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有芳 第十一章 她被告白了

作者 : 千寻

夏可柔的手在发抖,是气的!

姑姑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连她的药都动上手,偏偏做得干净,任她怎么查都查不到姑姑头上。

她向公公告状,公公用一脸“又来了,你要疯到什么时候”的表情看她。

她跟丈夫哭诉,上官檠只会回答,“如果你想开了,我们就搬出去。”

不要,她为什么要示弱,她又没做错,是姑姑心狠手辣,容不下大房子嗣,如果她要毁掉上官檠,为什么要请贵妃娘娘下旨赐婚,连她也一起毁掉?难道她不是夏家的人?

上官檠那个废物,每次她与姑姑之间有争执,他就躲出去几天,避不见面,这么懦弱的男人简直是没出息到极点。

没有人可以帮她,连丈夫也不行,她又冤又恨,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成天指天骂地,把王府后宅搅得天翻地覆。

算了,丈夫不能指望,她就靠自己,她就不信她的手段会输给姑姑。

“杏花!”扬声一喊,杏花飞快奔到主子身边。

“你回夏府一趟,告诉娘,我要陈嬷嬷来帮我。”

她娘清理其他姨娘贱婢的能耐无与伦比,这一切全是陈嬷嬷出的谋略,有陈嬷嬷在,她将如虎添翼。

既然姑姑没拿她当侄女,她又何必当她是亲姑姑?

两天后,陈嬷嬷出现在靖王府。

半个月后,放印子钱的头头被官府抓到,夏妩玫的两万两全打了水漂儿,那是夏妩玫非常重要的收入,这件事让她气病了,一怒之下昏厥过去,半个月下不了床。

夏可柔大乐,趁机接手府里中馈,孙氏性子软绵,哪儿争得过夏可柔,等夏妩玫能下得了床,大势已去,气得她二度大病一场。

两个月后,夏妩玫再现江湖,一出手就让夏可柔哭回娘家,夏妩玫利用机会把夏可柔安插的人手全数拔除。

夏妩玫引道婆进府,道婆查出王妃生病是因为有人行厌胜之术,这一查,查到夏可柔院子里,媳妇还在娘家呢,夏妩玫便严刑拷打她的下人,没想到厌胜之术没查到源头,却打出夏可柔和陈嬷嬷的阴谋。

真相披露,夏妩玫气得吐血,两万两呐!那是她多年积攒下来的棺材本,说没就没有了?

这下子轮到夏妩玫哭回娘家,两婆媳互指对方、互相撕咬,夏尚书头痛难当,只得和稀泥,把人送回靖王府。

几天后靖王府出了贼,大女乃女乃压箱底的银票丢掉三万两。

夏可柔没有任何证据,却一口咬定是夏妩玫动的手脚,非要她给一个说法,夏妩玫自然是打死不认,连王爷下来査,却也査不出证据,只好鸣金收兵。

但夏可柔哪能吞下这口怨气,她在外头到处放话,说婆婆偷自己的嫁妆。

就算是真的,家丑也不能外扬,此事传进老王爷耳里,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不能打媳妇、孙媳妇,只好把儿子、孙子叫回跟前教训。

上官华自然是替妻子说话,拍胸脯的保证,说那三万两绝对不是夏妩玫拿走的,还处处指责夏可柔不敬婆婆、不孝不仁,忝为人媳。

上官檠不争辩,低着头,把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扛。“媳妇是我的,行事不周之处,还请父亲、祖父责罚。”

这话听得人鼻酸,那个媳妇儿是怎么来的,旁人不清楚,他们焉能不晓得?

上官陆劝道:“所谓堂前教子,枕畔教媳,你该好好教教媳妇,家和万事兴。”

上官檠回答,“媳妇儿已经很久不让孙子进屋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前因后果,满府上下都知道。

到最后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白花花的三万两银子夏可柔岂能轻易松手,夏妩玫敢偷,她就敢抢。

一日,夏可柔趁婆婆不在,领了人把婆婆屋里的丫头婆子打一顿,光明正大地把屋子里的好东西全抢走。

靖王府的家丑越闹越大,上官檠非但不阻止,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搞得家宅不安。

这时候,上官庆还来插一脚,他养在外头的妓子柳湘怀上了,挺着一个大肚子往靖王府一跪,左右邻居耳语不绝。

上官庆膝下无子,让柳湘进府倒也不是大事,只不过柳湘怕自己的身分进不了王府,干脆使出杀手锏,逼上官家非得开大门接人,此举闹得人尽皆知,连靖王都被皇帝叫讲宫里训一顿——自家后宅都整治不好,如何治国?

孩子始终是夏可柔的心病,如今有个大肚婆进了后宅,她能不使坏?

柳湘几次差点早产,这才晓得王府岂是谁都能进的。

总算,五个月后孩子出生,还是个儿子呢,生倒是平安生下了,可那孩子不哭不闹,面容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如果纪芳在,就会告诉上官庆,恭喜你,生了个喜憨儿,虽折翼却是个天使。

这些是后话,重点是这些争争闹闹让夏妩玫和夏可柔之间水火不容,偏激的夏可柔下定决心,同夏妩玫玉石俱焚。

纪芳根本不相信抓周能决定孩子的未来,不过身边一群“老祖宗”兴致勃勃,她也就顺了大家的心意,办了场抓周。

Jovi心大,左手抓算盘,右手抓剑,又抓起他最喜欢的绘本往怀里塞,两手全满了还不够本,指着他爹临时放上去的官印,嘴里喊娘,非要纪芳帮他把官印拢进怀里。

纪芳大翻白眼,戳戳他的小额头,说:“贪心鬼,再给你一把稻子,士农工商全让你占齐了。”

这场游戏让上官檠记在心,隔两天,纪宅又塞进三个人。

才一岁呢,就有武师傅陪他跑跳、带他摘鸟巢,向他炫耀轻功的重要,及武功可以带来多大的便利性,于是第一次看到师傅在梅花桩上翻滚,连路都走不好的Jovi就闹着要在上头跳几跳。

文师傅更忙,没事在他耳边念文章,时不时抱着他到处跑,指着云念诗、指着水作诗、指着农夫也能信手捻来一首“锄禾日当午”。

不过,这件事倒怪不得上官檠,是纪芳闲来无事胡说了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就这么一句话,上官檠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因此让文师傅早早进了纪宅,为儿子启蒙。

纪芳说:“你这是揠苗助长。”

上官檠回嘴,“听三只小猪和籽籽吞吞,是考不上状元的。”

纪芳白他一眼,问:“考上状元很了不起吗?”

上官檠从容一笑,眼底却有着说不出的骄傲,“三年一会试,殿试出状元,你说了不了不起?”

纪芳问:“难不成你还要子承父业?”

上官檠认真回答,“子承父业不够,他得更上层褛。”

心大呐!期望高呐!当他的儿子肯定日子不好过。

于是纪芳一把抱起儿子,狠狠亲上几口说:“没事儿,别怕,哪天你受不了压力了,娘带你远走高飞。”

她只是开玩笑,可这个玩笑话让上官檠心生警觉,对芷英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让纪芳离开视线。

第三个人是一名老大夫,姓江,很多年前就不给人看病了,成天关在家里研究草药。

进纪宅后,每隔几天就给了泡药浴、做药膳,如果在现代,这种人有另一种称呼——养生达人,可以上电视提倡生机饮食的那种,但在古代,他唯一的称号是怪老头。

一个儿子不亲、老婆不爱的男人,上官檠肯供着他,别说江大夫,就是他的亲人都乐得赶紧打包把人给送过来。

上官檠说:“那年,只有他看出来我娘不是病,是中毒,只是毒性太猛烈,他治不了。”

纪芳清楚他童年的悲怆,模模他的手臂,安慰道:“有的人像球,你越是压他,他弹得越高,有的人是泥,一摔到地就和土和在一起。上官檠,你是前者,天底没有人可以打压得了你,你注定要当英雄的。”

上官檠心满意足,没有人可以把鼓励的话说得这么煽情却又激励人心。

他拥她拉进怀里,揽着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纪芳不让想挣开,可上官檠低低地说:“借我靠一下,我觉得很累。”

一句话,她在他怀瑞安分下来。

怎么能不累?又要仕途光明,又要财源广进,又要报母仇,又要挺个不上道的好朋友,她光想都觉得累。

不过上官檠确实很看重Jovi,他把纪芳的话都听进去了,他试着抛弃传统父亲的威严,和儿子当朋友,给儿子训话时声音表情丰富精彩,而且再也不给他点穴了。

“……树越长越高,藤蔓越爬越多,这时,阿奇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长出野兽的毛和角……”

上官檠抱着Jovi和玥儿,给两个孩子讲故事。

这故事是现代很有名的绘本《野兽国》,一个坏脾气小孩想象着离家出走,他的房间变成森林,他了野兽国的野兽王,他为所欲为、疯狂吵闹,做所有父母亲不允许他做的事,他以为自己会很快乐,但疯狂过后他开始寂寞,他想念父亲、母亲,想念温馨的家庭。

纪芳已经画了将近二十册绘本了,这是上官檠最喜欢的一本,他说着故事、想念母亲,他的家庭原本和美安详,直到夏妩玫加入,夺走父亲的宠爱,母亲抑郁而终。

祖父认为是母亲的性格太软弱,才会在后宅站不住脚,若是她有足够本事,自然能和夏妩玫一争,不至于落得那样的结局。

这样的想法不只存在祖父心里,也存在王府每个下人心底。

他把这件事告诉纪芳了。

她没有批评祖父,只轻轻地说了句,“家是用来休息的地方,不是用来战斗的地方,如果非得战斗才能站得住脚,那个家,不要也罢。”

她的心意与自己如此契合!

他兴奋、他快活,那个需要花心思战斗的家,他确实不想要了。

待王府颓毁,待靖王爵位被削,他自会天高地远逍遥去。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对不起,早在夏妩玫砸钱让莫齐毒害母亲、拐绑自己,早在他们连寻找都放弃那刻,他已经建立起自己的根茎枝蔓,与那个家切割。

“吃点心喽!”

纪芳端着大托盘进居,三个盘子里都装着布丁、芋圆和切块水果。

她的手艺在外食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里,比起其他女人还算不差,但绝对不是厨师等级,不过因为薪水买不起房,她的钱全用来满足自己的小确幸,假日三五好友吃吃好料,公司旅游、出差,放特休假时全世界走遍,她吃遍各国美食,可以猜出七、八成做法,只是穿越来到古代想做出来,还是得靠厨房里的大厨帮忙才行。

因此一心拓展餐饮业的上官檠,每个月安排她与大厨们进行一次“技术研讨”,研发出来的新菜色吸引不少客源,尤其是那道西班牙炖饭,成了京城贵族争相吹捧的名菜。

听说皇帝知道富贵酒楼在上官檠名下,还让厨子进宫专门烹煮这道菜。

题外话,富贵系列是上官檠他娘的嫁妆,祥和系列是他祖母的嫁妆,至于他和凤天磷合开的铺子形式种类及名字多到族繁不及备载,纪芳懒得记,一律归类为凤三系列。

“你不是说芋圆多吃不好?怎么又端上了?”

“这就是身为现代人的矛盾喽,明知道糖是合法的毒品,会让人上瘾,可压力奇大无比的上班族,谁能拒绝得了甜品的诱惑?就像每个父母都知道3C产品对孩子不好,可是孩子一闹,谁能不乖乖把iPad双手奉上?”

“听起来,那是很复杂的地方?”

“可不是吗?吃吧!”她在床上铺一块旧布,把两个孩子抱到中间,一人一个盘子、一支调羹,任由他们折腾。

“为什么不让人喂?这样会弄得到处都是。”

“这些点心身负三个任务。”纪芳举起三根手指。

“哪三个任务?”

“第一,进到宝宝肚子里,提供足够养分。第二,孩子藉着舀起食物送进嘴巴的过程中学会手眼协调,帮助肌肉发展。第三,当孩子成功地完成一件事,那种自我肯定、自我满足的成就感,能培养他们自信独立的精神。”她做过连锁幼儿园广告,还能背出几个出名的幼儿教育理论呢。

“你们那个时代的人,果然很复杂。”

“所以咩,你这么单纯的人千万别穿越到那里,否则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像你大哥一样吗?没关系,我可以去考公务人员。”

想起家人,纪芳轻叹,她应该是过劳死不会错了,不晓得老爸老妈有没有聪明一点,向她的小老板狠狠敲一算赔偿金?

见她情绪低落,他知道,她想家了。

同样离开家,他们都想着回去,只不过他要的是报仇,而她真心实意想回到那个有亲人、有爱的避风港。

他很羡慕那样的家,也会尽全力为她布置同样的家,只是他不习惯允诺,不习惯说事前话,他会耐心等待,等待该结束的事结束,再开始他想开始的。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那次夏可柔和纪芳相遇,夏可柔的嚣张让她失去三万两银子,三万两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是在他手中,他每个月给殷茵的分红多塞进一、两千两,纪芳不耐烦査帐,不去理会这种事,但殷茵精明,一看知道数目不对。

他帅帅地丢下一句,“那是给我老婆、儿子花的。”

于是殷茵收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看,这时代的女人也有这点好处,她们认定养家是男人的责任。

“别想了,这里也有你的家人。”上官檠轻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了身上。

纪芳苦笑,是啊,现在穿越回去,她还是得再次离开亲人。

“想好了没?想不想把绘本付梓,再赚一笔?”上官檠知道她有事业心,便挑了她喜欢的话题。

是的,这里不但有她的亲人、朋友,还有她的事业与成就,他会慢慢加码,直到这里的牵绊比那里多。

“我担心故事太先进,作者会被人抓起来用火烤。”

上官檠太笑,说:“你也有怕的事?”

“怎么会没有?我是人,不是神。”

“放心,绘本我打算放在我和凤三合开的书铺里卖。”

上官檠会想到开书铺,是因为纪芳曾经向他描述广告业之后,说:“何谓广告宣传业,就是说服别人——我的东西很好,我的想法很正确,跟着我走准没错,你一定要相信我。本人在下我做的就是这一行,我们是合法的诈骗集团。”

她的话很有趣,原来不只东西可以行销,连人和政令都可以。

于是他建议凤天磷开间书铺,专门出版一些歌功颂德、拍皇帝马屁的书,只是这个马屁想要拍得好、拍得响、拍得正确就是大学问了。

纪芳说印“皇帝好、皇帝妙、皇帝皇帝呱呱叫”这种书,不会有市场,但把皇帝的生活写成故事,从中透露皇帝善良开朗、乐观大度的性格,透露他重用贤人、关心百姓的态度,才能洗脑百姓,生活在天凤王朝是件多是幸运的事情。”

于是那些煽情小笔事,自然是出自纪芳手笔。

书上市不久,消息传到皇帝耳中,他让太监去坊间买几本回来,看到里面一些小到连自己都没有感觉的琐事竟然如此被放大、夸张且肯定,那颗怦怦跳的龙心呐,喜悦到不行,那两颗龙眼啊,弯成天上圆月,那个龙屁啊,被拍得异常舒坦。

命人查证,此书肆恰恰是他最疼爱的三皇子所开。

皇帝大肆夸赞,赏赐有加,这下子不只是凤天磷,连云贵妃走路都像踩了筋斗云似的,轻飘飘地。

在凤天磷的刻意唆使之下,云贵妃想见作者一面。

凤天磷在打什么算盘,上官檠岂会看不透,他悄悄地和纪芳说了两嘴。

纪芳讶异之后,理智分析,她不相信凤天磷会爱上自己,爱情哪有那么容易。是占有欲?或许;新鲜喜欢?或许;但要发展到一生一世不离心,那是不可能的,更甭说凤天磷就是那种先抢先赢,后果再论的个性。

纪芳不可能单纯到认为云贵妃见到自己就会喜欢上她,一道懿旨下来,说:“就是你了,你来当我儿子的皇子妃。”

呵呵,如果她相信这种事,不代表她单纯,只代表她脑袋有洞。

所以当凤天磷来开了口,纪芳冷笑道:“可以啊,但我去见过贵妃娘娘,灵感就会失踪,以后你把我打死,我也只能拍出低等马屁,想清楚吧,结果自行承担。”

到最后她没进宫,至于凤天磷是怎么对云贵妃说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此时提起绘本出版的事,纪芳忍不住拧眉挤眼的对上官檠道:“我可不可以直接把版权卖给你,你打算怎么出版、和谁合作柝帐,都与我无关?”

上官檠问道:“你很不待见凤三?”

“认真说,是害怕。”

害怕?这话说得过分了,凤天磷不只一次反弹,说他的身分在纪宅里发挥不了作用,没有人怕他、没何人理他,他进进出出就像一团屁似。

可她居然说怕他?

“怕他什么?他的身分?他的脾气?他的位高权重?”

纪芳揺揺头,“不对,怕他的丹凤眼,怕他挑剔人的口气,他和我以前的小老板一模一样,我下意识想躲开他,最好永远都别碰上最好。”可惜那家伙的传导神经有问题,居然解读不出她对他有多么避如蛇蝎,尤其有马屁文章当媒介,他出现的频率竟然和阿檠有得拚。

上官檠失笑。“可是我看不出来你怕他。”

“如果你在外商公司上过班就会晓得,即使心里只有一分成算,也要表现出十分笃定,越是害怕越得虚张声势,否则怎么能说服别人相信自己?”

“知道了,绘本交给我吧,我处理,不会让你吃亏的。”他那里还有夏可柔的两万七千两银票呢。

说话间,凤天磷突然走进来。

他听见了吗?纪芳一看见他,迅速把头别开,假装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凤天磷不允许她躲避,直接走到她面前问:“你的小老板是谁?”

她不答。

问不到答案,他追着上官檠,他已经习惯阿檠是纪芳的代言人。“她的小老板是谁?她不是一直待在莫宅?什么时候有老板的?是在上京的途中吗?”

上官檠也不回答。

凤天磷生气了,怒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所有人都知道独瞒我一个?难道我不是你们的朋友?”

“不是。”纪芳想也不想的立刻回嘴。她没有皇子妃命,并且打死都不想和皇子交朋友。

上官檠的口气客气一点,回道:“没有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们的共同秘密。”

比起纪芳的直接拒绝,上官檠的“共同秘密”更让他光火,他辛苦那么长一段时间,和纪芳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而阿檠已经和她有了共同秘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言道:“阿檠,我们打一架吧。”

“不行。”

这次纪芳和上官檠异口同声。

于是在他们的共同秘密之后,他们又有了共同默契。

凤天磷岂能不炸毛?“为什么不行?”

“身教重于言教。”两人二度异口同声,然后一起看向眼睛张得大大的Jovi和玥儿。

凤天磷看看纪芳,再看看上官檠,他们是真的真的真的想气死他。“我……”

话没说完,上官檠把布丁塞进他手里,说:“吃一点吧,纪芳做的,味道很好。”

纪芳赞许地看着他,说:“甜的可以安定神经,对皇子大爷的暴躁有帮助。”

哇咧、哇咧,他是被他们排挤了吗?他是三皇子啊!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啊!

凤天磷始终没在纪芳面前讨到好处,也许是他讲话有点小刻薄,也许是他试图控制人的霸气,也许是因为他迷死人的丹凤眼,无论如何,这种状况都是上官檠乐见的。

至于自己和纪芳之间……上官檠很高兴,不管她把关系定位在合伙人或朋友,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亲密。

他们可以谈心,可以分享成就,可以为彼此分析事情,可以承担对方的忧虑……这种“一起”、“共同”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升温。

“大夫怎么说?”上官檠爱怜地模模Jovi的额头。

他生病了,有武师傅陪着、有江大夫看着,儿子的身体一向强健,没想到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吓坏一屋子女人。

“大夫说是染上风寒,可风寒怎么会这么严重?”纪芳抱紧他,舍不得他难受,当了妈才晓得当妈的心思,儿子是心头上不能割舍的肉啊!

“让人回京去请江大夫了吗?”

“萍儿去了。”

他们不在京城,之前纪芳帮忙相看庄子,接连买下三处,其中一处有温泉,趁着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前,上官檠带一家子出来泡温泉,给孩子去去寒气,没想到Jovi还是太小,受不得。

孩子生病就更娇了,吵着闹着不肯躺在床上,非要大人抱,纪芳已经抱着他大半个时辰,上官檠伸手,说:“你休息一下,我来抱沐儿。”

纪芳不舍地把孩子交给他。

两人依旧在坚持着,一个喊Jovi,一个喊沐儿,好像坚持到最后的那个就能拿到儿子的监护权。

上官檠爱怜地看着烧得满脸红通通的儿子。

一到庄子上,他立刻进山打猎,因为有温泉,这里的动物还活跃着,他想给纪芳弄点野味打打牙祭,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儿子发烧的消息。

“我不该贪玩的,毕竟是冬天,孩子又小。”

听着她的自责,他一手抱住儿子,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别想这个,说不定早就病了,只是这会儿才发作。”

纪芳点点头,也许上官檠不懂,她却很清楚什么叫做潜伏期。

换了人抱,孩子微微张开眼睛,看一眼抱着自己的人是爹,又闭上眼,把头往上官檠怀里钻。

这一钻,钻得他心头发软,纪芳是对的,她的教育观念让沐儿无惧他身为父亲的威严,沐儿与自己亲近,他看见自己就会笑得满脸开心,儿子的快乐,让他有了当爹的成就感。

上官檠带着她坐在床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纪芳在这时侯,想起前世时母亲的抱怨,那时爸常被派到海外出差,妈很能体谅,在双薪家庭的时代里,谁的薪水都少不了,可每当她或哥哥生病,妈妈就会又气又急,会对外婆埋怨,说自已过得像单亲。

以前不懂,脾气好的妈妈为什么老在他们生病的时候发难?有一度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生病不乖,现在她终于明白,在孩子生病时有堵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对女人而言有多么重要。

上官檠看着她紧蹙的眉头,握住她的手说:“人的一生需要遭受许多磨难,才能成材,这是沐儿的第一场难,也是他将要长得更好、更壮的过程。”

“我懂,只是舍不得。”模模儿子睡熟的脸庞,纪芳低声道:“放下来吧,他睡了。”

“不,我要一直抱着。”

“不累吗?”

他揺揺头,说:“小时侯我的身子不好,经常生病,爹眼里只有夏氏母子,根本不关心我。我还记生病时很不舒服,娘整个晚上抱着我在房里走来走去,听着娘唱的小曲儿,闻着娘身上的香气,我便安心了。那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记忆,我希望沐儿长大后,也有这样的记忆。”

纪芳凝眸望着他,他的眉眼总是在提到亲娘的时候变得柔软,他与母亲之间的感情很好吧?所以他一心报仇,企图为母亲争回公道,这种情况……她还能劝他放下?

“你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夏氏?”

“她长得比我娘美丽,她有手段,她……很会演戏,而我爹,是个肤浅的男人。”

“我觉得你爹犯下的错不是宠妾灭妻,而是将就,既然不喜欢,就不该把你娘娶进门,没有他,说不定你的母亲会碰到品格高雅的好男子。”

“他们的婚事是祖父与外祖在年轻时定下的女圭女圭亲,只是没想到外祖家会败得这么快,祖父坚持承诺,让母亲进门,认为这样便对得起昔日好友,殊不知……”殊不知这样的安排,竟是害了母亲。

“虽然,你不见得苟同,但我还是想问,人的一辈子是幸福快乐重要,还是信守承诺重要?若你爹势利一点,直接拒绝这门亲事,或者你外祖家有自知之明,断绝这门姻亲,那么你母亲的悲剧就不会出现。”

“所以错的是祖父和父亲,不是夏氏?”他的嗓音紧了。

听出他强抑的愤怒,她揺揺头,道:“不,你祖父、父亲有错,夏氏也有错,她的心胸狭窄、性格卑劣,就算不对付你们,也会去对付别人,因为她看人看事的角度偏颇,因为她性格阴暗,这样的人一辈子会不断出现敌人,她的痛苦,来自于扭曲的性格,与旁人无关,可她永远都会认为别人才是制造她痛苦的泉源,要想尽办法消灭,于是恶性循环,于是即使锦衣玉食,也宛如身处地狱。

“所谓人在算计中走向腐烂,佛在宽恕中获得不朽。想腐烂、想不朽,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夏氏选择了腐朽,不管你有没有动作,她都会走入毁灭。”上官檠乐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喜欢在她身边,因为他的复仇大计、他的怨恨、他的心机,总会在她身边消失于无形,看着她、同她说话,她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他遗忘自己是个悲惨的男人。

纪芳又说:“人生苦短,为自己活很潇洒,若能放下便放下,退一步会海阔天空。”

“如果放不下呢?避而不见会比较好?”如果非要腐烂方能为母亲讨得公道 ,他愿意!

纪芳不想鼓吹这种思想,但是死结在他心里卡着,不上不下,痛得让人揪心,一个人挣扎一天不累,可挣扎一个月就累了,她怎舍得教他挣扎一生世,与其如此,不如拿把剪子断了个干净,从此天地逍遥,再无负担。

“放不下,就去讨回公道吧,人总要心里真的满足了、无憾了,才是真正的解月兑,虽然我不认为复仇之后一定会快乐,不过这不是快不快乐的问题,而是复仇之后就没有包袱了,就能好好重新过生活。”

他真心实意的笑着,嘴角再无半分苦涩。“是,我要这么做,我要满足、要无憾,要为公道尽一份心力,否则黄泉之下,我无颜面对疼我、爱我的母亲,纪芳……”他抓住她的手,诚挚 道:“等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摆平了靖王府,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只有你没有其他女人的家。”

这是……告白吗?

富兰克林尚未发现电,电缆线尚未牵成,但她被电到了。

梦里,她作过无数个和大老板有关的粉红色泡泡美梦,睡前,她幻想过无数和上官檠在一起的美妙人生,但这些场景只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会现形成真,可是现在,他说了,从不轻易允诺的男人对她说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只有你没有其他女人的家……

她不晓得这种感觉是该松口气,还是揪起心,那个敲得她耳膜快聋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不规律地进行。

有被告白过,不晓得被告白的女人要做出怎样的表现,更正,是不晓得被暗恋对象告白的女人会做什么反应,眼下,她只是傻着、呆着、蠢着。

望着纪芳,她是很聪明的女人,可她现在看起来很……那个字是怎么说的?哦,很萌,萌得让他想把她拢进心里,再不放生。“为什么不回答?不可以吗?不愿意等我吗?”他笑着逗她。

纪芳揺揺头。

“答案是不?”笑容瞬间结冻,他急了。

“我想知道,你是真心的吗?不是因灯光美、气氛佳,儿子在怀,温暖无比,于是让你说出煽情话?”

是他不够真诚?上官檠轻轻把儿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拉起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他斟酌着字句,认真回答,“我是真心的,我知道对你而言,我只是沐儿的父亲,你心里有个比我更重要的男人,他虽然留在那个时代里,依旧占据了你的心情,你放不下他,你还想要回去,再争取一把,但是……

“别回去了好吗?这里有我、有沐儿,我们会当你的亲人,我会努力让自己变成那个让你崇拜的“大老板”,他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尽力学习,只要你肯教我。”

纪芳倒抽口气,他怎么会知道大老板?

推开他,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她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谁告诉你大老板的事?”

“是你作梦时说出口的。”

“我作梦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场?”纪芳眼珠子转一圈,问:“是芷英?她是你的人?负责监视我?”

她想要跳脚,她把二十一世纪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连很无聊的十二星座都说过,却偏偏没有教会他隐私权对现代女人很重要!

“不是。”他犹豫片刻,说出实话。

“不然呢?”她两手叉腰,做出一副泼妇状,怒目望着他,就等着他回答得不得体,立刻踢他一脚。

“我常在半夜潜入你房里,看你一眼,我才能安心入睡。”

这是实话,可从他嘴巴说出来,立刻成了情话,泼妇转眼变成情妇,纪芳的心软成棉花糖。

气消了,隐私权不重要了,她上前两步,拉起他的手,很想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看她一眼他就无法安心入睡?

“你有失眠的困扰?”纪芳柔声问。

“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安心入睡?”

“因为你对沐儿说,我的期待太高,哪天他受不了了你要带他远走高飞,我怕你远走高飞,怕再看不见你,怕你彻底消失……”

只是一句戏言啊,他竟记着、担心着,那得要多看重一个人,才会这样忧心忡忡?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胸前,她对着他的心脏低声道:“有你这么好的父亲,Jovi哪里舍得跟我远走高飞?有你这么好的男人,我又怎么舍得远走高飞?放心吧,我会一直一直留在这里等你。”

这是回应他的承诺?

收到了,他会安心,但是他还是会继续在深夜里潜入她的房间里,因为,他爱上做这件事,爱上那睡前一瞥,即使做这事儿很费劲。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大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为你做了什么,让你念念不忘?我会学习,我会做得比他更好。”只要能留下她,他愿意做足所有的努力。

纪芳苦笑,大老板几时为她做过什么了?只是,女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几次无理取闹的痴迷,而大老板翁Jovi……是她最美好的幻想与印记……

屋外,芷英退开两步,因为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单身女子窃听。

凤天磷心情愉悦,他是个聪明男人,擅长思考、盘算,也擅长反省,所以他终于找到能够让纪芳共鸣的话题。

认真算算,纪芳已经拒绝他很多次,她甚至把话挑明了说,把他想出来的烂籍口一脚踢翻,可是,他不死心!

阿檠说,你是天之骄子,受不了被拒绝。

纪芳说,男人本贱,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才不是这样的,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她,从在越县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

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会为情所困,他认为皇位重要、阿檠重要,女人不重要,所以故意把纪芳吓跑。

他以为只要纪芳不存在,他又可以像过去那样,做该做的事、计划该计划的未来,他甚至连刈包都改了个很矫情的名字。

他以为只要彻底清除有关纪芳的记忆,就没问题了。

可,那是自欺欺人,离开越县后,他的心头总是闷闷的。

为了解决那股闷劲儿,他经常去杜康楼吃有容乃大,那东西真的有美味到这等程度,值得他一吃再吃?

并不是,而是每吃一遍,想一遍,回想着与纪芳的相识过程,回想纪芳的娇嗔怒眼,会让胸口闷气得以纡解。

阿檠成亲那日告诉自己,他看见莫琇儿,那时自己的感觉不是嘴上说的“麻烦”、“那个女人胆子未免太肥”、“她到底想干么”,而是……真好,又可以看见她了。

他到处找她,比上官檠更认真勤劳。

是师傅教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为什么上苍如此厚待阿檠?明明他找得更认真,纪芳却先被阿檠找到?

他明明想和纪芳好好说话,却换来她的无情指控,她说他笨,她把他想要的至高权势贬得很低,她不赞同他讲的每句话,她老是反驳他,她甚至背着自己说他的坏话。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没有女人敢轻慢、或者舍得轻慢他,但她的表现很不女人,这么糟糕的纪芳,他依然愿意折节下交,愿意三番两次去接受她的批判,可她,拒绝他拒绝得毫不手软。

即使如此,他还是来了,来自讨没趣,来看她不讲道理的臭脸,丢一堆好东西巴结她。很贱吗?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上了。

他琢磨了很久,决定学习阿檠,既然纪芳对事业很上心,他便抱着帐本、揣着银票去找她,一听见她到庄子上泡温泉,立刻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卑鄙?没关系,只要能看到结果就好,阿檠可以和她走得这么近,不就是靠这一招。

在宛儿的带领下,他快步来到纪芳房前。

芷英远远看见凤天磷,加快脚步,挡在他身前。

宛儿说:“芷英姊姊,凤三公子送帐册和分红来了,要见小姐。”

她点点头,对凤天磷说道:“三皇子,帐册和银钱上的事小姐都交给茵娘子管,让宛儿领你过去茵娘子那里吧。”

凤天磷拧起好看的浓眉,道:“我要见纪芳。”

“小少爷病了,一直哭闹,好不容易安抚好,小姐刚睡下。”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抱歉,小姐命令我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不过一个小小奴婢,三皇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小少爷折腾一整天,小姐脾气正躁着呢,连萍儿、宛儿都不敢进去打扰,如果三皇子坚持……”她微微一笑,侧身让开。

这个举动是赌凤天磷在乎小姐,不愿意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

见芷英如此,凤天磷反而不确定了,恨恨剜她一眼,把怀里的帐册塞给宛儿,赌气说:“替本皇子整理个房间出来,本皇子不走了。”

芷英淡淡一笑,朝宛儿点点头,宛儿立刻转身,将凤天磷往外引。

屋里,上官檠和纪芳说着类似告白的言语,但屋外发生的事,全落进他耳里。

紧紧搂住纪芳的身子,他笑得意味深远,“我说过的话,必定做到,你等我。”

纪芳点点头,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想起爱情小说里头写的——那一声声心跳声,都在说着“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越听越甜蜜,恋爱的感觉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她在很多的“我爱你”当中陶醉着。

不过上官檠心底,也在想这三个字?

错!他正在想着的是,得好好嘉赏芷英,把她送到纪芳身边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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