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松软的泥土,烙上了凌乱的脚印。
山路旁的树林中,拉起了黄色的封锁线。
严铠紧拧着眉心,神色冷冽,双手怀抱在胸前,目光穿透蹲在地上鉴识的警察身影,落在了那抹红色的裙襬上,脑中回荡着的是家属听闻噩耗后,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呕—”
一道身影冲到一旁的树边,还来不急弯腰,胃袋中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喉头,他只得扶着树干狂吐起来。
“呿,真是没用。”潘彦武鄙弃的看了眼又一个冲去吐的新进警察,边摇头边走向严铠,但等看到严铠调侃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改口道:“不过这也是成为好刑警的必经过程,以后他们一定也会跟我一样优秀的。”好吧,他承认自己以前刚看到尸体时吐得更凶。
严铠收起瞟向潘彦武的视线,再次看向那倒躺在微湿泥土上的身影。
潘彦武顺着严铠的目光看去,露出了愤慨的神色,“这凶手也太变态了,根本是把杀人当成乐趣,丧心病狂。”
“天生杀人犯。”严铠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什么?”潘彦武没听清楚。
严铠没有回答,举步向前,“走吧,去看看找到些什么。”
潘彦武搔了搔脑袋,没敢耽搁,追了上去。
而就在警察们仔细地勘察现场时,另一头N报社稍早前接获消息之后也炸开了锅,赶紧召开会议商讨采访方向,并打算派资深记者前往采访。
“长官,拜托,请让我去!”
社会新闻组组长黄永权的桌前,宁静认真执着的恳求着。
黄永权脸色不豫的回答,“别胡闹了,这不是妳分派到的工作。”
“我知道这种案子一向不是我这种新进记者可以跟的,不过我保证一定会带回独家。”
“妳保证?”他这句疑问是从鼻子哼出来的。
“案发地点在我母亲住所附近,而且我合理地猜测,我应该跟受害者打过照面。”
当她听到有关受害者的简述时,鼻间彷佛又充斥了那股浓厚的香水味,脑海迅速浮现出那抹红色的曼妙身影,还有那欢快的神色。
她这话的确勾起了黄永权的兴趣,眸底闪过一抹欣喜,“妳见过受害者?”
宁静面色沉稳,“我希望不是。”
她还是无法做到将工作成就凌驾于良心与悲悯之上。
黄永权瞇了瞇眼眸,略带嘲讽地道︰“妳不够嗜血,是无法跑出什么头条新闻的。”
宁静抿抿唇,没有接腔。
黄永权笑了笑,“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的。”
所有的热血与纯真,都会在踏进这名叫“社会”的大染缸之后,随着时间而改变。
宁静敛眉,口气坚定,“我会尽我的所能把工作做好的。”
黄永权打量着宁静秀丽的脸庞半晌,突然将身子朝桌面前倾,好奇的问︰“我记得妳当初通过初步筛选,面试的时候曾说,妳希望跑社会线,是因为妳希望揭发所有的黑暗,让所有受害者没有遗憾。”
宁静迎视着黄永权的目光,轻轻颔首,“是的。”
“但是妳难道没想过要揭发黑暗,自己也得先成为黑暗的一分子?”
她毫不考虑的回答,“没有。”
黄永权看着宁静,突然笑出声,“好吧,就让妳去跑,不过妳要有心理准备,这不会是个愉快的差事。”
宁静喜出望外的承诺,“我会好好做的。”
黄永权点点头,“我拭目以待。”
这条新闻被派给宁静,在报社造成了不小的骚动,众人哗然议论,连艾薇都不敢置信的跑来跟她确认了好几次。
“妳真是太倒霉了。”这是艾薇最后的结论。
宁静根本无暇去揣测其他人的想法,匆忙搭着摄影记者的车赶赴现场。
跟她搭配的摄影记者陈明伟是老油条了,对她这个小记者没什么兴趣,嘟囔着抱怨了几句类似“怎么派这种没实战经验的新人跟他搭配,上面的人脑袋是破洞了吗”的话,没有多理会她,专心地开车。
车子很快就抵达现场,陈明伟停好车,没说什么,一溜烟就冲下车,大步走向路边的树林中。
宁静不以为意,将包包的斜背带拉顺,跟着下了车,却见陈明伟被几个警察挡了下来。
“你们回去吧,目前案情还没明朗,不接受采访。”
“警察先生,我们只是看看,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不行,你们快走吧。”
“不然就拍几张照片,好让我可以回去交差啊。”
“已经说不接受采访了,还拍什么照?你要交差,难道我不用交差吗?”
宁静安静地看着陈明伟跟警察讨价还价,鼻息间又充斥着那股让她作呕的气味。
“别这么不通情理嘛,来,抽根烟。”陈明伟不死心的继续“卢”警察。
警察越来越不耐烦,斥喝道︰“去去去,回去等记者会,否则别怪我用妨害公务办你了。”
陈明伟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往回走,经过宁静身边时又咕哝道:“真是没作用。”
宁静却彷佛没有听见似的,突然扭头往另一旁走去。
“喂,妳要去哪里?”陈明伟困惑地朝宁静的背影喊着。
宁静没有响应,只是忍住呕吐的,顺着那气味的方向走去。
那是在案发现场另一头的树林中,泥土因为前阵子的大雨冲刷而松软不少,有些部分甚至显得些许的泥泞。
宁静不在意自己的布鞋陷入泥泞,也不在意在穿越树丛时割伤了手,像着了魔似的追着那股气味走,完全没发现自己正朝着一个足有半个人高的窟窿走去。
突然,脚下一个踏空,她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倒,双手慌乱地在半空中抓了抓,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撞击时,腰间却感觉到一道力量稳住了她的身子,接着将她整个人往上拉,直到撞上一堵带有温度的“墙”才静止下来。
蓦的,她的鼻腔被这道“墙”散发出来的洁净气息充满,不再为盘旋不去的腐烂味所苦,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这味道……让人感觉真舒爽。
“找死吗?”
宁静还来不及回神,头顶上已经飘来一道不悦的低沉斥责,身子也被推离那堵钢硬却温暖的“墙”。
她定了定神,朝站在眼前的身影望去。
阳光自他高大的身影后方照下,让她的眼前瞬间白晃晃的,好半晌才聚焦在那张背光的脸庞上。
那是一张好看的清俊脸庞,古铜色的肌肤让他的俊美多了分粗犷,严格说来,是男人味十足的。
“小孩子不乖乖待在家里,跑来这里干么?知不知道妳刚刚差点摔进坑里?”
男人教训的口吻让宁静原本要说出口的道谢又吞了回去。
她整了整衣衫,平静的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用哪只眼看到她是小孩子的?
男人的目光这才又仔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次,淡淡道:“是我的错,不该用触感判断。”
宁静的脸庞猛的发烫,冷下声音道:“如果你想骚扰我,你找错对象了。”
男人的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突然一个欺身将她压到一旁的树干上,抓起她的双手固定在头上方。
宁静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脑中闪过小时候的噩梦,想要抵抗,整个人却彷佛被冻结住了,只能瞪圆眼睛看着男人逼近的脸庞。
“知道怕了?”男人收起微笑,脸色冷峻地瞪着她,“一个女人只身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就是在替自己找麻烦,制造让人侵犯的机会,懂吗?”
宁静深吸口气,直直的望进他的黑眸,发现那眸中没有任何一丝恶意,深邃清澈的倒映出她的僵硬。
“懂吗?!”男人又问了一次,彷佛要确定她是否真的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宁静平复了下心绪,缓缓道:“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男人皱皱眉,还来不及反应,下ti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当下脸色遽变。
自从小时候那场噩梦之后,宁静就勤学学武术,所以这时往他胯|间招呼的动作凌厉有力,绝对不容小觑。
“该死!”疼痛让男人面容扭曲的咒骂出声。
宁静趁他松开手之际月兑身,还不忘趁着他痛得弯腰时,迅速确实地在他的侧脸补上一记精准的肘击。
“唔—”男人发出闷痛声,身子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上。
宁静趁胜追击,又抬起腿往他踢去。
可这次男人并没有让宁静得逞,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
宁静没料到他的反击如此迅速,身子一失衡,跌坐在地,鼻梁上的眼镜掉落在一旁,而同一时间,男人高大的身子已经压上来,沉重如大石,让她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