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选娇妻 第十八章 归来的转变

作者 : 简璎

宣景煜出海已有四个多月了,这次他亲自出海,是为了陵王李翊皇。

大齐的物产富庶,但商业并不发达,从不轻易开放港口,也只跟相邻的三、四个国家贸易往来,在李翊皇的说服下,皇上点头开放与大云之间的港口,这一趟的海运事关着李翊皇的面子,他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了宣景煜。

大云远在千里之外,但如此一趟的利润少说是千倍,海运的纯利惊人,可是在海上丢掉性命的也不少,因此宣老夫人一开头就不是很赞成,她娘家的叔父就是做海运生意的,最后在海上遇到了海盗,一去不返。

夏依宁也知道会有风险,可宣家如今已和陵王紧紧的绑在一块儿了,陵王要做的事,他们必须支持,更别说先前陵王还从中运作,把盐引给了宣家,多少人嫉妒着。

“算算时日,景煜也该回来了吧?”宣老夫人这阵子每日忧心忡忡,问来问去都是同一句话。

陆氏知道她是到寺里求到了一支下下签之后才开始心里不踏实的,便转移注意力道:“娘,不如把吴老夫人、张老夫人、何老夫人请过来打牌,您看如何?”

宣老夫人蹙眉揺头。“我不想见人,她们来了闹烘烘的,惹得我心烦。”

“祖母,咱们请戏班子回来唱戏可好?”宣静袁兴致高昂的道:“就点一些您爱听的戏,《筠姑救母》、《三戏凤姐》、《白郎与青儿》。”

宣老夫人白了素来疼爱的宣静宸一眼。“家里又没喜事,请什么戏班子?去去去,你无事可做,去炖汤给你相公补补身子,瞧他读书读得眼下都青黑了。”

宣静宸依偎在旁边撒娇,“人家怎么会炖汤嘛!”

宣老夫人捏捏她的脸。“都成亲了,不要这么懒,学学你嫂嫂,看你嫂嫂对你哥哥多体贴,前几日还给我做了双鞋,你呢?这么大了,也没见你给我绣个荷包过,你羞不羞人?”

夏依宁牵了齐哥儿出来,宣老夫人被天真可爱的曾孙儿转移了注意力,暂时不苦着脸了,逗着他玩。

稍晚,宣家的四个女人在偏厅里用晚膳,宣景扬和韩意希在苦读,用膳的时间与她们不同,便没叫上他们了。

饭吃到一半,外头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齐哥儿还摔碎了一个碗,宣老夫人忙念碎碎平安,下人赶紧进来扫走碎片,忽地一道闪电划过,随即轰隆一声巨雷,连在屋里都可感受到威力。

“雨好大啊!”宣静宸忍不住去开了窗子看,见雨势实在太大,又连忙关上。

齐哥儿被雷响吓哭,夏依宁忙搂着他哄,不知怎么搞的,她有些心慌。

“夫人!”大管家宣仲元匆匆而来,对陆氏禀道:“陵王府来了人!”

陆氏很是诧异。“这时候来人?”

宣仲元道:“我看他是快马加鞭来的,应是有急事。”

几个人也没心情用晚膳了,都到了正厅,果然有个浑身湿的男人在候着,夏依宁认出他是李甲,陵王的心应侍卫。

什么事竟然派了李甲来?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李甲拱手道:“老夫人、夫人、少夫人,王爷有一事相告。”

陆氏这时也相当不安,但仍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有劳你跑一趟了,请说。”

“在下要说的是个坏消息。”李甲看着她们一干女眷,见她们全都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一字一字的说道:“宣家商船遇到巨浪翻覆,宣少爷下落不明,王爷已派人沿着海岸寻找,目前还无消息。”

宣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家景煜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是吗?”

李甲点了点头。“回老夫人的话,正是如此。”

陆氏的脸色一片惨白,身子瘫软,差点跌坐在地,宣静宸赶忙扶住她。“娘!”

陆氏定了定神,哑声问道:“在哪里翻覆的?是在哪里翻覆的?其它人呢?可有找到其它人?!”

夏依宁已听不见陆氏在问什么,她脑中只有下落不明四个字。

打从宣景煜失踪,宣家人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缓慢,偌大的宅院里失去了笑声,宣老夫人和陆氏都病了,连齐哥儿也无法令夏依宁重展笑颜,宣静宸发现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全家人都高兴不起来。

时间慢慢的流逝,这日是上元节,新年刚过,年味还很浓厚,然而宣府依然死气沉沉,子时所有人齐聚在祠堂拜天官大帝,虽然晚上宁州城有迎灯的活动,但没人提起。

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宣老夫人和陆氏都在自己房里用膳,宣静宸害喜严重,多半躺在床上休息,而韩意希和宣景扬为了参加春闱,已去了京城,住在宣静霞为他们安排的君子书院里温书,请了个两个进士出身的大当指点试题。

夏依宁陪齐哥儿用完饭便开始看帐本,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只有让脑子忙碌才不会胡思乱想,也幸而商行的大掌柜吴云被宣景想留下来坐镇,虽然去大云的商船翻覆损失了很多货物和人力,商行也不至于乱了套,夏依宁前世就知道吴大掌柜是尽忠职守的,而商行的事她也不懂,和陆氏商量后,便全权交给吴云管着。

陵王没有放弃寻找宣景煜,一直派人在打听,宣静霞时常来信,内容不离哥哥一定还活着,要大家不要气馁,不要放弃,陵王说,只要没有见到尸首的一日,就会继续找人。

收到信的那一日,夏依宁在房里呆坐了一下牛,脑中不停回响着信上那句话——

没有见到尸首就会继续找……

那见到了尸首呢?

她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见到了尸首她要如何活下去,到时她会不知道老天让她重生的理由,既然她还是改变不了他会死的命运,老天为何要成全她,让她来到他身边?她费尽了心思,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若他死了,她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以前她可以很坚定的随他去死,可如今有了齐哥儿,她死了,齐哥儿又该怎么办?为何他将这牵绊留给她,自己却留下他们母子?

老天这是在惩罚她吗?因为千允怀、夏依嬛、卓容臻,人人都得到惩罚了,就她这个前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的人没得到惩罚,老天用他的死给她惩罚,这对她而言,确实是最大、最难承受的痛苦!

到头来,这一世,变成她害死了他,是她让他和陵王搭上线的,若没有陵王这条线,他也不会亲自护船出海。

还是说,他注定要被他的妻子给害死?若是这样,那她重生后选择了要做他的妻,就是选择一条害死他的路?

每每想到这些,她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少夫人!”而嘉和常喜同时打了帘子冲进来,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狂喜。

夏依宁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她翻着帐本,没有抬头。“要去看花灯昀?去吧,别太晚回来,找几个小厮陪着一炔儿去……”

“少爷回来了!”雨嘉和常喜异口同声地喊道。

夏依宁停顿了片刻,她慢慢的抬头,眼眸里是一片小心翼翼。“你们说谁回来了?”

两人又一起说了一遍,“少爷回来了!”

夏依宁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她忽然起身,提着裙角奔了出去,雨嘉、常喜连忙跟了上去。

“少夫人等等奴婢啊!您走慢点,小心跌倒啊!”雨嘉喊。

“外头冷!您没披披风怎行?会着凉的!”常喜喊。

都没用,她充耳不闻,跑得飞快,脸庞掠过的冷风让她有了真实感,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她一口气奔到正厅,见到宣老夫人和陆氏已经在那儿了,两人脸上都谁满了笑容,她到了之后,宣静宸也由平儿扶着来了。

“哥哥!”宣静宸向前抱住了宣景煜,又哭又笑的。“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宣景煜以拇指为她拭泪,笑道:“要做娘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夏依宁看着那个对宣静宸温言讲话的男人,忽然又觉得不真实了,他真的回来了吗?不是她在作梦?

“就算做了娘,我还是哥哥的妹妹啊!”宣静宸吸了吸鼻子,不管不顾的撒娇道。

“你这丫头,快让开吧,你哥哥嫂嫂还没说上话呢!”陆氏笑道。

宣老夫人想到什么似的拍额道:“哎呀,快去把齐哥儿抱出来,让他见见自个儿的爹,他如今会叫娘了呢!”

常喜福身,笑嘻嘻地道:“老夫人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抱小少爷出来!”

在一片欢天喜地、喜气洋洋之中,夏依宁忽然觉得眼前的宣景煜有些陌生,他没有将眼光投向她,而是继续与其它家人说笑,说自己回来之前已先去了一趟京城,除了面见陵王,交代了商船翻覆之事,也去探望了韩意希和宣景扬,又带回来宣静霞怀了第三胎的消息。

夏依宁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没有过来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就算他在众目暌暌之下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这里都是家人,她们肯定能体会他们久别重逢的喜悦,不会取笑的。

可是他没有朝她走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只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坐下来,与他们一同喝茶。

他说得很简单,船翻了,他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后,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失去了记忆,全赖某个小镇上好心的渔民人家收留了他,直到他慢慢恢复了记忆,他们还借他盘缠,让他能够回来宁州。

宣老夫人听得惊呼连连,“万——直想不起来可怎么办?那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我们会以为你已遭遇不测,哪里想得到你是失了记忆。”

宣静宸抿嘴一笑。“祖母,哥哥吉人天相,今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啊,咱们宣家以后只会更好。”

宣老夫人笑得阖不拢嘴。“你说的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都是祖先保佑,景煜,待会儿洗漱后可得去祠堂给祖先们上香,还要告诉你祖父和你爹你回来了,想来这些日子我们几个女人家在祠堂前哭得多了,他们在天上都不得安宁了。”

宣景煜自是应承,“孙儿明白。”

常喜把齐哥儿抱出来了,他像才睡醒,呆呆的,宣景煜抱过去,叫他喊爹,他便喊爹,倒是听话乖巧。

宣景煜露出笑容。“真是长大了许多,竟然会说话了。”

又叙了一会儿,陆氏体恤儿子才历劫归来,要他快回房休息,随即去吩咐厨房炖些补身子的汤,还叫来大总管,府里上下都赏一两银子,她明日起还要去这阵子所有参拜过的寺庙还愿。

因为男主人的归来,府里重新有了生机,夏依宁跟在宣景煜后头回到聚云轩,孩子由女乃娘带去睡了,丫鬟知道他们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带上了门便都退下了。

夏依宁觉得他的态度有说不出的怪异,眼眸带着不容错认的冷淡和疏离,这使她心里沉甸甸的,可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太累才会如此,她温柔地说道:“我叫人备热水,你先沐浴……”

她想伺候他更衣,他却一拂衣袖不让她碰,转身冷漠的看着她,俊朗的脸庞如大理石般坚硬,眸子如同古井般幽暗。

“你是谁?”

三个字却夹带着雷霆之力,她一愣,诧异地道:“我、我是依宁啊,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宣景煜的眼神依然冷谨,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我从未失忆过,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我应该知道的事。”

一瞬间,他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她微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却不安极了。

“还要装傻?”他死死盯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戏这么久,甚至还做了我孩儿的娘亲,你把我们一家骗得团团转,把我玩弄在掌心,若不是我想起了前世的一切,你还要作戏到何时?”

忽然之间,她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只是宝在那里看着他,除了浑身僵硬,不知要做何反应。

“很意外我想起来了?”宣景煜冷笑了一下,讽刺道:“若我没想起来,你想要骗我多久?一直到我死,都还把你当福星感激?”

她真是慌了,睁大了眼睛。“不是,不是的……”

他眉头一蹙。“先告诉我,你是谁,若有半句虚言,我绝不饶你!”

他面上是过去少有的威严,也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她身上阵阵的凉,却发了一身的汗,如罪人似的在他面前僵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嗓音道:“我是宁儿……”

宣景煜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宁儿?夏依嬛身边的那个宁儿?”

泪水涌出眼眶,她咬了咬嘴唇,点头。

他的眸色转为深沉。“所以你才会什么都知晓。”

他是在落海之后,脑子受到强烈杠击,这才想起了一切。

当他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他恨不得立刻回来杀了千允怀,杀了夏依嬛,可夏依嬛已经死了,如今的千允怀也没有让他动手的价值,他的仇可以说还没有报,也可说已经报了,然后,他想到了奇怪之处,彷佛有只手在推着宣家走到如今的大富大贵之路,那个从中推进一切的人就是她——夏依宁,他的贤妻,可前世并没有这个人。

他越是拼凑记忆,脉络越是清晰,从她代替静宸受伤,到梨山救景扬,撮合静霞和陵王,叫他疏远千允怀,又促成静宸和韩意希的亲事,这一切的一切,很难让他相信只是巧合。

现在她亲口承认了,她是夏依嬛的心月复丫鬟宁儿,他觉得毛骨悚然,他毫不知情,对她推心置月复,还爱上了她,与她生了孩子……

宣景煜瞪着她。“你为何要嫁给我?为何要潜伏在我身边?你有何目的?”

见他眸光好似利剑般刺过来,她的心如被拧绞,猛地泛着疼。

为什么到他身边来?不就是因为爱他吗,他为何会如此问?难道他是怀疑她的爱不成?可是此时的氛围和他的怒气,要她说出因为她爱他,她又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眸,双肩微缩,低低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我重生成夏家的庶女,事情就变成这样了。”说完,她便紧紧抿住了唇。

她的回答让宣景煜的怒火更为炽烈。“你是要我相信你来我身边是无心之举?”

她真不会应付如此怒气蒸腾的他,急得都快哭了。

怎么会是无心之举,她是因为爱他才会来他身边的,这种话为什么要她说出来,他真的不知道吗?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今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就不会让你得逞!”他压住心底的浮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休想加害我宣家一丝一毫,为免祖母和母亲发现,我暂时不会处置你,你最好老实安分的待着,若还想使什么诡计,我定不饶你!”

他的眸子清冷如霜,从她身边走过,眼角也不扫她一下,好似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

他一走,她的泪就落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语凝喉间。

我什么目的都没有,我只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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