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易容成什么模样?”他好奇的问。
“你现下这模样,刚好很配你身上穿的这身粗布衣裳。”
祈兆雪没再换回自个儿原来那身桩衣裳,把那身衣袍送给先前收留他们一夜的屋主了,如今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灰褐色的短打衣裤,配上他此刻那张的脸,活月兑月兑就像个村夫。
瞥见她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祈兆雪伸手向她讨要镜子,“镜子给我。”
汤晴光掏出镜子递给他,捂着嘴角吃吃笑着。
祈兆雪接过那面小圆镜,举到面前,只见镜子里出现一张十分丑陋的脸,左颊生了颗瘤子,下巴还长了痣,痣上还长了根长毛。
让他只看一眼就叫了出声,“你竟然把我弄得这副鬼样子,给我换一张。”
“我先前做好的那几张人皮面具都不合你用,只有这适合你的五官。况且易容成这般也有好处,别人瞧见你这张丑脸,恶心得也不会想再看第二眼,咱们也就能顺利回勺江城了。”她一脸为他着想般的劝解道。
他不满的再看了眼镜中的人,确实被那张丑脸给恶心得不愿再看第二眼,忿忿的把镜子递回给她,不得不勉强忍受自个儿眼下这副丑模样。
汤晴光收起那些物什后,变了嗓音对他交代道:“咱们易容了,在外人面前嗓音也得改一改,才不会露了破绽。”
祈兆雪压低嗓音回了句,“知道了,走吧,先去买马。”
“买马?”
“难不成你打算一路走回勺江诚。”他们这几日一路被追杀,已离勺江城有几日的路程,若再施展轻功,难免被人发现,且这么一路施用轻功回去也耗力,既然都易容成这般模样,那些杀手纵使见了他们也认不出来,自然是先去买马,再赶回勺江城。
汤晴光朝他伸出手。
祈兆雪不明所以的问,“做什么?”
“要买马,银子拿来呀。”
他一窘,他身上没半文银子,这一路吃喝全都仰赖她,哪有银子给她。她明知道还找他讨要,不是存心让他难堪吗。
他咬着牙道,“你先借我,回去我定加五倍还给你。”
“我倒是很想借你,但是你看。”汤晴光掏出她那扁扁的荷包打开给他看,里头只剩下少少一些碎银,她这回带出来的银子,泰半都赔给了先前那两艘船的主人,哪里还能剩下多少。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只剩下这些银子,怎么这么穷。”他皱起眉,那张丑怪的脸顿时变得有些狰狞。
她怒瞪他一眼,“你这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还有脸说我穷。”
祈兆雪讪讪的抬眸望向远方勺江城的方向,“那咱们难不成真要沿路走回勺江城去?”
她嫌弃的说了句,“你真蠢,除了买马之外,还可以搭驿车。”她先前同一位师兄下山时曾搭过驿车。“咱们先去问问哪里可以搭驿车回勺江城。”
这一趟出来,他欠下她不少银子,先前赔那两条船的银子,她也算在他头上,因此心里盘算着等回到勺江城,得让他加倍还她才成,否则她可没银两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扶揺城,万杀盟总部。
大殿上一名身穿一袭黑袍,约莫五十出头的老者,震怒的斥骂着站在他面前的三名手下。
“都已派了这么多人手出去,竟然连两个人都找不到,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底下三人里,臂上系着黄巾的男子回答,“回盟主,咱们已经派人严密的守住镑条通往勺江城的路,只要祈兆雪他们两人一露面,定能杀了他们。”
那老者满脸恨意,咬牙切齿的道:“给我把他们活抓回来,明绍就这么惨死在他们手上,我要亲手将他们抽筋剥皮,以他们的血肉来告祭明绍的亡魂。”
另一名手臂上系着蓝巾的女子忖道:“但咱们都守了这么多天,还不见他们踪影,他们会不会已经回了勺江城?”
另一个系着灰色巾子的人接腔表示,“勺江城里那人也想置祈兆雪于死地,倘若祈兆雪真回了勺江城,那人定会有消息传来,如今还迟迟未有消息,可见他们应当尚未回到勺江城。”
老者阴沉着脸下令,“把人手全都派出去,若人还抓不到,你们别回来见我!”
万杀盟里的人万万料想不到,他们遍寻不获的人,如今就正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扶揺城里。
下了船,汤晴光面色不善的眯着一双凤眼盯着祈兆雪。
祈兆雪心虚的飘开眼神,他们会来到扶揺城,完全是因为搭错了船。
先前问了人之后,两人前往附近的城镇,准备搭驿车先到北丰镇,再从北丰转往南化城,之后再回勺江城,后来听人说可以走水路,搭乘货船直接往南化去,两人便来到渡口要搭船。
那时渡口上停了不少艘货船,渡船头上熙熙攘攘的,有忙着装货的,有忙着卸货的,两人一时也不知该找谁搭船,遂分头去问。
他易容成这副丑模样,那些见到他的人,都嫌恶得不愿与他多说话,好不容易问到一人,那人说他的船刚好要往南化,远远的比了停泊在渡口上的其中一艘货船,让他先到船边去等。
他回头去找汤晴光,她还未找到往南化城的船,他将这事说了,两人来到那艘货船边,见到那货船竟要收描起航,两人情急之下跳上船去,说要搭船。
上头的人点点头,往后头一指,“你们去找赵爷,交了银子便可以载你们一程。”他们虽是货船,但也会搭载些要乘船的客人。
这会儿船起航了,船上的人都在忙,待货船已驶离渡口一段距离,两人才找到那叫赵爷的人。
那叫赵爷的人喝得半醉,听见两人说要搭船,也没问两人要上哪去,只随口说了个数目,“一人一两银子,自个儿去底下的船舱里待着。”
汤晴光拿了二两银子递给他,便与祈兆雪走往底下的船舱。
等他们发现那货船不是驶往南化,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时,已是大半天之后,无法让货船回头,附近也没能停靠的渡口让他们下船,于是他们就这样来到扶揺城。
见她一脸悻悻,祈兆雪咧着嘴说了句,“都来到扶揺城了,咱们再想办法回去就是了。”南风侯府所辖的城池有数十座,这扶揺城是五大城池中的其中一座,城里十分系荣。
不过最重要的是,扶揺城有驻防的兵马,城主府里还有能直接飞往勺江城的信鸽。
他只消前往城主府面见扶揺城城主,不仅能飞鸽传书回勺江城,还能让城主调动此城的兵马,扫荡那群无法无天的杀手。
祈兆雪还未把所想的事告诉汤晴光,便听她说:“我记得听我二师叔提过,这万杀盟的总部似乎就在扶揺城里,咱们这可是自个儿跑到那些杀手的老窝来了。”
闻言,祈兆雪安慰道:“那正好,咱们这就去城主府找城主,我让城主调动兵马灭了那万恶的万杀盟。”
他这一路被追杀,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恨不得即刻就荡平那群杀手,说完,便去打探城主府的方向,问完,回头攥住她的手腕,便要领她前往城主府。
走了几步,汤晴光忽地停下脚步,挣开他的手,“等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咱们还没找到那买通杀手欲杀你的人是谁,这么贸然去城主府,万一……”
祈兆雪打断她的话,“我与这扶揺城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不可能买凶杀我。”
“说不定那幕后主使者与他有关呢,你想想,这万杀盟的总部就藏在扶揺城里,你说城主会不知情吗?不管是不是他指使那些杀手追杀你,我瞧八成与他月兑不了干系,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听了她这番话,祈兆雪皱起眉,那张丑陋的脸登时显得凶恶可怖,还把路上的一个孩童给吓得哭喊着有鬼,抱着孩子的妇人瞧了他一眼,也吓得面色发白,逃命似的惊恐离开,不敢多停留一步。
一旁的汤晴光瞅见这事捂着嘴直笑。
祈兆雪握了握拳,忍住想痛骂把他弄得这般丑怪的罪魁祸首的冲动,冷静的说:“今晚我先去探探城主府再说。”
这段时间凭着她的直觉,让他们多逃掉那些杀手的追杀,因此对她的话,他颇为看重。
汤晴光想了想说道:“明天咱们先在城里打听这城主平素里为人如何,明晚再去夜探城主府也不迟。”
横竖他们俩易容成这般,也没人能认得出来,不必急于一时去办这事,此时已近贡昏,眼下该先做的是找个落脚之处,好好歇息一晚。
祈兆雪跟在她身后朝城里走去,瞅着她的背影,他想起这一路上,她不离不弃的陪着他躲避那些杀手的追杀,经历了几番危险,也未曾抛下他自个儿逃命去,一时之间思潮起伏。
下一瞬,他忽地闪过一念,她一个姑娘家不顾危险,陪着他出生入死,还有,先前在勺江城里,她诱骗孙哲,让他误信孙哲的话,送了那些虫子给何春娘,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思忖着这些事,祈兆雪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难不成她……爱慕他,所以才这般生死相随,并且因嫉妒何春娘,所以才使计骗他送何春娘虫子。
这么一想,他心头顿时抑制不住的火热起来,心底翻涌出一股浓烈的情愫,激动得忍不住上前牵握住她的手。
手猛然被他握住,汤晴光一脸莫名的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他两眼灼热的凝视着她,对她郑重许下承诺。
汤晴光望着他那张丑脸上异常炽热的眼神,一脸困惑,不明其意,“你在说什么?”
“你这一路上拼命的相护,待回到勺江城,我定会重重报答于你。”他要禀告父条,要迎她为妻。
闻言,汤晴光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你能知恩图报就好,这一路上花销不少,我也不用你加五倍还给我,你只要还我三倍就够了。”
祈兆雪一愣之后答应道:“银子是小事,你想要多少都不成问题。”他都要娶她了,以后他的银子全是她的了,她要用多少尽避拿去用。
他这话让汤晴光听得眉开眼笑,两眼灿然生辉,那张层容得平凡的脸上,竟也增了几分的丽色,让祈兆雪一时之间移不开眼神。
她眼里的喜悦,令他心头泛起一股麻痒,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呆愣愣的盯着她那张粉色的唇瓣瞅着。
思及先前在义庄的棺木里,两人互咬了对方的事,他脸孔发烫,涨红的脸透过脸上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竟也能看得出来。
汤晴光见他突然面红耳赤,一脸呆傻的模样,语气里透着几分关心的问:“你脸怎么红成这般,可是哪里不适?”
他有些结巴的解释,“没、没事,是今儿个天气太热了。”
听他这么说,汤晴光也没再追问,“没事的话,那咱们先去找客栈吧。”
“好,都听你的。”
觉得他有些古怪,汤晴光回头仔细打量他几眼,“你真没有哪里不适?”
他揺头表示自个儿好得很,他现下已明白她的心意,咧着嘴笑得很欢悦。
汤晴光不忍直视的将目光从他那张丑脸上移开,“你别笑了。”
“为什么?”
“你这模样笑起来怪吓人的,活像厉鬼要爬出来吃人似的。”
“还不是你把我的脸弄成这般。”他好好一张俊脸,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让她连多看眼都不愿。
“你还埋怨,要不是我把你的脸弄成这般,咱们也没办法那么顺利躲开那些杀手。”
“你说的是。”他附和道,一副纵容的模样。
听他那语气里竟透着一抹宠溺,汤晴光觉得奇怪,但这会儿她饿得没力气再追问下去,忙着要先找间铺子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