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出差以后,余疏影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大变化,她照旧在学校、展馆、西餐厅之间往来,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在此期间,余疏影跟斯特的员工都混熟了。她发现他们不仅对美酒有着深厚的认识,对美食亦异常敏锐。周睿的助理告诉她,“美酒和佳肴本来就是绝配,只能品尝美酒的人叫做酒鬼,只会品尝佳肴的人叫吃货,懂得欣赏美酒和佳肴的人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有道理!”余疏影赞赏地竖起了拇指,她慢慢地回味着,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读过。恰好有几个客户一起走进了展位,她忙着接待就没有多想。
在展馆帮忙比跟着周睿要忙碌好几倍,有时候遇上难缠的客户更是劳心劳力,唯一让余疏影感到快乐的,是她每晚都可以准时上严世洋的烘焙培训课。
不知不觉地,烘焙课程已经过半。趁着周末,余疏影早早就占着厨房,有模有样地摆弄着一堆原料,再次尝试做焦糖布丁。
文雪莱起床后,刚走出卧室就嗅到浓浓的焦糖味,她快步走到厨房,看见里面烟雾弥漫,立即说:“影影,妳又忘记打开抽油烟机了!”
余疏影没有控制好火候,此际正手忙脚乱地翻搅着即将糊掉的焦糖,她嚷嚷,“完了完了,我的焦糖!”
文雪莱走过去把抽油烟机打开,再将炉火调小,语气无奈地说:“我都说妳不适合做这种事,妳就是不相信,妳看看妳把厨房弄成什么样子了。”
“我已经有进步了。”余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地说:“您没觉得我煮的焦糖比上次的要香很多吗?”
女儿一时半刻也让不出厨房,文雪莱叮嘱她不要把厨房烧掉,随后就回卧室换衣服,直接到外面买早餐算了。
母亲出门以后,余疏影继续在厨房忙碌。刚把烤箱预热到一百六十度,门铃就响了,她胡乱地擦了下手,急匆匆地走去开门,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这么快就回来,妈是没带钱吗?”
余疏影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周睿时,她有几分惊讶,“怎么是你?!”
相较于她的惊讶,周睿从容得多。他说了句“早”,随后就把她挤开,熟门熟路地走进她家。
“你出完差啦?”余疏影将大门关上,又说:“来找我爸吗?他去晨跑还没有回来。”
“昨晚回来的。我知道,我刚在楼下遇见雪姨了。”
她“哦”一声,“那你先坐坐。”
屋里的焦糖香味仍未散去,周睿看了看她那身打扮,问道:“妳在煮东西?”跟着余疏影进了厨房,看见里面那一片不忍直视的混乱,他有点懵,“怎么回事……”
厨房的地板积着小滩小滩的水迹,料理台上那些砂糖、蛋清、布丁粉胡乱地堆着,模具、打蛋器等烘焙工具同样乱七八糟的,而用不完的黏糊糊布丁液正顺着沿着料理台一点一点地滑到洗碗盆里。
余疏影挽起衣袖继续往烤盘灌水,“我在做焦糖布丁。”
周睿知道她在做焦糖布丁,却不知道这丫头居然是毁厨高手。被灌进烤盘的水没有起烟,他提醒她,“水不够热。”
“啊?”余疏影茫然地回头,“那要多热?”
周睿回答,“八十度左右。”
余疏影用温度计探了探水温,才四十来度,“那我得重新烧开水。”
周睿上前观察了一下,“妳的布丁液放得太满了,水要多烧一点。”
余疏影歪着脑袋打量,好像真放太满。她继续往电水壶里装水,听着接连不断的水声,她突然记起周睿厨艺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不由得悄悄估算他的话可以相信几分。
察觉她好奇地看着自己,周睿问:“怎么了?”
“你好像很懂啊……”难道他也偷偷地参加了培训班?
对上余疏影那探究的目光,周睿回答,“我上次跟妳说过的,我们酒庄的品酒师曾经是法国一家星级饭店的御用甜品师。”
余疏影忽然想到,且不说这位品酒师,周睿在素有“甜品之都”的法国待了几年,多多少少也会被耳濡目染吧。想到这里,她略带期待地问:“那你会做甜品吗?”
周睿顿了半秒,继而回答,“不会。”
原来他在法国这些年都白过了,亏他刚才还一副烘焙大师的样子。不过这是正常的,嘴上说说谁都可以很专业,换她来指点别人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要她按着这些步骤实践,那可能就是毁厨性的灾难了……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时候,周睿无声地走到烤箱前,自顾自地旋转着温度旋钮。
听见按键声音响起,余疏影便转身凑了过去,发现周睿把温度降至一百五十度,她紧张地说:“哎呀,你不要来捣乱!”
余疏影正想将温度调回去,周睿捏住她的手腕,“这温度足够了。”
“但是……”余疏影差点把严世洋供了出来,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改口,“书上说是一百六十度。”
周睿淡淡地说:“书上说错了。”
将手腕抽回来以后,余疏影一边戴上隔热手套,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记错。看见她一副分神的样子,周睿将她尚未戴上的那只手套夺过来,“让我来。”
把烤盘推进烤箱后,他把时间旋钮转到三十五分钟。余疏影后知后觉地说了声“谢谢”,随后招呼他到客厅坐。
由于父母都不在家,她只好暂且放下乱糟糟的厨房,给客人泡茶。周睿也没跟她客气,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呷了一小口就轻蹙起眉头。
余疏影很少泡茶,茶叶是胡乱从茶叶罐里挖出来的,留意到周睿那表情,她问:“茶叶坏了?”
“这么好的茶叶,被妳泡坏了。”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看来她不仅不善厨艺,泡茶的功夫也不怎么样。
今早做焦糖布丁不顺利,现在泡茶也出了问题,余疏影幽幽叹气,“连茶叶也这么难泡。”
周睿告诉她,“龙井应该用摄氏八十五度的热水泡,刚沸腾的开水会让茶质变涩。”
余疏影也呷了一小口,确实有点涩。她好奇地问:“龙井用八十五度,那泡面呢?”
周睿的眼角一抽,“我不吃泡面。”
余疏影撇了撇嘴,眼睛无意地落在周睿身侧的文件夹,她有点好奇,于是问他,“你来找我爸有急事?”
放下茶盏,周睿倚在沙发的靠背上,“不算很急。”
想起周睿出差前那个晚上曾和父亲在书房里密谈,余疏影忍不住追问:“那很重要?”
他挑眉,“妳好像很好奇。”
余疏影嘿嘿地假笑两声,一边卷着自己的发尾,一边回答,“没有,我随口问问而已。”
他们聊了一会儿,文雪莱就提着早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刚晨跑完的余军。
余疏影把食物都装到盘子里,文雪莱让周睿一起吃早餐,“小睿,我买了你的份。你就多吃一点吧,不要浪费。”
周睿笑着点头,“好的。”
早餐吃到一半,余疏影的焦糖布丁烤好了,她连早餐都不吃,放下筷子就兴冲冲地走进厨房。
余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头问妻子,“她又做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见文雪莱点头,他困惑地问:“她好一阵子都没碰烤箱了,怎么突然又起了兴致?难道这丫头还不死心?”
回忆起今早厨房的状况,文雪莱说:“她能成什么气候,周末就由着她折腾一下吧,就当作放松好了。”
周睿沉默地吃着东西,余家两位长辈的话只字不漏地落入他耳里。
早餐过后,余军和周睿进了书房。余疏影跟了过去,周睿正要关门,她用手抵住门房,仰着脸笑咪咪地看着他,他垂眼看了看她,随后就松了手。
余军刚把计算机打开,发现女儿也跟了进来,说:“影影,我们有要紧的事情商讨,妳一边玩去。”
好不容易进了书房,余疏影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我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们。”
余军正想说话,周睿先一步开口,“余叔,没关系的。”
说完,周睿就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余军,“堂叔那边,我已经查出眉目了。”
余疏影不知道周睿什么时候换了称呼,略带惊奇地看了看他。
既然周睿不在意,那么余军就不坚持了。他先把文件夹放到书桌,随后将几份报表打开,“斯特这些年的年度财务报表我已经全部分析好了,有问题的表上都有标注,你可以认真看看,考虑清楚再采取行动。”
周睿手握鼠标,一目十行地扫过其中一份资金流量表,唇微微抿着。
说完什么财务报表,周睿和余军又商讨斯特在国内的品牌传播策略和营运政策。余疏影越听越无聊,亏她还以为他们在说什么秘密,原来只是在谈公事……
觉得没劲,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继而进厨房收拾残局。
尽避焦糖布丁所需的工具和原料不多,制作步骤也不复杂,但是厨房却弄得乱七八糟,她费了大半个小时将烘焙工具清洗干净,随后再把料理台和地板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完成后她累到软绵绵地瘫坐在沙发上。
文雪莱将女儿拉起来,她低声说:“注意妳的形象,等下小睿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妳这个样子多失礼呀。”
余疏影不情不愿地坐直腰板,将电视机打开,一边转台一边问:“今天吃什么?”
“我也没想好。”文雪莱自语自语,“小睿应该在家里吃饭,我还是到菜市场一趟吧。”
今天余疏影特别积极,她应声,“我也去!”
文雪莱去买青菜和鲜肉,而余疏影就去买吉利丁片等一大堆原料。
余疏影提着大包小包去找人的时候,文雪莱恰好把食材都买齐了,她腾出一只手翻了翻女儿的购物袋,“妳喜欢吃蛋糕,买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余疏影说:“自己做的,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文雪莱没好气地说:“别人做得很好吃,而妳做的呢?”
她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您跟爸都不让我跟师傅学习呀……”
文雪莱打断女儿的话,“花时间学这些还不如多学一门语言。现今社会很残酷的,妳不让自己有实力一点,怎么跟别人竞争?妳也不小了,明年就要毕业,不能老想着玩。”
余疏影一路都被母亲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地躲回房间,不想让耳朵再受摧残。
锁上房门后,余疏影打开笔记簿认真整理这周的笔记,某些不清楚的用量和步骤,她就上网翻查,然而网络上的版本各不相同,根本无法补全。她苦恼地托着下巴,要是能有一个专属的老师,那该有多好……
周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余疏影并不知道。临近傍晚,他们又一起回来了,一进家门,余军就春风满脸地对妻子说:“小睿今晚在家里吃饭,妳多做几个菜吧。”
周睿连忙说:“不用不用,饭菜够吃就行。”
文雪莱乐呵呵地说:“小睿你不用跟我们客气。”
余军也笑着说:“就是,你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刚走到客厅,余疏影就听见这么一句。她诧异地看着父亲,虽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他对周睿的态度未免太亲昵了吧!
听了这话,周睿笑了笑,“你们对我这么好,疏影要吃醋了。”
文雪莱摆了摆手,“怎么会,现在多了一个哥哥宠她,她高兴都来不及。”
周睿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