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要走,祈兆雪也探手模着衣袖要付帐,结果这一模,发现自个儿这趟出来忘了带银子,一急之下,起身用力拽住要走的汤晴光。
被他猛然一拽,汤晴光冷不防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往后一倒,祈兆雪连忙出手抱住她的身子,以防她摔倒。
汤晴光没好气的从他怀里站直身子,“你做什么?我是绝不会再同你回勺江城,你死心吧。”
他咬着后牙槽,吐出几个字,“我没带银子。”
闻言,汤晴光登时藉机狠狠挖苦他一把,“哟,你这是想白吃白喝哪,你可是堂堂世子,这么做不太好吧,要是传了出去,这南风侯府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他磨着牙,恨不得把她的嘴撕了,“借我银子,回去本少爷加倍还你。”
她抬起下颚睨视他,“我没打算再同你回勺江城,不过,若你答应不再缠着我比武,我就借你银子。”她趁机提出要求。
“你……”祈兆雪又恼又火,心在付不出银子吃白食,与同她比武之间来来回回摆荡着,最后瞧见那卖粥的大娘直勾勾的瞅着他,似乎真怕他吃白食似的,浑然不知那大娘只是适才在听见汤晴光提起他世子的身分时吓得惊呆了,所以才会呆愣愣的瞅着他。
祈兆雪忍着气,朝汤晴光伸出手,“我不同你打了,把银子拿出来。”
目的得逞,汤晴光翘起的嘴角露出两枚可爱的梨窝,掏出银子把他的粥钱一并付了,接着她再拿了几块银子塞到他手上,“哪,这是给你回去的盘缠,不用谢,慢走不送。”说完,她轻快的转身离去。
“你给我等等。”祈兆雪恼怒的追上她。
“你还有什么……”她话未说完,忽见几名蒙面人冷不防的袭击他们。
见他们一出手就是杀招,汤晴光与祈兆雪吃了一惊,急忙还手回击。
那几名黑衣人似乎欲置他们于死地,出手毫不留情,汤晴光仗着一身轻功,身子灵巧利落的与其中两名黑衣人周旋,在闪开其中一人迎面挥来的刀后,她扬声质问他们,“是谁指使你们来行刺我们?”
没人回答她。
她瞥了眼被其他六名黑衣人围攻的祈兆雪,见他们招招凌厉凶狠,祈兆雪只怕撑不了多久,汤晴光略一思量,甩月兑那两名黑衣人,来到他身边,藉着替他挡下一刀时,朝他使了个眼神,压低嗓音说了句话。
祈兆雪一愣之后,明白她的意思,少顷,配合着她施了个声东击西之计,让他们误以为他们要从西面逃走,趁他们往那里围堵时,两人猛不防朝南面突围而去。
成功突破黑衣人的包围后,两人施展轻功,一路逃出桃花镇。
“这些杀手是冲着你来的,你可知道是谁买通了这些杀手来刺杀你?”一边逃着,汤晴光一边询问祈兆雪。
她之所以看出那些黑衣人是冲着祈兆雪而来,是因为适才他们泰半的人手都在围攻祈兆雪。
祈兆雪毫无头绪的摇头。
两人逃到河畔,清晨时分河面上笼着一层薄雾,汤晴光解开拴在河边的一艘乌篷船,抬脚一踹,让它滑进河里。
就在祈兆雪要跳上船时,被汤晴光拦住,她施展轻功,跳到附近的一棵树上,招手示意他过来。
祈兆雪跃到那棵树上,下一瞬便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故布疑阵,想让那些杀手误以为他们两人是乘着乌篷船逃走。
果然不久那些杀手追来,瞧见河上那艘乌篷船,也没看清船上是否有人,便急忙在附近找来一条船追了上去。
祈兆雪见她还待在树上没离开,以为她是累了,想歇息会儿,也没催促她,陪着她一块留在树上。
稍晚,那两条船的主人一前一后过来,在河边四下找不着自家的船时,急得都要哭了,汤晴光慢条斯理的从树上下去,问了那两人买一条船须花多少银子后,便掏出银子赔给他们,这才与祈兆雪一块离开。
祈兆雪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这丫头倒是好心。”
汤晴光不以为然的说:“这算什么好心,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弄丢了他们赖以维生的船只,自当赔银子给人家才是。我们江湖中人行侠仗义,不能抢夺别人之物,更不能随意毁损百姓的财物。”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瞥他一眼。
祈兆雪想起当年那只兔子的事,俊朗的脸闪过一丝不自在,接着想了想,他郑重朝她拱手道谢,“今日多谢汤姑娘出手相助,此恩下回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她摆摆手,脸上流露出一派大义凛然的表情,“我师叔说施恩予人,不要忘了教人报答,这次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你再报答我吧。我要去南化城,与你回勺江城有段路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听见她的话,再瞧见她的表情,祈兆雪有些错愕,怀疑自个儿莫不是听错了,她说的不该是施恩不望报吗,怎么会是……施恩予人,不要忘了教人报答?
汤晴光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喊了声,“走了,你还杵在那里做啥,等着杀手再找来吗?”
祈兆雪又好气又笑的提步走过去,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午时,两人来到一处破庙,此处离勺江城约莫还要五、六个时辰才能到,等歇息后,汤晴光就要往另一条路前往南化城。
破庙里,汤晴光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对祈兆雪分析,“要我说,会买通杀手追杀你之人,不外乎两种人。”
外头烈日当空,祈兆雪又热又渴,拿着水囊仰头灌了好几口,喝完抬袖抹了抹嘴,这才问:“哪两种人?”
汤晴光摆出莫测高深的表情,比出两根手指,“一为仇、一为权。”
她自幼就听师叔和师兄们提起他们行走江湖时所发生的事,兼之这几年来她偶而也会跟随师叔或是师兄们下山,也经历了一些事。
祈兆雪眉目一动,问道:“这话怎么说?”
汤晴光进一步说:“那幕后之人指使那些杀手行刺你,可能是与你有仇之人;倘若不是,那就是为了想夺取你世子之位的人。你可往这两方面去想,你与谁结过仇,还有谁想与你争夺世子之位?”
“夺取我世子之位?”他摇头否决这个可能,“我弟妹们都还年幼,且我们一母同胞,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就是与你有仇之人,依我看这个可能性也大些。”
“何以见得?”
汤晴光毫不留情的指出,“你为人霸道蛮横,以前没少仗势压人,这其中难免有被你欺压之人,心怀怨恨,因此忍无可忍这才指使杀手来杀你。”
祈兆雪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抑住脾气,没骂出声来。
那回为了兔子的事,他被爹罚跪在祠堂里反省。不久,爹来祠堂看他,问他可知他为何罚他。
他回答,“是因为我要抢那胖子的兔子?”
他爹摇头说:“为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罚你,日后你将继承为父这南风侯的爵位,掌管南风三十几座城池,想要什么得不到?但你要记住,你若有想要的物事,你不能强夺,强夺会令人心生怨愤,失了民心,你要智取,要让人心甘情愿的主动献给你,为父说的这番话,你好好想想。”
他跪在祠堂里,思索着父亲所说的话,在那之后,他未曾再去强夺任何人的东西,可六年前那件事却被汤晴光牢记至今,真是他人生中一大污点。
他没好气道:“这六年来我没再强夺过任何人之物,也没欺压任何人,不可能有人恨我恨得指使杀手来杀我。”
对他所说的话,汤晴光面露怀疑,刚要说什么,砰地一声,从破庙上方的梁木上掉落一件重物,激起地面一阵尘土。
汤晴光抬手挥了挥扬起的尘土,待看清从梁木上掉落之物是什么时,她惊愕得瞠大眼。
祈兆雪也面露惊诧,走上前,蹲察看那自梁木上掉落之人。此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肤色微黑,颧骨高耸,唇瓣略薄,鼻梁微塌,他胸前插了一柄匕首,很明显这是致命伤,一刀毙命,无须查验脉搏,单从此人灰败的面容和暴瞪的双目,也能看出此人已死。
汤晴光也走到死者身边,两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这突发状况上,一时没留意到外头来了人,直到来人进入破庙,瞥见地上的死者,猛然凄厉的大喊一声—
“少主被杀了!”
他声音一落,从外头飞快进来六、七名黑衣人。
瞧他们那身装束,分明就是先前在桃花镇追杀他们的那些杀手,祈兆雪与汤晴光连忙后退。
汤晴光见那几人在觑见地上的死者后,瞪向他们的目光露出凶狠的杀意。
“你们两人竟杀了我们少主!”
见他们误会了,她连忙解释,“这人不是我们杀的。”
一名手臂系着红巾的蒙面人怒斥,“你们还敢狡辩,这破庙里只有你们与少主,不是你们所杀,难不成会是鬼吗?”说完,他扬声命令,“杀了他们给少主报仇。”
他一声令下,其他几名黑衣人手持刀剑瞬间攻了过去。
汤晴光与祈兆雪见他们招招毒辣,不愿与之交手,因通往庙门的路,被他们挡住,两人只好从破旧的窗子一跃而出,几名杀手急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