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可是真真实实地让皇后给哭断肠了。
就连华千华也没想到当年华逸的警告竟会一语成谶。如果她没记错,当时在场的还有华透。
华透和大皇子是同母兄弟,然而大皇子年幼即夭折,就在华透三岁那年,母妃亡故,于是他便让皇后收在身边教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像只狗般地亦步亦趋跟在华逵身边。
人人皆以为狗儿忠诚,可狗儿的忠诚是来自于主人的疼惜信任,如果不得疼惜信任,甚至一再遭受欺凌,随时都可能反咬一口的。
眼前,她没兴趣猜测华逵之死是否与华透有关,横竖这事自有禁卫查办。
教她惴揣不安的是……是哪件事呢?
思及此,她不禁撇唇笑得自嘲。多可笑,眼前她该担忧的是自己的将来,可偏偏她又不住地回想母妃在筵席上的提问,在在表示她正在替华逸挑媳妇。
也是,明年华逸就满二十岁了,要是立了战功,回京必定是封王,届时当然要迎娶王妃,而后带着他的王妃前往邑地……
思及此,她用力地闭上眼,不愿想象他的身边多了个女人,介入了他和她之间。
可是……她凭什么认为他俩之间不该被任何人介入?他俩是兄妹,尽避她心知两人毫无血缘关系,但他知道吗?这个敬妃守到死都不敢说的秘密,恐怕除了她和云织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华逸待她好,只是因为她是妹子,她只是个妹子,只能当他一辈子的妹子……她却不想。
她贪心了。
空洞的水阵看着花架上摇曳的烛火,努力地不让内心的贪念冒出头,只因她比任何人清楚,她没有奢求的资格。
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怎么可能在一起?
敬妃死守的秘密,早已注定她的命运。
而她的命运,不……华千华的命运,最终仍是走向被斩首示众吗?
眼前她该担心的,是被赐封为长乐公主的她,真会重现一再纠缠她的恶梦?
一场教她作了十几年的恶梦,至今记忆犹新,梦中的男人确实是唤她长乐公主。真是场荒唐的梦,像是要让她知晓前因后果般,竟让她的梦境往前推了好几年。
那么,她的死期近了吗?
她到底犯了什么非要被斩首的大罪?记忆中,梦中的男人问她为何策划政变……梦中的男人自称本王,有资格被封王的人眼前就只剩下华逸和华透,而她又是为何策划政变?
华逸呢?为何华逸没有保护她?是因为他前往邑地,抑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华逸最终坐上了皇位……不对,如果皇上是华逸,她根本不可能策划政变,但如果是华透坐上皇位……
忖着,她蓦地想起皇上拟的旨意,提起她准备药材,助战有功……是华透将这消息传出的,他为何要这么做?巧的是就在公公宣旨时,传来了华逵的死讯,这事和华逵的死有关联吗?
是她太低估他了?
垂着眼半晌,她疲惫地往床上一倒。
不行了,今晚发生太多事,她累到极限了,已经无法思考,不管怎样,就算她无法永远赖着华逸,也只求华逸安好无恙。
华逸必须好好的,别再让她牵肠挂肚。
翌年入春,支援雎城的大军凯旋回京。
华逸站在离京城最近的驿馆里远眺京城方向,任凭入夜寒风刮动他的衣袂,他的目光专注,压根没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瞧什么?”范恩突地开口,状似有意吓他。
华逸头也没回地道:“京城。”唉,他这个官拜五军营坐营官的表哥忒幼稚,这种吓人法子他好几年前就不用了。
范恩好笑地往他肩头一搭。“什么时候你这双眼能看得这般远,远到连京城都瞧得见了?”要他瞧,京城的方向被山形给挡着,一片乌漆抹黑,到底是能瞧见什么,直教人玩味。
“有心就瞧得见,你不晓得吗?”华逸睨他一眼。“不是说一路奔驰累极了,怎么还不就寝?”
“累的还有你吧,你这一路累死了几匹马了?”范恩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是在急什么?不跟着大军一起回京,倒是一路抢先,是急着回去领功不成?”
“功?”华逸哼笑了声,熠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可一世。“你当我稀罕领功?保家卫国是皇族的责任,要我藉此领功,我倒觉得羞了。”
“既不是要领功,那你是在急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二皇子溺死在御池一事?可那都是去年中秋的事了,宫里要真出什么乱子,你现在再急也没用。”范恩身形与他一般,五官端正,带着武将特有的气息,敛笑时总教姑娘家吓得退上几步。
“宫中能出什么乱子?老五、老六全都被关进五伦塔,老二死了,宫里就只剩老三……都没人能斗了,还能乱什么?”华逸哼笑了声。
他早知道夺嫡之战迟早会发生,倒没想到在他随军支持时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他不得不说老三真是好大的本事,如今他担心的是千华与老三走得太近。
华透一再私下请驿兵送药材,凑不齐金创药的药材后,转而备了些黄芩之类可止血消肿的药材,他就知道必定是千华托他的,可偏偏千华回给他的书信通常只有安好两字,其余的只字不提。
真是的,就不会写她思念四哥吗?
哄哄他都不成?
“既然你不是担心宫中乱象,那又是为什么急着赶回宫?”话落,瞧华逸半晌不吭声,他像是意会了什么,笑得促狭。“该不会是早有心上人了?”
“你在胡扯什么?”
“也是,如果有心上人,怎会没有半张书信往来?不过也许对方是恪守礼教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便与你书信往来。”
华逸眼角抽了下。“我妹子!”
“……嗄?”
“打我到雎城,和我有书信往来的只有我妹子,你会不知道?如今我急着要回京,就是为了我妹子,你满意了没?”亏他长得一副端正样,骨子里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大娘性格,真想让其他人瞧瞧他这德性。
“喔,千华公主。”华千华这号人物他耳熟得紧,只因华逸常挂在嘴边,这些年来只要碰头时,几乎没有不提起的时候,次数之频繁,直教人误解两人关系。“华逸,我说你跟你妹子是不是太亲密了些?怎么我家妹子从不给我家书,也不怎么给我好脸色瞧?听我要支援雎城,她啥也没说。”
他家妹子也颇有姿色,但他不会逢人就炫耀自家妹子,可偏偏华逸就会,而且很会,老说他家妹子有多可爱多惹人疼,不知情的真要以为他谈的是心上人而不是妹子了。
“可见你这兄长有多失败。”一提起华千华,华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我家千华一开始也不怎么亲近我的,可后来就都由着我了,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你懂不懂?”
“不懂,我也没打算跟我家妹子太亲近。”应该说,天底下的兄妹相处模式就该像他跟他家妹子一样,是华逸不正常。
“那是你不懂身为兄长的乐趣。”一想到回宫后就能再抱抱千华,亲得她发嗔求饶,他唇角眸底满是笑意。
“我还真不懂身为兄长有何乐趣。”他底下嫡妹两名,庶妹三个,虽说不骄纵,但也不可人,一个个比冷似的,他何苦拿热脸去贴冷**?
“也是,我从不冀望你的脑袋可以和你的身手一样敏捷。”
“……等等,你这话是在损我?”范恩一把扣住他的肩。
华逸诧道:“你竟然听得出来。”
“你这家伙!”范恩毫不客气地扫了一腿。
华逸哈哈大笑地闪开,下楼时还是朝京城的方向看了眼。
快了,他就快到家了!
天未亮,带着两卫兵马的华逸和范恩已入京,在宫外等候片刻,随即被皇上给召进南天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封范恩为京卫指挥使,封华逸为豫王,掌五军营,暂守京城。
两人叩谢皇恩,在早朝后,进了御书房呈上外族的降书和归化的外族数目,简略地禀报在打退外族后的雎城事务后才离去。
范恩急着回府,而华逸则是急着回钟粹宫,一路朝钟粹宫飞奔而去,远远地便听见有人高声喊着“四主子回来了”。
就这样一声喊过一声,一直喊进了钟粹宫里,教华逸怎么也遏抑不了唇角笑意,一进钟粹宫里,瞧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尚未开口询问,查庆便道:“主子,娘娘和公主在正殿里候着呢。”
华逸轻拍下他的肩,加快脚步进了正殿,便见母妃坐在正中间的锦榻上,而在她右手边上的是……那是谁?
他蓦地停下脚步,直瞪着那张熟悉却又显陌生的娇颜。
她长发绑成辫盘起,露出秀丽绝美的小脸,而那双总显淡漠的杏眼正眨也不眨地瞅着他,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和陌生。
范贵妃瞧两人眨也不眨地瞧着对方,不禁掩嘴低笑。“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华逸蓦地回神,走到范贵妃面前,单膝跪下。“母妃,孩儿回来了。”
“总算知晓要看看母妃了?”范贵妃打趣道。
“母妃……”华逸干笑着,忍不住又朝右手边那头望去,距离更近,瞧得更清楚了,那张小脸正逐渐长开,可以想见日后会是恁地娇艳魅惑。
她……是他的千华吗?怎么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不大相同了……怎么好像突然变成了个小泵娘了?
范贵妃直瞅着他的神情,眉头微拧了下,随即轻握起华千华的手,道:“逸儿,往后你可不许三天两头就闯进千华的房,更不许你留宿在千华房里。”
华千华不禁看向范贵妃,只见她如往常般慈爱地看着自己,道:“千华现在可是个小泵娘了,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兄妹,该守的礼教还是得守,以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们,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
“母妃……”华千华羞赧地轻摇着范贵妃的手,万分尴尬她把话挑得这么白。
这不是摆明让华逸知晓她初潮已来……很羞人的。
华逸轻呀了声,算是意会了,神色跟着有些不自在,彷佛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往后再也不能任意地亲她抱她,教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逸儿,你好生梳洗,休憩一会,待会一道用膳吧。”
“……是。”华逸应了声,忍不住又看了华千华一眼,瞧她像个搪瓷女圭女圭般静静地坐在范贵妃身旁,教他再也无法如往常般与她笑闹。
突然间,有种兜头被泼了桶冷水的感觉,硬生生地浇灭了他回京的喜悦。
用过午膳,华逸习惯性地朝东宁圔而去,走过亭边小径,便见纤瘦的身影正在园子里忙着。
“这两年,这园子都是公主照料的,从来不假旁人之手。”跟在身后的查庆小声说着。“主子,这园子瞧起来,跟以往主子打理时差不多呢。”
华逸不语,只是注视着那抹抽高许多的身影。
方才一道用膳时,她如往常般沉默,甚至瞧也不瞧他一眼……真的很伤心,这跟他预想的全然不同。他虽不期望千华会主动抱抱他或亲亲他,但也不该无视他,连个笑脸都不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教她生疏至此?
“说来公主对主子也真是有情有义,之前药材不足,她绞尽脑汁和三皇子攀好,再将药材托给三皇子寄往雎城,那时就连公主寝房前的小园子都种满了药材,每日就见公主穿梭在小园子和东宁园这头。”
华逸缓缓回头看了查庆一眼。“是吗?”
“主子要是不信,可以到小园子瞧瞧,现在还种着不少药材呢,也正因为如此,雎城连连传回捷报时,适巧有驿官提起三皇子寄药材一事,三皇子在圣上面前说是公主所为,公主才会破例在未及笄之前得了封号,就连公主府都已经在兴建中了,听说就在豫王府旁边。”说了这么多,主子应该会开心点了吧。
唉,说来主子从雎城回来后,心思教人完全捉模不透。明明刚回钟粹宫时还笑咧嘴的,可如今却冷臭着脸,不知道是要吓谁。
“是吗?”
“是呀。”查庆疑惑了,为什么主子非但不开心,神色还这么吓人?“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华逸垂眼不语。岂只是不对,分明是有鬼。就他所知的华透可不是什么仁人君子,能够独吞的功劳,岂有分与他人的道理?
那家伙到底在盘算什么?要是以往,他压根不睬,但事关千华,却不得不防。
可他才刚回宫,什么事都还模不着头绪……要跟千华探探口风吗?
望向那抹身影,他实在是喊不出口,总觉得她有些不太一样,总觉得她不像是妹子,像个不能随意靠近的姑娘家……怎会这样?他也不过离开了两年而已,认真算起来,连两年的时间都不到,怎么她却变了。
身形外貌变了,变得陌生,教他不敢再如往昔般靠近。
“我说……四哥,你到底还要杵在那儿多久?你人都回来了,不会还要我打理这儿吧。”
突闻细软声响,一抬眼就见华千华站在几步外没好气地瞪着他。“千华……”
“别奢望我继续打理这些,我现在要学的事可多了。”母妃派了很多功课给她,除了宫中礼仪之外,琴棋书画都不能落下。
华逸直睇着她,突地唇角勾得弯弯,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顿了下,本该推开他的,毕竟她长大了,是个小泵娘,可……久违的拥抱,寻常人家的兄妹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吧。
嗯……偶尔宠他一下,往后比较好差遣他,这买卖是很划算的。
只是……“四哥,你到底要抱多久,我快不能呼吸了!”够了喔,把她勒死了,这生意就触本了!
“再一会、再一会。”华逸笑咧了嘴,怎么也舍不得太早放开她。
站在几步外的查庆不禁摇头叹气。
果然,还是要公主亲自出马才有效。
是夜,华千华沐浴完,正要就寝,外头却响起了青龄不知和谁的低声交谈,她回头看向隔门,便见华逸已经大方地踏进她的寝房,教她微扬起柳眉。
男人真是宠不得。
下午不过是任他抱个过瘾,一到晚上,他就把母妃的话给丢到脑后,堂而皇之地进她的寝房,还让青龄退下。
“四哥,母妃不是都说了,你不能在我房里过夜。”
“是呀,所以今儿个的事要是传进母妃耳里,外头那几个就准备挨板子。”华逸笑眯眼
华千华眼角抽了下,发现这些年他越发有心眼了。也是,活在宫中怎能不添点心眼,许是他以往少在她面前展露罢了。
“什么时候四哥也变得如此霸道了?”她无奈地在床畔坐下。
“哪是霸道来着,难道我这个兄长瞧瞧妹子都不成?”华逸很自然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准备就寝。
华千华觑了他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妹子,以往听他说妹子,只觉得多了个兄长也不赖,可如今她的心贪了,不管怎么遏抑,还是厌恶这唤法。
许是她这人是天生贪,总想将不属于她的给抢到手。
“怎皱着眉?”
瞧他坐至身旁,华千华毫不遮掩地叹了口气。瞧瞧,他这模样,要是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他俩是夫妻。
“我不信外头的兄妹真会同席而寝。”她道。
虽说她压根不清楚旁人家的兄妹是怎么相处的,但就算同样是嫡出的,也肯定不会如此亲近。
“外头是外头,咱们是咱们,四哥疼你不好吗?”
华千华垂敛浓纤长睫,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赖着不走了,我也就由着你了,但母妃要是发现,你自个儿担着,别拖我下水。”话落,她很干脆地躺进内墙的位置。
“母妃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不过就是叨念几句罢了。”他离家这么久,回家抱抱自己的妹子有什么不对?
本是背对着他的华千华,被他轻而易举地卷进臂弯里,还被迫贴着他的胸膛,教她小脸不禁发烫着。
这人……是不是愈来愈变本加厉了?
她直瞪着他的胸膛,瞧他的中衣大敞,露出刀凿似的胸膛,不禁羞涩得赶紧闭上眼。两年没见到他,今儿个突地见到他时,总觉得不像是他,他的身形又抽长了些,肩更宽了,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怎么脸泛红?”华逸喃着,额贴上她的。
气息逼到眼前,华千华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是因为热,四哥身上很热。”她随口胡诌着。
“热吗?可这春寒料峭,入夜后还带着寒意,哪里会热?你可别又染上风寒了。”
“不会,四哥不在,我可是将身子养得很好,倒是四哥身形变得单薄了,说是个书生还差不多,哪里像个武将了。”她硬是离开他的臂弯,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像书生?”他这身形,他这臂膀?
“三哥瞧起来都比你壮些。”
一提到华透,华逸的脸色随即一沉,沉默了起来。
没等到下文,华千华微抬眼,对上华逸难得敛笑冷肃的阵。“四哥?”她说错话了吗?“千华,往后别再跟老三往来。”
“我……”
“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是为了谁,就算是为了我,也绝不能与他打交道。”他沉声嘱咐着,不似寻常谈笑。“听见没?”
华千华轻应了声。既然他人都回来了,她当然没必要再跟华透往来,毕竟她也不怎么喜欢那个人,总觉得那个人很危险。
“别让四哥担心。”华逸轻叹了声,再将她搂进怀里,彷佛只有将她纳在怀里,确定她的安好,他才能真正地放心。
虽说他一时还看不清情势,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华透在这两年间铲除异己,手段之狠,动作之快,实在不能不防。
“我有什么好让四哥担心的?四哥倒不如担心你未来的王妃吧,明儿个宫宴,母妃肯定也会将她找来,届时我再帮你探探,瞧瞧这未来的四嫂人品如何。”她语气淡柔地说着,说服自己别为了必定发生的将来而心痛。
华逸唼了声。“放心吧,母妃挑的人能多差,这世道,母妃挑选的必定不是朝中重臣闺秀,且养得不娇不刁又听话。”想到自己不久就要成亲,搬进豫王府,他心里就是不舍,恨不得将她带在身边,时时照顾。
“嗯。”她乖顺地应着声,闭上眼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就要成亲了呢,而他压根不抗拒……可不是吗,心动的是她,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认定他也会对自己心动。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会是他永远的妹子,这总好过成为陌生人。
华逸哪里知晓她心里想些什么,只是轻柔地抚着她如缎般的发丝,视若珍宝地将她揽在怀里,直到感觉她沉沉睡去。
如果他跟父皇请求让千华早点搬进公主府,不知道成不成……将她独自放在宫里,总教他放心不了,尤其老三早将心思打在千华身上,一旦他人不在宫里,就怕会有力有未逮的时候。
可父皇会允吗?
父皇答允的可能实在不大,但他还是想试试,也许趁着明晚的宫宴,会是开口的好时机。
忖着,打定主意,垂眼瞅着她的睡脸,只见她桃腮依旧粉女敕女敕的,教他直想亲上一口。今儿个白天压根没机会亲亲她,趁她入睡偷亲一口该是无碍的吧。
他俯身亲上她的颊,一次又一次,像是一种瘾,直到她微皱着眉,抬手挠着颊,才教他罢休,瞅着她快要发怒的小脸低笑着,不一会见她又沉沉睡去,红艳的小嘴微启着。
他移不开目光,双眼像是被定住,按在她身侧的手指微动了下,拉起被子想替她掖好,却瞥见她的衣襟微松,依稀可见酥胸半露……他僵硬地移开目光,才将被子掖好,她嘤咛了声,朝他贴了过来,酥软的胸一贴覆,他像是被雷打中般,整个人往后挪动,避她如蛇蝎。
“嗯?”华千华被他震得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华逸咽了咽口水,哑声道:“没事,睡吧。”
华千华疲惫地闭上眼,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他却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得不敢动,直到她熟睡了,才扳动她,慢慢地下了床。
他站在床边,瞪着她的睡脸好半晌,缓缓地走到锦榻前坐下,浓眉狠狠地攒起。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会对千华有了欲念?
当华千华一早醒来时,早已不见华逸身影,这点倒是教她有些意外。以往他总会在她这儿赖着,陪她一道用膳,或者一道去跟母妃问安的。
“四皇子天未亮就离开了。”青龄边帮她梳发时说着。
“查庆找他?”
“不是,查庆一直在外头候着。”
华千华听完,不禁微扬起秀眉。这倒是古怪了,既然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更不是有人找他,他怎会提早离开?
回想昨晚,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思索片刻,她决定早早去跟范贵妃请安,顺便探探口风。
来到钟粹宫的正殿外,华千华让青龄留在殿外,进了殿却发觉今日的宫女比往常少上许多,像是被刻意撤下。
远远的,在长廊底端,便见云织独自一人守在房外。
“见过公主。”云织在她尚未走近时便迎向前,朝她福了福身。
“不用多礼,娘娘在偏殿吗?”对于云织,她向来是不喜不厌,只因她是除了敬妃之外最清楚她身世的人。敬妃死后,范贵妃将她给找来,做了身边的大宫女,这些年下来,颇得范贵妃看重。
“回公主的话,娘娘正和四皇子谈话,还请公主稍候片刻。”云织恭敬地道。
华千华瞅着她,换言之,他俩的对话是不方便让她听见的?可他们之间有什么话是不方便让她听见的?
太令人好奇了,她得要怎么做才能将云织支开?
云织垂着眼,突道:“如果公主不介意,公主可以在房门外稍候片刻。”
华千华微诧,没想到云织竟会放行,既是如此,她还客气什么?
当她走近房门时,就听见范贵妃嗓音低沉地道:“你要是再不检点些,让人给看出端倪,这事可就难了了。”
“什么不检点?母妃,你想太多了,我……从小我就陪在千华身边,在她房里赖个几宿也没什么,怎么母妃如今却——”
“我说了,千华长大了,更何况……”范贵妃顿了下才道:“你不在宫里时,千华为了帮你,和华透走得极近,而华透利用这个机会在钟粹宫里打探你和千华的事,甚至找上了云织……我不知道华透是否对千华的身世起疑,但这事是你我都得要抱着入棺的秘密,就连对千华都不准说的,要是被旁人发现,你要我怎么对得起敬妃的托付?”
华千华听至此,蓦地一顿,原来他们是知道的……
“母妃放心,千华的身世绝不会有人知情。”
“本该不会有人知情,可如今却可能因为你过于亲近千华而流出蜚短流长。”
“母妃说哪去了?”华逸苦笑了下,垂敛着长睫,半晌才道:“千华是我的妹子,一辈子都是我的妹子,也只能是我的妹子。”
华千华听着,嘴角缓缓扬起。啊……亲耳听他这么说,才知道真正的心痛是这种滋味,远超乎她的想象。
唉,既是谈这些事,那么她也没必要再听下去,回头,看了云织一眼,她笑了笑,徐步离开。
范贵妃注视他良久,才道:“逸儿,我有意招范恩成为千华的驸马,你意下如何?”华逸猛地抬眼,月兑口道:“千华还小。”
“不小了,再两年就及笄了,况且公主的婚事非同小可,自然得要提早筹办,这事也不用你管,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就好,入秋准备当新郎官吧。”
华逸抽紧了下颚,将慌乱藏在眸底,怎么也不愿想象千华站在范恩身边的模样……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