走出自己的房间,往洗衣房的方向而去,他想看看那位刁蛮的异族公主,是很高兴的在干活?还是一个人偷偷在哭?
想必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