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城门,缴了费用后,一路向西,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家安喊道:“大爷,前面有茶铺子,要休息一下吗?”
春分已经被古代的马车震得两眼无神,连忙点头,赵左熙于是道:“停车喝点茶。”
马车在铺子旁停下,小二马上过来热情招呼,“客官,是要喝茶吃点心还是买干粮?”
赵左熙见春分一脸苍白,问小二,“有没有白鸡?”
“有咧。”
“皮剥一剥,送一盘上来,马也喂饱水草。”
小二把布巾往肩膀一甩,“好咧!”
休息过后,春分脸色总算好些了。
家安不由得说:“看柳姨娘恢复得快,我就放心了。”
闻言,赵左熙皱眉,春分身体好坏关他什么事情?
家安却是没注意,一边吃鸡爪一边说:“要不然这样一路休息得什么时候才到馨州啊。”
春分瞪了他一眼,干么讲得好像她很累赘,只是第一次坐占代马聿不适应而已,这不,让她落地走走回回神,鸡腿马上吃了一只。
“大爷如果差不多我们就该走了,今天得到驿站才行。”
接下来就是一阵疯狂赶路,春分颠到都快口吐白沫了,好不容易到客栈,她连下马车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赵左熙抱着她进房间的,直到小二把浴桶,热水送进来,泡进热水那一刻,她才总算觉得**恢复过来了。
春分趴在浴桶外缘,心想我不要出去了,我要这样泡到天亮。
然而天不从人愿,这天气水凉得快,婆子进来添了两次热水,春分正想叫第三次的时候被阻止了。
“你要泡皱了。”赵左熙好气又好笑。
春分这才磨蹭着起来,身体好多了,疲倦感便涌上,她穿好衣服爬向床铺,倒头就睡。
隔天早上,赵左熙把自己打理好后才叫她起床,不用尽孝,春分也懒得打扮,简单梳了个髻就出来,喜孜孜的吃了早点,然后又一路颠颠颠,晚上照样屁|股痛得要热水,如此五六天,总算慢慢转好,痛是没那么痛了,但她开始担心**会不会长茧。
赵左熙听了大爆笑,“你看看我有没有长,我都没长,你怎么会有。”
也是喔,他坐马车的次数比她多,这么一想就放心了,她可不想白女敕女敕的屁|股上长出老茧,杀风景。
人舒服,自然有兴致看风景,一路上赵左熙因为她走走停停,看大山大水,也看小街小巷,春分第一次走出赵家,真是事事新鲜,要不是多了家安这电灯泡,还真有几分二度蜜月的感觉。
就在这样边走边玩的气氛中,终于在出发的第十五天到了馨州。
可是春分却没想到大老远来到馨州,赵左熙出门办正事时居然只带家安不带她,当下就不高兴了,“我也要去!”
“你去干么。”
“干么不让我去?”
“你去也不能干么啊。”
赵左熙跟春分已经这样来回数次,春分就不懂了,这么远都带她来,为什么做正事就不让她跟?
赵左熙无奈,“我是去办事又不是去玩。”
“我也不是想去玩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以为我看不出你在烦恼吗?不要看我穿了姨娘规制的衣服就真把我当妾室了,我以前可是靠着脑子跟人厮杀的啊。”
赵左熙说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但条件是她必须穿男装——馨州女子比京城女子更没地位,要是跟人谈事情带个女人在身边,对方会以为自己看不起他,还没开口就会拍桌走人。
春分一喜,“这小事。”
刚好客栈对面就有一间巧针坊,于是去买了一套现成的男装跟男靴,头发简单束起就好,既然是扮演家安的同事,自然没这么多讲究。
春分变装完毕看看铜镜,好个俊俏的小子,嘻。
两人出了客栈,赵左熙边走边跟她说明情况。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赵家因为连续两批染色赭石被劫了,染布厂没红色,所以近来生意不太好吗?”
春分点头,这事情她记得,“怎么,有端倪了?”
“我们那几车赭石成分极佳,提色工序复杂,一般布厂吃不下,我估计着可能转给远处的大染色坊,便送信到几个以染鲜为明的同行那里,前些日子收到回信,说馨州钱家的掌柜便宜收了一批,但验过后发现成色太好,数量也接近我们掉的,于是来信,我便是过来确认的。”
“那你怎么还边走边玩,这事情这么急,你早些跟我说,我就不叫停车了。”
春分自责。
赵左熙却是笑了,“你不下车,我们怎么装只是出来采买东西?肯定一出门就被跟上,二房盯着我们的程度可比你想得还要严重多了。”
“二房派人跟车?”春分错愕地张大嘴。
“可不是,不然就算你想玩,我也会飞车赶过来,但因为有人跟着又甩不掉,只好装成出来游玩,直到入馨州前,好不容易藉着过城门甩掉了。”
春分默然。
赵家极度重视赵左熙这个长孙,要不是赵义跟赵老太太长得有像,她都要怀疑赵义是被抱来养的,一样是亲生儿子,怎么差这么多。老太爷不只一次说过,赵家以后是要给赵左熙的,赵义一家要分出去也可以,要继续住也可以,但总之会是赵左熙跟他的正妻当家。
赵义虽然一心读书,但罗氏甘愿吗,赵左齐甘愿吗?她看过几次赵左齐故意找麻烦,就知道他不甘愿,派人跟踪这事他肯定也有份。
春分问:“你觉得会是谁做这种事情?”
“我怀疑过是赵左齐,不过之前有次讲到染色石被劫,他十分气愤,那样子不像装出来的,我倒不是很确定了,只能先看了再说。”
马车在市区走着,终于走到城郊,慢慢的闻到一古怪味,那味道越来越浓,终于,马车了停下来。
家安在前头说:“到了。”
春分皱眉,“好臭。”
赵左熙莞尔,“所以才叫你不要来。”
三人下了车,晒布坊的人去禀告后,很快有人出来带。
春分第一次踏入布坊,只见一串串迎风飘扬的彩色长布,每块布都是二、三十公尺以上,缠着竹竿延伸过来延伸过去,蓝天下的大批艳彩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真臭啊。
原来不只现代的工业染料臭,古代的味道也挺厉害。
“三位这边请。”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把他们引到二楼的正间,“三爷,京城的赵大爷来了。”
丫头从里面开了门,一个三十余岁,模样富态的人从里头走出来,一脸精明的生意笑容,“我瞧那书信字里行间谨慎又自谦,还以为跟我年纪差不多,没想到赵大爷这样年轻。”
赵左熙拱手,“还得跟钱三爷多学习学习。”
“太客气了,走,我们看石头去。”
在钱三爷领路下,下了楼梯,很快到后院——前庭晒布,后院堆放各种原料,也是染色的主要地方,也就是说,味道更臭了。
钱三爷让管事打开仓库,里面大大小小的赭石,都已经凿开成十寸大小以便搬运,有些清洗干净了,有些还敷着厚厚的泥块,沾着干掉的草枝,看来是从山谷之类的地方捡回来的。
赵左熙走过去,翻起最近的那块石头,很快露出笑容,“这里,两点四线,是我们赵家的记号。”
“那我便留一块给赵大爷。”
“多谢,敢问钱三爷这批赭石是怎么来的?”
赵三爷笑说:“我们这里有条麒麟江,总有人在打捞沉船物品,不管捞上什么都在江边卖,那是我五弟出去游玩时刚好看到的,见这么多才四百多两,自然全部买下来。”
“不知钱五爷可否记得是哪个商号打捞上岸的?”赵左熙问。“这倒容易,在麒麟江只有一间专做这生意,你去渡口问,一问便知。”
解决了问题,赵左熙神色透出轻快,“我带的人手不够,还请钱三爷让人把其中一块搬到我车上,回礼等我回京城后再差人送来。”
钱三爷却是笑着摆手,“都是同行,以后若是赵家发达,还请赵大爷提携提携。”
赵左熙拱拱手,“钱三爷太客气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赵左熙便告辞了。
春分直至回到车上,又行了一阵,闻不到染布臭味后,这才开口问:“怎么不是全部还我们呢?或者我们补贴一半也行啊。”
赵左熙戳她额头,“全部还就没人愿意通知了,我在信上说得明白,只是想知道这批染色石是怎么掉的,绝无取回之意,不然以钱家的规模,直接提了也不会有人怀疑,那我就永远不知道下落了,钱三爷还给了一块,算是不错了。”
此时前头的家安大喊,“大爷,快到日落时分了,是先回客栈还是去麒麟江口?”
“麒麟江口。”
虽然已近黄昏,但麒麟江口依然热闹,江边一堆打捞上来的物品,有桌椅床铺,有锅碗瓢盆,价格都便宜。
赵左熙走了过去,认准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一口气就给了三两银子,“烦请大哥把人都召集过来,我有事打听。”
那工头一见三两银子,眼珠子都快瞪凸出来,当下便吆喝,把附近十几个工人都叫过来。
赵左熙连忙拱手,“有件事情想请问各位大哥,若消息有用,会另外奉送金银。”
几个人都看到那闪闪发亮的银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钱家五爷前阵子在这里买了一批染色石,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大哥记得这件事情?”
“记得记得!”其中一个立刻说,“那卖染色石的是个外人,不过头儿说都是讨口饭吃而已,让我们不用为难他。”
“你这么说我也记得了,那人长得有点像柱子,我们还开玩笑问他们是不是表亲呢。”
“对对对,像柱子。”
不用赵左熙问,一个大胖工人很快举手,“俺就是柱子,俺也觉得像,就过去招呼了一会,他说是从音州过来的,在这里卖了好久咧。我见他可怜,带他回家洗澡,给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让俺的婆娘把他换下的脏衣服洗一洗,不过衣物还没干,钱五爷就把东西买走,他人就走咧,连声谢也没有。”
赵左熙眼睛一亮,“那衣服还留着吗?”
“留着咧。”
“劳烦大哥把衣服取来。”
“好咧。”柱子说完就往家里冲去。
春分见一人欲言又止,于是开口,“这位大哥,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这些对我们很重要,您想到什么都说一说吧。”
“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俺可能也记不太清楚,不过那人说这批东西是主人家让人扔往谷里的,他知道这东西值钱,就跟亲爹亲叔三人悄悄搬运,又雇了大车来这里卖,他当时说溜嘴,有提过主人家的姓氏,但实在太久,我忘了。”
“是不是姓苏,或者姓金?”这是京城最可能跟赵家竞争的两家布庄。
“真不记得了。”
“那若让您再看到那人,会记得吗?”
“这倒容易,他真跟柱子有七、八分像,大爷让人画个柱子的画像就差不多了。”
柱子很快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套简单的秋衣秋裤。
赵左熙又问了一阵,直到确定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才离开,临走前给了每人一两银子,那柱子又多给了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