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为这个多山多丘陵的国家添上一抹朦胧美。
王城内的大街小巷,行人们撑伞交错而过。
楚心恬也撑着伞走在人群中,在魏兰舟点头答应下,这近半个月来,她在宫中与王乐兄妹家来回,也因为这来来去去,再加上能到市场苞店铺走动,她才发现尼丹国并非眼中所见那么富盛,与现代很多小柄一样,贫富悬殊,对大多数的平民百姓来说,一些生活必需品竟然是他们的奢侈品。
这里的农产品主要是马铃薯,经济倚赖的是山中丰富的矿产,他们将其拿来与临近的其它异族小柄做交易,这些小柄与尼丹国的地形相似,多高山草原沙漠,以畜牧为主,因此,几国间大多是轮商队伍的往来,交易的品顶倒多元了些,大多是丝织品、宝石、皮革、陶器及玻璃制品。
但也因为盐、糖及面粉等皆不产,得仰赖第三地进口,而且好像有总量控管,所以,像是在大街上有两家大型商店,听老百姓说,背后的店家就是经由黑市交易来赚取暴利的。
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下,一抬头,看到驾车的是长卿,她就猜到马车内的是谁。
“上来。”魏兰舟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她收了伞,上了马车,看着坐在对面的魏兰舟,她不会蠢到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相信她身边一定有暗卫跟着,因此他才会答应不让三小厮跟着她,甚至还留一个在王乐家帮忙照应。
马车继续答答前进。
“你没话跟我说?像是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笑说。
“是挺奇怪的。”她点头。
“本王来逛街。”
她瞪着他,这是笑话吧?不对,她怎又不信他了。她马上以信任的口吻说,“那王爷逛了什么,买了东西吗?”
他忍不住炳哈笑了出来,“小楚楚,你真信啊?逛街坐在马车内?你见过?”
早知道不能信的!她气得牙痒痒,闷了,不说话。
“别气,最近小楚楚脾气都快比本王大了,真不知道本王怎么就让她吃得死死的,还是看她圆圆润润的脸太喜欢了,就放纵了。”他慢条斯理的说,一双炙热的桃花眼却盯在她的唇瓣。
怎么办?心痒痒的,好想念那一吻啊。
她还是不说话,他只好收起想入非非之心,跟她说他还真的是来逛街的,为的就是他那两艘船的货品。
这事在他近日与尼丹国几名大臣在议事厅时并没提及,因为在发展两国互市一事上,刘耿及岳威坚决反对,就连拓跋佑也找了几个大臣跟他们唱同调,这事让国主很头疼。
他是大使,国主的建议又是个好的,他就想看看百姓们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得意的看着她,“你也知道我养了不少暗卫,我让他们去查,结果——”
“怎样?”
“刘耿跟岳威两个老家伙为什么拼命反对?拓跋佑为什么也力挺?原来,就是一窝老鼠屎,他们两方挂勾,为了垄断市场,当然要禁止互市,要不他们独门生意的优势就没了。”
他一脸不屑的揺揺头,“不瞒你说,那两个老家伙消息更灵通,竟然知道本王有那两艘货物,还要本王让两艘船原船返回咱们国内,说不能打坏这里的市场机制,影响物价。”
他这么说还客气了,事实上,他的人告诉他,就连拓跋佑的人也跟着那两个老家伙在找那两艘船,也因此,虽然拓跋佑也掌握他到王乐兄妹家看病一事,但他的反应很正常——嗤之以鼻,这也不意外,相信他有能耐替人看病的的确是少数。
“其实,我这几日也听到不少,这里的生活必需品价格都不够亲民,我问了问,知道是有人连肉带骨的压榨老百姓,没想到王爷动作更快,已经查出来了。”
楚心恬顿了一下又问,“可是刘大人他们怎么知道王爷买了货的事?”
“简单,船上的人随便问一个,这又不是秘密。”
对喔,她觉得自己真的笨,“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理那两艘船的货物?”
他笑说,“你不必担心,已经有谱,我们到了。”
这一说,她才发现马车已经入宫。
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往住的宫殿而去,沿路的宫女待从一见到福王,纷纷行礼。
两人来到宫殿前,便见到拓跋鸿跟拓跋彩月这对俊男美女站在一旁的亭台。
魏兰舟走过去,楚心恬也跟在他身后走,一边打量亭台内的两人,他们虽是兄妹,但五官轮廓一点也不像,不过古代帝王嫔妃多,兄弟姊妹不像也不奇怪。
她跟国主说过话,虽然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但她也是看过不少宫斗剧的人,知道一个温和的人是不可能坐上帝王的位置,基于一个福王就让她人仰马翻,她很有危机意识的与国主保持安全距离。
但彩月公主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了,这段日子,即使她已经躲到厨房,利用这里的一些干货想研发新口味的点心,公主还是纡尊降贵的跟进厨房,让其它闲杂人等都出去,然后,出乎意外的,问她做点心的方法。
“终于回来了,我问你,昨晚你给王爷做的那一道玉米煎饼,我只抢到三片,你是怎么做的?”拓跋彩月就等着问她这件事。
闻言,楚心恬诧异的看向魏兰舟,她昨晚端去时,三小厮看得流口水,但他可说了,“每一片都只能入本王的肚子!”让三小厮很是哀怨。
“她直接用抢的。”魏兰舟无奈的说了实话。
“对,本公主喜欢的都会抢,包括王爷的人。”拓跋彩月得意的笑说着。
魏兰舟瞪她一眼。
拓跋鸿只是轻笑一声,这让拓跋彩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对着楚心恬道:“国主跟王爷得到议事大殿上去谈事情,你跟我到厨房去。”说完话,也不管楚心恬的意愿,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去。
“小楚楚,记得做东西给我吃。”
魏兰舟这一喊,让拓跋彩月又回头,不服输的对着他道:“我做的肯定不输小楚楚,你也得吃我做的,还有国主也是,本公主说了算。”
楚心恬瞧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微微一笑,然后回头朝魏兰舟跟国主分别行个礼,跟着公主走了。
其实,这半个月与公主几次见面相处下来,她虽然娇蛮,但认真说来,自己还是喜欢她的。
毕竟,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会挽起袖子做点心,而且不仅有架式还有功力,这代表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有花功夫学过。
为此她对彩月公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彩月公主跟魏兰舟的关系好像比她以为的还要好,让她的心有点烦闷,尤其公主是金枝玉叶,魏兰舟日后总会娶一个王妃入门,若是公主,其实是很有可能的。
“小楚楚,你在想什么?认真点,快开始教我——”
厨房里,宫女们主动退到一旁,看着她们的公主跟楚心恬开始上课。
议事大殿上,声音吵杂。
“王爷竟然与国主签了互惠条约?!皇上没同意啊。”刘耿怒看着手上,还有在座每个人桌上那一本相同的厚厚抄本,又在听到国主说这些都是副本,正本在他跟福王身上,各持一份,他简直快气疯了。
“刘大人,你老糊涂了?本王代表大使,不就是代替皇上到这里办事,瞧瞧里面的内容,国主可是慷慨又豪爽,才答应让咱们在尼丹国设外交使臣,日后,只要是在某些权限内的事,使臣就可以代替皇帝处理,不必请示,耗时耗月的等候回复。”
“这、这种事……我跟岳大人至少也是皇上任命的副使,有监督签定任何条款之责,这个不算!”刘耿火了。
“另外,这个也不可以算!两国通商,通商物资的品项未经严谨讨论,连民生必需品也记录在内,这事得再细细斟酌,要不,外界会以为我尼丹国穷困,竟连这等物资都没有,有损国誉!”在座的还有怒不可遏的拓跋佑。
“三皇兄为何也反对?这受惠者是本国百姓,再者,本国与崇宁王朝做生意,也提高了我国的地位。”拓跋鸿坐在高位,面色严肃。
倒是魏兰舟永远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他笑了笑,看着在座几名脸色难看的重要官员,再示意站在一旁的宫人。
该名宫人立刻走上前,将一张大大的地图挂上墙面。
魏兰舟这才从椅子起身,在众人目光中从容的走到地图前,一手指着某个地方,“这是两国的交界地图,这一块可以种植一些高山药材,当然,我方会派相关团队过来辅导种植,甚至设立灌溉系统,日后,这些常用的平价药材,我方将全数收购,价位上绝不会让丹尼国吃亏。”
众人愣了愣,尤其是刘耿跟岳威,两人诧异的看彼此一眼,太后那边不时的派人更新新的消息,可是没有这一条啊。
“还有这个地理位置,”魏兰舟又比了地图的一个地方,“这是个军事要地,相关的边境上有匈罗、大月、焉金及兹夏等部族,如今虽然不动,但向边境小村落勒索钱财的事件愈来愈多,所谓饥饿起盗心,这几个部族生活条件愈来愈差,已有联手抢地盘的行动,这种小乱,日后就会变成外患,所以他迷人一笑,“我国已派驻三千名精兵过来,将长年驻兵此处,为国主所用。”
众人脸色再么一变,尤其是拓跋佑,那些所谓的小乱就是他派人作乱的,没有乱世战火,尼丹国只会愈来愈安定强大,他怎么有机会坐上高位?
他起身立即抗议,“国主,此事万万不可,万一这些精兵有所异心,换持国主——”
魏兰舟笑咪咪的打断他的话,“翼王对自己没信心?听闻贵国的皇室成员,自古以来,都允许有一千名私兵,而撇开国主不算,皇室兄弟还另有八名,加起来私兵也有八千名,你们若是团结起来挟持国主,要谋反的成功机会也不小,不是?”
谋反的话一出,几名偏三皇子的臣子,脸色刷地一白。
拓跋佑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气氛陷入紧绷,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拓跋鸿的表情也很冷峻。
但魏兰舟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哈哈哈,这么严肃做什么?本王只是打个比方。对了,还有另一件好事,国主也点头答应了,本王要开店了,国主也是半个老板之一,这地点本王可是去逛了街,走了大街小巷,选的好位置呢。”
说完后,他就挥挥手走人,不在乎谁还在吼叫、谁还在抗议,甚至面对冲出来挡到他面前的拓跋佑,他仍是四两拨千斤,“刚刚那些事全都盖了章,翼王有异议找你家国主去。”
拓跋佑气到双手握拳,他有什么资格找?国主是尼丹国最有权势的人,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
他火冒三丈的看向也急得直跳脚的刘耿跟岳威。
两人苦着脸揺头,只能赶快写信派人送回京城请示太后。
几日后,在王城大街一处远离热闹的街道内,突然开始大兴土木,工人们将房屋敲敲打打,将三间屋子打通了,开始整理装潢,工人们相当有效率,不过几日,这里已成为一家占地宽敞、窗明几净的店铺,长巷内高高挂起“无忧粮行”的旗帜,随风飘扬。
在百姓好奇围观下,一辆辆马车运送过来五谷杂粮、糖、盐、面粉、甚至布匹等民生用品,一一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架上,看来一目了然。”
又一日,店内出现穿着清一色亮红的男女伙计,个个长得干干净净,鲜红制服更是让人眼睛一亮,也在这一日,他们还看到每样贩售物品都写上价格,标榜童叟无欺,买卖一视同仁。
老百姓中,有人很厉害,已经打听到幕后店家是来访的使者福王魏兰舟,而且,国主好像也掺了一脚,是两国合作的店铺,而且这些货全都是海运过来,运费店家自己吸收了,但看看那价格,不管哪一样,都比他们在市面上买的要便宜一半。
还有人说,这京城最大两家贩卖这些货品的店家已经急得跳脚,除了苦思应对之策外,也怒不可遏的说天底下哪有皇室跟老百姓在抢生意的?
但也有人说,那两大家后面也是皇室的人,早已赚太多了,现在不满只是怕无法再赚得暴利罢了。
再一天,无忧粮行热闹开幕了,现场舞龙舞狮,人潮汹涌,店内满满都是人。
魏兰舟招揺成性,以店家大老板之姿隆重现身,一袭尊贵紫袍衬得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孔更为耀眼,让人群是一阵骚动。
他还当众宣布,“国主将与我王朝施行通商互市仁政,日后,这样的平价物资将能长期供给,所以,各位今日就不必急着抢货,还有,本王可是在我王朝大名鼎鼎的无忧阁阁主,要是有不识相的来找事,别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这一席前半段众人用力鼓掌,后半段却困惑不明所以的话,魏兰舟就带着一直站在身边的楚心恬坐上马车。
“国主明知道市场上的其它店家利用黑市赚取暴利,为何没有惩治他们,反而直接跟你拍板合作,开了这家铺子?”楚心恬一上车,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这几日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唉,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之,佛曰不可说。”他一脸神秘兮兮。
她蹙眉,她是真的愈来愈看不透他了。
马车动了,她看着车窗外那高挂店铺上方写着“无忧粮行”的巨大匾额,目光再回来落到坐在她对面的魏兰舟,他寘的想当无忧阁阁主想疯了?
这么大剌剌的开店,大剌剌的暴露自己幻想中的身分,但这里离崇宁王朝又是十万八千里远,老百姓们知道什么是无忧阁吗?
“小楚楚,你别多想了,本王跟你说,这次价格看似平民,但本王确定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再加上国主将得到的明君名声,小楚楚,这是双赢啊,国主在强大民意的拥戴下,朝政中某些反对的声音就会自动消失了。”
她一愣,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你从哪里学来的……强大民意的拥戴?是在妓院、赌坊、酒楼……噢!”
魏兰舟直接伸手过来往她的额头敲上一记,她真的很欠修理,他在她心中就那么不堪?她知道她又犯了同样的错,以既有的坏印象在评论他,她尴尬的揉揉额头,“对不起,我是一时口误,只是,你打哪来的想法?”她不得不说他的观念很现代。
他看来可得意了,“本王就不告诉你,要让你慢慢发觉本王的各项优点,让你知道本王是块琢磨过的上等美玉,让你爱到舍不得离开。”
她呆呆的瞪着他,她没幻听吧?老天,这厚脸皮的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他确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尤其是赚钱的能力!
脑海浮现几乎快被人潮塞爆的店家,她咬咬下唇看着他,不知道他的字典里有没有插股分红这件事儿?
马车答答前行,转过巷弄,来到王乐兄妹的家。
看着重新整理过的外观,以及屋内添置的各种家具物品,楚心恬很开心,再转头看向像回到自己的家,轻松的走到床铺前,替已经能坐起身来的王乐把脉的魏兰舟。
扪心自问,他做的好事真的不少,还有那六大美人,他也替她们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过生活,虽然还有彩月公主不时的缠着他,但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莺莺燕燕。
她还是很介意他身边有没有女人,如果她对自己诚实一点,那初萌的情芽显然一直没有断根,但或许已经比较释然了,身为一个古代丫鬟,哪能跟一名王爷天长地久?反正,可以静静的喜欢一个人,也是不错的。
圆妹子走了过来,兴奋的说她已经学会如何熬她娘的粥了,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缠着楚心恬教她的。
圆妹子端了一碗要她试试,却不敢拿给魏兰舟喝,自从第一次他宣称她煮的东西没他的允许不能入他人口后,小丫头就有点怕他。
今天留在这里的是栀子,他正在跟魏兰舟说王乐刚能起身,就想外出去干活的事。
王乐坐在床上,头垂得低低的,显然已经被栀子碎念过了。
“你这种病要避免过劳,本王不是写了几副滋养肝肾的药汤,还让栀子买了药材过来了?”魏兰舟边问边为他把起脉来。
“可是……无功不受禄。”王乐呼咽。
他笑了出来,“行,等你好了大半,本王就一分一分的跟你要回来。”
王乐缓缓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跟着妹妹在喝粥的楚心恬,“还有楚姑娘的恩情——”
“她是本王的人,她的恩情当然也记在本王身上,你一并报到本王身上就行了。”魏兰舟说得霸气,连一旁的栀子听了都猛点头。
“是。”王乐却是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魏兰舟在心里翻白眼,有没有搞错,竟然肖想起他的女人了,想以身相许来报答?!
这屋子就那么大,楚心恬当然也听到了,她马上脸红抗议,“谁是王爷的人?”
“你不是?”魏兰舟反问。
“当然不是!”她很坚持。
“你的命在本王身上,敢说不是?”
魏兰舟不想再待在这个有人肖想小楚楚的地方,很快的拉着她上车走人。
在处理完这趟出使要完成的事务后,魏兰舟打算回京了,一些后续的事他安排无忧阁的人就地监控,及时回报,更重要的是,他出使的这段日子,他的无忧阁也在他的指示下暗中运作,准备一举将聂相跟老妖婆从云端上拉下地狱。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内,他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拓跋鸿与拓跋彩月。
拓跋鸿知道他想去见无名子,点点头。
但慵懒的躺靠在铺上一层毛茸茸白色兽皮的贵妃椅上的拓跋彩月就有意见了,“不成,至少得让我做一件事,做完了,你才可以走。”
她顿了顿,看着魏兰舟只是无所谓的耸肩,这才再看向拓跋油,“国主应该跟我一样,在这段时间发现一件很稀奇的大事吧?就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王爷,对某人好像没什么吸引力。”
“啧,胡说什么。”魏兰舟知道她在调侃什么了。
“国主,你说呢?”她可是满脸笑意。
“嗯,亦有同感。”拓跋鸿忍不住笑了,这应该是他认识魏兰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有女人不买他的帐,更特别的是,她还只是一个厨娘而已。
魏兰舟只是撇撇嘴角,仰头喝了一口酒。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在你眼前呢,王爷。”拓跋彩月突然又花痴上身,娇嗲着声音,笑咪咪的指着自己。
魏兰舟早就听到某人的脚步声,受不了的朝她瞪了一眼。
此时,楚心恬正端了一盘彩色饼干,小心的避开摆放在地上当装饰的大块兽皮走了进来,却发现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她将圆盘放在桧木桌上,不解的看着他们。
“楚心恬,本公主不喜欢你留在王爷身边,但本公主又很喜欢你教我做点心,所以,”她从椅上起身,姿态曼妙的走到她面前,抬起下颚,“我要跟你比赛做点心,谁能让王爷点头说好吃,谁就赢了,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输了,王爷就得把你送给我,让你永远的留在这里,这事儿,王爷也答应了。”
魏兰舟蹙眉,楚心恬诧异的看向他,“这是真的吗?”
他先是看着站在她身后,猛朝他挤眉弄眼的拓跋彩月,再看着微笑的拓跋鸿,这才直视着屏息等着他回答的楚心恬,“是,你有异议?还是要不战而降?”
她瞪着他,她当然有异议!这么瞎的事,他怎能同意?!她是人,不对,在他眼中,她肯定只是个奴才,所以可以让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拿来当赌注娱乐,想到此,她一双圆亮明眸冒出两簇怒火,“那如果输的不是我,我是否也可以有一个要求?这样比赛才公平。”
看着这张俊美出色的脸孔,她庆幸她没有爱得太深,也一直很努力的拉住自己要月兑轨放纵去爱的心,不然,她岂不可怜死了?
不!她绝对不会不战而降,她要赢,她要自由,然后离这些尊贵的王室远远的!
“行。”拓跋彩月笑着马上就应了。
魏兰舟抚着额头,他头疼了,他看到小楚楚眼中受伤还有陡然坚强的眸光,不妙了。拓跋鸿静静的看着楚心恬那双带着倔强又带着火花的清亮眸子,他好像可以明白为什么魏兰舟会对她如此特别了,虽然只是个厨娘,她也有她的自尊与骄傲。
“好,时间就定在三天后,记得,这点心可是为了王爷设计的,以讨他欢心为主。”拓跋彩月是兴致勃勃。
拓跋鸿也适时开口,“楚姑娘,我皇妹可是相当清楚福王的喜好,你若想赢,可得多花点心思。”
“我明白。”她行礼退了出去,三天,时间不多,她得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魏兰舟略带思绪的看着她的背影,再看向拓跋兄妹,“你们话也没先说,就要我合演这出戏,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还不是看出你对她有意思,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们才想帮忙的。”拓跋彩月说得直接。
“多事。”他不怎么领情。
“口是心非。”她也不怎么客气的顶回去。
“你可没反对。”拓跋鸿也笑着提醒。
三人能这么放心的说话,最主要还是外面的暗桩早被四大暗卫一一解决了。
魏兰舟看着就像他家人的拓跋兄妹,再想到那个没心没肺没血没泪的小楚楚,不必多想,他都知道她一旦赢了,想得的奖赏绝对是自由。
拓跋兄妹根本不知道他们帮了个倒忙,这下子,他是该让小楚楚输还是赢?
“小楚楚,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第二日,三小厮中特别爱吃,也是吃最多的诃子,带着报恩的心情为这场两个女人的战争送来情报,当然,他们三小厮绝对力挺她,让她跟着他们回去,
就连忙得鲜少见到面的四大暗卫,也现身向他们说要多帮帮她,可见他们的心也是向着她的。
这个情报是——拓跋彩月每每趁她不在找上魏兰舟,问他想要吃的是酸甜苦辣、鸡鸭鱼肉。
这不是在作弊吗?!不行,事关她的自由,绝不可以输。
于是,这一天过后,魏兰舟就发现他身后多了个跟班。
他脚步站定,看着亦步亦趋的楚心恬,“你不去思考比赛的事,跟在本王身后做什么?不是不让你当贴身丫鬟很久了?”
后半句话倒是真的,自从来到尼丹国后,由于他的事务太多,大半都是跟国主或大臣们议事,她一个丫头不好跟前跟后,再加上这里也有六名宫女贴身侍候,楚心恬不用他交代,就顺理成章的退回厨娘的位置。
她心虚的轻咳一声,“我只是想要问王爷一些问题,一些喜好……吃方面的。”
他大笑出声,“你要作弊?”
她粉脸微红,“不是,只是……想在对等的条件下,屏开一场鲍平的比寒。”
他想了想,点点头,“对等条件吗?看来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
“没有。”她绝不会出卖诃子,做人要有义气。
他走到庭园的亭台内坐下,“好吧,给你一个时辰,本王忙得很。”
事情不是都忙完了?甚至还狂妄的把这座宫殿圈成了禁地,他没说要见的人,一脚都不准踩进来,包括天天被挡在门外的刘耿、岳威。
她在心里嘀咕,但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旁,开始询问他有没有比较喜欢的口味或材料?这喜好很重要,万一是连吃都不想吃的食材口味,没出场就输了,跟直接举白旗投降有什么两样?
“本王什么都吃,什么都喜欢,但也可能什么都不喜欢。”
他答得很随便,让她瞪大了眼,“这是你的回答?”
“不然是什么?”
她的额际隐隐抽疼。
魏兰舟调整一下坐姿,转而兴致勃勃的问她,“换我问你问题。”
她一愣,“为什么?”
“我跟公主也是如此,你不是说要公平?”这话当然是诓她的。
为了套出更多情报,她只能咬咬牙,“好,王爷问吧。”
“你喜欢什么?”
“指什么?”
“有喜欢的男人吗?”他笑得很灿烂。
她憋着气瞪着他,这是哪门子的问题?而且一直朝她放电是怎样?没用了,敢将她的一生当游戏玩,她就讨厌他了,可是,她的心为什么愈跳愈快?“那个……我不知道,可能还没碰上喜欢的男人。”
他眉头皱了,“你不喜欢本王?”
她粉脸更红,“王爷跟我尊卑有别。”
“谁问那个问题,就问你喜不喜欢本王?”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想清楚再回答。”怎么回答?她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都可以将她当成奖品来娱乐自己跟他人了,她很伤心,很生气,他知不知道!
可是,她的嘴却比大脑更快的吐出话,“我对王爷也不是不喜欢——”
他眼睛顿时一亮。
她急了,说的话却更坦白,“但我必须说实话,我们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我要的,王爷肯定也给不起,噢——”她愈急说得愈错,可恶,肯定是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惹的祸,她被蛊惑了。
“你要什么?”他很认真的问。
罢了,既然说了就说了,反正他跟她本来就没谱,他只是爱逗她而已。
“王爷听了一定会觉得我这个小丫头志向太大、心太大,但你听听也无妨。”她轻咳两声,“我希望我未来的丈夫只有一个妻子,没有三妻四妾,没有通房丫头,我跟他之间,只有单纯又专一的爱情,两人一生相知相惜相爱,相互扶持,一起分享喜怒哀乐,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说完了。
他设说话。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她的心却怦怦狂跳起来,只因他看她的眼神变得太专注,表情很认真。
魏兰舟伸出手,轻轻的模模她的额头,再装模作样故作沉思的道:“你没发烧啊。”随即又恶劣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痛得她叫出来。
“哈哈哈……醒了吧?作什么白日梦呢。”他哈哈大笑。
她顿时怒了,早就知道不该说的,这种古代男子,尤其是贵族,怎么会明白一男一女只守候彼此一生的真情?
楚心恬气呼呼的走人,早忘了自己为何而来,也没看到在她背后,魏兰舟凝睇她的眼神含笑,还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接下来的两三天,魏兰舟命人安排离开尼丹国的事宜,对一些还想改变那些协议的顽固分子,他一律不理会。
他带着三小厮去看王乐兄妹,丢了些银两及药方子给他们过日子,另外,也派无忧粮行的掌柜过来一趟,亲口指示,待王乐身体能干话了,就让他去做事。
楚心恬在得知这事儿后,还笑咪咪的跟他说了声谢,她就这点好,没有隔夜仇的好性子。
至于先前,他担心她在竞技上输赢一事,他已经不纠结了,反正他是一定要她跟着他上船的。
说来,他算是事事顺心,但拓跋鸿没他幸运,也没他的脸皮厚,被那些拼命要劝退协议、重新制定新约的皇子及大臣们烦到一个头两个大,天天怒气冲天。
若非卡在拓跋彩月跟楚心恬的竞技之约,魏兰舟早已带着使团离境,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在御书房内,拓跋佑与拓跋鸿已经谈论半天,却依旧无法达成共识。
拓跋佑气急败钚的怒视拓跋鸿,“国主就是要一意孤行,让崇宁王朝在咱们国土上常设使臣,连三千精兵也进驻,还有那些打着互利旗帜——”
“够了,我只想说一句话,我敬你是兄弟,很多事我可以不计较,但皇兄若是刻意要危言耸听,挑起民怨,激起抗争甚至内乱,我是不会轻饶的,即使是亲兄弟也不成。”拓跋鸿火冒三丈的将魏兰舟这几日手下报告的情资吼了出来。
拓跋佑一脸震惊,他看着无忧粮行日日门庭若市,他的确刻意派人去说了些流言,但是是很隐密的!
“是谁?是谁在胡言乱语、挑衅我们兄弟的感情!”
他嘲讽一笑,“我们亲兄弟的感情还需要挑衅?我只想告诉皇兄,别再白费力气了,民意向着本主,你没机会了。”
拓跋佑双手握拳,忿忿的甩袖离去,不久,即乘坐马车一路夜行至夏宫。
那里有他最倚重的谋士及一干武功高强的暗卫。
在他将拓跋鸿的一席话告知三名谋太后,众人脸色都不佳。
“翼王,恐怕我们就只能走那一步了。”其中一位谋士呐呐的道。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眸中煞气一闪,拓跋鸿得死,若是杀不死,福王就得死!
他绝对不能让福王带着那些协议返回崇宁王朝,但也不能让他死在尼丹国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