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把衣服披上,吹了夜风说不定会着凉。”
人或许骨子里都是有些犯贱,刚说完要对他怎么怎么绝情漠视,转过头就忍不住对他表露关心。
抓住那两只看似对她“依依不舍”的大手,用力拉离她的腰,贺兰蝶尾率先站起,退离他几步,扯过一件衣衫向他递去。
“罗嗦。”南宫玄嘴里抱怨,却没有拒绝她的关怀。
趁他嫌弃着把衣服披上,贺兰蝶尾动作迅速,悄悄拿走那张写了两人名字的纸,塞进怀里。
反正事后他一定会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到哪儿去。
他不要,她要,就是拿来练字也好呀!
这样安慰自己,她绕过书案正要追上他,一个不留神,衣袖拂动到桌上物品,随着啪啦啪啦的声响,东西掉满地。
“我不是故意的。”贺兰蝶尾连忙蹲下,手忙脚乱地把东西逐一捡起。
无意中,她瞅见一份文书,白底黑字,写满了令人震惊的内容——
她碰巧识字,碰巧还有点小聪明,记忆力虽不及他,也能认出上头的字迹,与怀中纸上他所写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
这是他写给兵部尚书意图谋反的文书!
贺兰蝶尾错愕抬头,以为他至少会解释些什么,却只是得到他的一个冰冷眼神,以及同样冷似寒冰的森冷话语——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促使他们冷战许多日的原因,是那封密谋造反的文书,以及他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冲口而出的冷漠说法,以及他不悦拂袖离去的举止。
那么,使他心焦气躁,即使出兵在即,在军议上都能走神,并且感到不耐烦的原因,到底又是什么?
“南宫?”
南宫玄听而不闻,迳自想着那张深刻在脑海里的气愤娇颜。
“南宫大人?”
又有人喊了一声,试图唤回他神游太虚的神智。
“嗯?”这次,南宫玄总算有了动作,抬头对上面前的人。
入眼之人的脸他全部认得,独独缺了他最渴望的那一张。
或许是出于失望,他只觉眼前景象开始摇晃着,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南宫!”
“南宫大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南宫玄彻底失去意识,陷入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床边一道忙碌的身影叫他忍不住瞠大惺忪睡眸,趁她转回来,准备将拧吧的巾帕置于他额头,他蓦然伸手,把纤细的手腕紧紧握住,并蕴进一股不愿对她就此放手的力道。
“你怎么在这里?”他嗓音嘶哑,却难掩自孤独睡梦中醒来,甫睁眼便看见她的喜悦与渴望。
“我也不想在这里,只是听说你又病倒了,双脚就不受控制,自动跑来找你……”贺兰蝶尾低声咕哝,为了鄙视自己的没节操,她也没想多加掩饰,大方说给他听,让他听了以后愉快嘲笑。
“你喜欢我,嗯?”
“不、知、道!”
说着不会喜欢她的人,现在倒问她是不是喜欢他,真的很恶劣!
贺兰蝶尾气恼地想把他甩开,怎奈他太黏人,手好似固定在她手腕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不……应该是说,他不想让她走,怕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放手啦,我去拿药给你,喝了药你的病才会好。”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她这样的解释,是在给他承诺和安抚。
“你不气我了?”南宫玄换一句问,免得她脸皮太薄,恼羞成怒。
“气,气死了,最后气我自己,干脆就不气了,免得气死我。而且老实说,你做那种事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那种事,是指那封文书上的内容。
他不想她过问,她就不问了,省得他嫌她鸡婆罗嗦,反正他那么大个人,做事不可能没半点分寸和缘由。
“抱歉。”这句道歉一语双关,即是为前几天发生的事,也是为此时她所流露的担忧。
先前在军议上,他一直在想,如果今日她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他就去哄她两句吧。
若两句不成功,再哄两句,要还是不行,那就干脆学安抚女乃娃的大人,抱抱她、亲亲她的脸颊,拍着她的背,来两声“好乖好乖”……
没想到他却病倒了。
幸好,她还愿意理他……
好吧,既然她来了,既然她没有耍脾气,那么,他就诚实一点,就当作是给她奖励。
“是谁告诉你我病倒的?”
“你弟弟。他刚好要出府,碰见有人把你抬回来,马上就冲到我那儿,怪我没照顾好你,扭着我的耳朵,教训了我好久。”贺兰蝶尾难掩心中气愤,手指着右耳,叫他看他弟弟的暴行。
“我看不见,你再凑近一点。”
“好啦,看啦。”她没听出他话里的诱哄意味,也没发现那比平时苍白许多的脸隐隐透着一股阴谋。“再凑近一些。”
“其实也没有多疼啦,南宫熠还小,又是个不事生产、不太懂事的公子哥儿,你不要责怪他啦……咦?”
最后那声疑惑,是因为她感觉到有什么暖暖的,微湿带软的物体触及小巧圆润的耳珠,用舌忝和吮的方式滋润着,再然后,换成比较硬实的东西,绵绵密密地啃咬起来。
“他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他,好不好?”
“你……你你你你!”甜美花颜上写满震惊,贺兰蝶尾终于惊觉他到底是用什么在她耳朵上作怪了,那是他的唇、他的舌、以及他的齿!“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冲出口的话,不是骂他无耻,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对她好,连她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现在你是我的人,我要对你好、对你坏,全由我来决定,有什么好惊讶的?”
南宫玄那不屑的神情,明显在责怪她大惊小敝。
“是哦,我都忘了。”她把“你是我的人”,如此暧昧的句子自动屏蔽,只当作是他一时兴起,既不期待也不惊喜,然后岔开话题,免得让两人无限尴尬:“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弟弟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南宫熠的事你还跟谁提起过?”南宫玄倏地打断她,把她整个人扯上床,跟他面对面,贴近到她能够细数他眼睫的数量。
贺兰蝶尾白他一眼,“你以为我跟谁都能谈天说地,勾肩搭背像个好哥儿们、好姊妹呀?”
她只有跟他在一起话才比较多,也只有对他,才会吐露某种程度的真心。“不许管南宫熠的事。你只能管我,只许看我,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至少让他拥有这些,在她还留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
“呃……”贺兰蝶尾不懂他突然展露出的占有欲代表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纯粹地想要那么做吧?
望着他那双明澈眼瞳,她看到了不容拒绝的坚定,心中有一块地方忍不住软了下来,决定不跟他追究原因……
“喝!你拉我上床干嘛?”
“想要你侍寝。”俊脸扬起笑意,他故意开玩笑,但为了不吓着她,松开了一直抓着她手腕的手。
“有人对我承诺过,说他不会做到最后一步的。”
“我能不能食言?”南宫玄打趣着问。
“不可以!”她要是点头答应,那她岂不是很吃亏?
除非他愿意对她说喜欢,否则,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不愿产生过多依恋,贺兰蝶尾从床上跳下,先是扶起南宫玄,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那碗苦黑药汁,再走回来喂他喝下。
“头还晕吗?还感觉浑身月兑力难受吗?”
听说每回病倒,他只需喝一帖这种药,再好好休息一两天就会恢复,上回他太早下床,她没能见证药效,这次有幸目睹,忍不住好奇询问。
“哪有这么快?又不是灵丹妙药。”
“我说啊,你就没想过要找位大夫,把你的怪病好好治一治吗?”因担心他的病情,她不由咬了咬下唇,让那原本粉柔的唇瓣变成苍白,并残留着浅浅的贝齿印痕。
他看着于心不忍,伸出手,长指轻柔抵在她唇上来回抚模。
直至那抹可爱浅粉重新出现,她的粉颊也被可疑红晕满满占据,他才停了手,露出像自嘲,又似不屑嘲讽的神色,回答她的话。
“要找谁治?不管是隐居山林的神医,抑或是宫中御医,我爹全找来为我看过,结果每个都摇头叹气,直接开些强身健体的药方,叮咛我好好锻链身体,不管吃下多少昂贵补药,我的身子还是说倒就倒。”
“那……那个当年给你开这种药方的老和尚呢?”
药和老和尚的事,她都是从府中下人口中听说来的。
可惜,南宫夫人过世之后,南宫老爷怕触景伤情,把府中下人全换掉了,不管她怎么打听能够治好他的法子,就是无法找到比这更多的线索。
“他再也治不了了。”句末带着冷哼,不过那并非对她的打击,而是劝阻,“那老和尚,在为我诊治的隔天就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