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发白,匆匆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旁,车里坐着一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
年轻男人这才注意到他的秘书竟昏迷在驾驶座上,且头撞向一旁的车窗玻璃,额头渗出一片殷红血渍。
男人正想拉开车门察看秘书的伤势,梅梅韵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她拍拍对方脸颊,轻轻摇晃对方的肩头,害怕得声音都哽咽了,“大叔!大叔!醒醒,不能死呀!”
虽然她很感谢老天爷饶过她一命,却不愿害别人成为替死鬼。
她探对方鼻息,又模模他胸口,还有心跳,她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拍拍身后的年轻男人,催促道:“他还有呼吸,还没死,快,送他去医院!”
男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慌焦虑,彷佛受伤的秘书是她的亲人。“妳认识他?”
“不认识。”梅梅韵一脸惊惶的再次催促,“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一脸淡定地掏出手机拨打,“这里发生车祸,有人受伤,地点是……”
他正要问她这里是哪里,她已经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向对方报出一长串路标。
男人因她这样的举动有些不悦,伸手要将手机拿回来,她却背过身去,坚持跟警察说完话,才将手机还给他。
“这镇上唯一一部救护车在出勤,等车子返回,再过来这里,要花不少时间,若是延误就医就糟了,我看还是我们送他去医院吧,你开车。”梅梅韵转而对年轻男人命令道。
男人长眸一瞇,闷声道:“等救护车,伤员不能任意搬动。”这可是常识,她不会不懂吧?
“肖年ㄟ,这里救护车不好等,你有车,自己载比较快啦!”阿伯也附和道。
梅梅韵看着陷入昏迷的大叔,确实不好莽撞搬动,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思忖一番后问道:“阿伯,你这帆布跟竹竿能借我用吗?”她走近铁牛车,上面有折迭好的蓝白塑料帆布、几根长竹竿、镰刀及塑料绳等农具。
“可以是可以,啊妳要做什么?”阿伯纳闷的问道。
男人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就见她拿起镰刀,将一支长竹竿砍成两段,将蓝白塑料帆布折迭为双层长方型,又从她的背包拿出小刀在帆布两边挖几个小洞,接着穿过塑料绳,两边牢牢绑上竹竿,没几分钟就做出一个简易担架。
“你来帮忙,将大叔小心扶上担架,先搬到后座,再载他去医院。”她再度指使年轻男人一起行动。
男人因她临机应变做出简易担架,心生一抹佩服,虽然一直被她指挥让他不是很高兴,不过现在救人第一,在特殊情况下也只能这么做了。
阿伯也跟着帮忙,终于将那秘书抬到后座。
年轻男人随即坐上驾驶座,梅梅韵也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内。
她先转头看着躺在后座、额头流血昏迷的大叔,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祈祷,“拜托菩萨保佑、妈祖娘娘保佑、土地公公保佑……别让大叔死翘翘,大伤化小,小伤化无,度过劫难……阿弥陀佛……”
男人瞟她一眼,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让妳上车是要妳指路,不是要妳替他超渡。”
“呸呸呸!你怎么可以咒诅大叔死翘翘?”梅梅韵张开眼,不满的瞪他。
这种时候最怕不好的气场跑来,万一有人咒诅大叔,他很可能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妳再不报路,延误送医,才会害他死翘翘。”男人朝她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完,随即按下车内导航系统,打算自行找路。“妳下车。”不需要这个啰唆的女人同行了。
“这里用导航没用,它不是把你带去田里,就是报你走进无法回转的死路,进退不得。”梅梅韵伸手要将导航系统关掉,却按错键,发出嘶的一声怪响,吓了她一跳,她担心的看向他。
男人不以为意,关掉导航系统。
“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老榕树后再左转。”她手指着前方笔直的乡间小路交代道。
男人随即将油门一踩到底。
“啊!慢、慢点……开太快了!”突然疾驶,梅梅韵惊呼一声,眼看时速表速度要飙破一百了,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车门上方把手。
年轻男人稍稍放慢了车速。
她又嚷嚷个不停,“还是太快了,再慢一点,小心,左前方有水洼……”
男人不再理会她,也无意再放慢车速。
“虽然送患者就医分秒必争,但更要以安全为重,也要避免摇晃,免得令患者不舒服,甚至加重他的伤势……小心,前面一百公尺路中央有个石块,要闪过……还有,右前方有窟窿,放慢车速……”梅梅韵一双眼盯着路况,叨叨提醒着。
“我没瞎,自己会看路,妳给我闭嘴!”男人不耐烦地斥道,他生平最讨厌聒噪的女人。“给妳两个选择,立刻推开车门下车,要不就少废话,必要时再开口指路。”
见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她撇撇嘴,轻声嘟囔道:“我如果下车,你真的找不到镇上唯一的医院,而且我也要确认大叔没事……”
“从现在开始,除了指路,别再多说一个字。”男人闷声警告。
车子一转离原本笔直的田间道路,接下来便是一路迂回曲折,路愈来愈狭窄蜿蜒,经过九弯十八拐,才终于到达镇上。
若没有身为当地人的她指路,他还真的找不到这里,只不过……
“那里是医院?”男人一脸狐疑,怀疑她报错地方了。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间医院,我小时候都来这里看病。”梅梅韵说得肯定。
“车子进不去了,有没有别条路?”
前方街道狭窄,两旁还有不少摊贩,甚至有菜贩将蔬菜直接摆在地上贩卖,机车通行没问题,一般小型房车勉强也能过去,但他这部车身加大的奔驰绝对进不了。
“没有,车子就暂停在这里,我跟你将患者抬过去,没多远的。”梅梅韵转头看向后座昏迷的大叔,再一次指示道。
“我抬他?”男人一怔,不是应该请医护人员来比较妥当吗?
“是我们一起抬。”梅梅韵重申道,他一个人可无法抬担架。“快点,人命关天!”她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拿出担架,要再将患者移到担架上,带往前方医院。
男人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围过来不少人,清一色都是婆婆妈妈,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哇塞!进口『黑豆车』欸!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台!”
“大帅哥,车子开不进去啦!发生什么事?”
“虾米?车祸受伤昏迷!那快点,抬过去,找医师急救!”
卖菜、卖水果的婆婆妈妈,听到梅梅韵转述事件,也连忙催促男人。
在一片嘈杂声中,男人沉着脸,抬起了担架。
“走快点!大家让让!”梅梅韵走在后头,催促走在前面的男人快一点。
男人满心不悦,抱怨道:“妳到底有没有出力?”
她要求个头高、力气大的他抬前半部,而她负责后半部,但他感觉担架的重量全落在他双臂上。
不一会儿,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将秘书抬到了医院门口。
说是医院,近看更只是间不起眼的小诊所,门外的招牌破旧歪斜,摇摇欲坠,没完全拉上的铁卷门可见锈迹斑斑。
进去之后,两人先将担架轻轻放到一张长木椅上,梅梅韵奇怪的左看右看,“平常这里都挤满病患,怎么今天没人?”她朝走道那头喊道:“有人在吗?医师伯伯、护士小姐?有急诊!”
“抱歉,现在休诊,医师不在。”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护士缓缓走出来。她正打算将铁门拉下,挂上休诊牌子。
“医师伯伯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位大叔撞伤头昏迷,可能很严重……”一听到唯一的老医师不在,梅梅韵更心急了。
“刚才接到电话,医师的孙子骑脚踏车『犁田』,小腿擦伤,医师很担心,赶过去看看,最快也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来,你们还是赶紧送患者去大医院比较保险。”护士见患者额头流血昏迷,担心地建议。
“去别的医院得再花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梅梅韵想了想,又朝着坐在椅子上拭汗喘气的男人命令道:“快!把大叔再抬起来,去别家医院!”
“什么?”男人感到难以置信。
“快点,等医师回来的时间就可以到另一间大医院了。”
梅梅韵忙要再弯身抬起担架后半部,但因为大叔的右小腿落在担架边缘,她先将他的小腿挪回担架上,接着双手便抬高担架,她以为男人会过来同时将前半部一起抬起,没想到两人完全没默契,有了时间差,于是叩的一声,大叔的头一歪,撞向了墙。
“啊!”她惊吓一跳,连忙放下担架,伸手要揉揉大叔的头,却又急忙缩回手,一脸歉疚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碰你的,害你又撞一次,你可别脑袋更开花啊!”
“呜……”昏迷将近半小时、年逾五十五的董重贤眉头一拢,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先看见站在一旁的年轻上司,脑中闪过一幕车祸意外,担心地问道:“执行长……你没事吧?”
男人还没回答,梅梅韵便急忙关切道:“大叔,你醒了!谢天谢地,菩萨妈祖土地公保佑,幸好你没有就此昏迷不醒。”她双手合十,赶紧拜谢天地各路神明。
虽然仍不确定他的伤势如何,但至少人醒了,还开口说话了,应该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
“这位小姐是……”董重贤转头,看着一脸焦虑的年轻女孩,面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