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凉?
卢燕儿愣了愣,暗恼她没顺便叫厨房先烧桶热水来。
她还以为慎余一进屋就会冲着她大吼,怎么没有准备热水让他沐浴,却见他往屋后走去,她急忙放下食盒跟上,却见他月兑下了拳服,露出结实的上半身,直接汲取水缸中的冷水,便往身上冲。
虽然慎余下半身仍有穿裤子,但冷水湿了衣物,精实曲线毕露,叫未经人事的卢燕儿心头不由得突突跳,慌慌张张往后退,一个不慎,踩上了一颗圆滚滚的石头,人便往后摔了下去。
“啊!”她大叫一声,摔得结实,全身上下都疼。
听到喊声,慎余转过头来,就见卢燕儿狼狈地躺在地上,他丢了水瓢,信步走来,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适才,卢燕儿看的是背面,现在眼前的则是确确实实的正面,一张眼,目光刚巧就停在他胯|间……
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听到慎余恶狠狠地问,“在这干啥?”
她慌张摇头,七手八脚爬起,她人娇小,入眼的就是他厚实的胸膛,她心慌意乱的赶忙垂首。
她在前个主子家里,是服侍小小姐的,小小姐身边可没半个男丁,谁晓得男人月兑了衣服,竟是这个样……
这丫鬟是怎回事,老是一脸傻的伫立不动?
慎余瞇着眼瞪着那模样畏缩的卢燕儿。
心慌意乱的卢燕儿没听见他心中的不悦,更没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伸手,揪住她的辫子往下扯,吃疼的卢燕儿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妳是昨日那个哑巴。”
卢燕儿很想点头,但因为辫子被他揪住,无法动作。
“怎么,我叫妳传话给陈嬷嬷,叫她别再塞丫鬟过来,结果妳就成了那个倒霉鬼?”
不是的……
卢燕儿心头否认他的猜测。
也许在众人眼中,她是个倒霉鬼,但她心里没有半丝这样的自怜。
她有自信因为本身的异能加上人够聪明,绝对能将服侍少爷一事做得妥妥当当,让少爷生不出怨言,且因两人类似的失恃背景,她对他产生了同理之心,能宽容看待他的行为、了解他的想法、疼惜他目前的难堪处境。
她甚至认为这个工作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做得来……
在踏入这间院落之前,她是这么想的,但三番两次出错,她欲哭无泪的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又是一个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慎余甩开她的辫子,走回前厅。
虽然这些丫鬟不过是买来的奴婢,但个个都清楚,他是个朝不保夕的慎家继承人,即使畏惧着他的坏脾气,工作还是一个比一个马虎,叫他看了就气,不如自个儿动手还利落些。
听到他的月复诽,卢燕儿心头懊恼极了。
她在他心上的评价竟跟以往苟且行事的奴才相差无几,亏她一开始还有着当仁不让的雄心壮志呢!
呜呜……想想,太惭愧了!
然而当慎余下一段心里话传过来时,卢燕儿惊讶不已──
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少爷……想走?
一脚踏入前厅的慎余,回头就见卢燕儿还呆立在原处,浓眉紧蹙。
“妳是来发呆的吗?”
被吼声吼回神的卢燕儿提起裙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卢燕儿心想她得扳回颜面才行,在旧主子宅邸,她可是出了名的聪明伶俐的啊。
她先拿了浴巾给慎余擦拭湿漉漉的身体,接着在衣箱前蹲身,才拿出摆在最上头的宝蓝色常服时,就听到后方有人在心底说着那颜色难看的咒骂。
难看?
但这一箱里,十件有六件是宝蓝色啊!
这不是少爷的爱色吗?
她快速扫过,抽出了一套草绿,又再听到有人恼自己不是一棵树,于是她又改抽湖水蓝,总算没听到抱怨。
两手捧着衣物站起转身,眼前的景象让她真的变成一棵树了。
少爷……没穿衣!
他一身赤luo,没有任何遮掩,态度倒是坦荡荡,好像他其实穿了隐形衣物一般,大步走了过来,就见某个东西也跟着摇摇晃晃……
“中衣呢?”怒吼声唤醒她的神智。
她心慌意乱的转身,髋骨直接撞上未阖起的抽屉,她无声哀叫了一声,但无暇理会疼痛,专心寻找白色中衣。
“没见过男人luo|体?”慎余瞪着那红如石榴的小脸蛋。
他在自个儿屋里一向随兴自在,同时这也是他吓跑人的手段之一,尤其是年纪较小的单纯婢女,因他如此狂放不羁而哭着逃跑的不在少数。
这新来的婢女年纪较大,说不定已跟男子有过经验了,成效兴许会打点折扣。
她不知该怎么响应,只能迅速摇头。
“妳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跟家丁好过了吧?”
她用力摇头。
他抓起那代表未成亲的发辫,在手腕上绕了个圈。
“还是想上我的床?”
她摇得更用力了,活似个铃鼓。
“也是。”薄唇靠近如贝壳般的耳,卢燕儿觉得她的耳朵跟他的呼息一样烫。“上我的床没好处,不如去上我爹的床,看能不能帮他生个儿子,母凭子贵,还能得到慎家产业。”
他的讥嘲让她心头闷得发紧,抬头望向那美如花却是愤世嫉俗的男人,忽地有个冲动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想起自己是个哑子,连忙将粉唇闭上。
青青跟她嚼舌根时说过,小时候的慎余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加上脸长得好看,可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无奈就因为不受亲爹喜爱,性格才逐渐变得乖戾,若是他的母亲未过世,或是亲爹别这么仇恨他,这样出色的男子,肯定不会是现在孤愤的模样。
她为他感到心疼,好想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将慎夫人过世一事全推到他头上,何其无辜。
那双眼看透了他。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慎余心中莫名升起。
从来无人用如此温和柔善的眼神与他对视,像是欲包容他的一切,在他身上罩上一张温柔的大网,将他细细密密的包围,软化他的刚硬,让他的孤单寂寞瞬间有了依靠。
意识到眼眶竟然发酸,心绪变得异样,慎余恼怒的将辫子往旁扯,辫子离手的同时,卢燕儿人也摔倒在地了。
他将她视为无物,自个儿动手找衣服穿上。
卢燕儿忍着痛爬起来,脚踝一阵剧痛让她清楚知道她摔倒的时候,扭到脚了。
她一瘸一瘸的走近餐桌,从食盒端出早膳摆上,她从他刚才拿水瓢时是用左手,知道他是左撇子,故将箸、调羹放到他的左手边。
怎知穿好衣服入座的他又是眉头一皱,“谁叫妳将餐具摆到左手边来的?”
她一呆,心想少爷不是左撇子吗?
但她还是立刻将餐具移到右边去。
她怎会知道他是左撇子?
慎余纳闷。
小时候因为左手拿箸,常被父亲斥责,所以在他人面前,他一向是使用右手的。
慎余思索了一下,想起他刚才在冲凉时,没注意那丫鬟何时来到身后,故以左手拿水瓢了。
啧,连在自己屋内都不能轻忽!
他果然是左撇子!
听到他心底声音的卢燕儿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老爷不准许他使用左手用膳,才一直改用右手。
慎余端起粥,闻了闻。
又是糊的!
粗腕立即往左方甩,那碗呈一个完美的拋物线落地,略带焦色的白粥撒了一地。
他看着那似乎早就察觉到他准备丢碗而狼狈往后跳开一步的丫鬟,眸中还闪着惊悸,狐疑她竟然洞悉他打算将粥撒在她身上的意图。
这应该不可能,他每次发现粥烧糊,丢碗时,每个丫鬟都哭天喊地的,没一个躲得过,一定只是碰巧而已。
卢燕儿真庆幸她能读心,知道他的想法,否则这粥撒在身上,不烫出水泡才有鬼。
桌上有几样配菜,分别是豆腐、花生、葱油鸡跟酱瓜,慎余单手托腮,手指往花生的盘子一弹,卢燕儿知道那盘子要朝她飞过来了,但这次不能闪,不然疑心病重的慎余会知道有问题,只好硬生生承受。
盘子打中她的手臂,好死不死敲到关节,她痛到脸色发白。
果然是巧合。
慎余这才放下戒心。
他吃掉了半盘的葱油鸡跟豆腐,酱瓜则是动也不动。
用完早膳之后,他没再搭理卢燕儿,径直走向了右侧书房。
她一拐一拐跟上,但书房门却是当着她的面关上,险些撞着了她的鼻尖。
当房门关起时,她听到他心里说着:“这丫鬟笨,应该欺负个两天就会走了。”
卢燕儿闻言一愣。
莫非,他的粗暴行径,都是为了将人赶走,并不是因为内心不平不满,所以抓奴才撒气?
这是为什么?
虽然她极力将耳朵贴着门想听清楚他的心音是否会透露答案,可无奈距离太远,只听得见他喃喃读书声,气馁放弃的她只好回前厅去整理。
今日虽然一直很不顺利,还被骂笨,但她明天一定会扳回颜面,让他明白,她跟以前的丫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