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蔚蓝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每年的秋猎除了是皇家最大的娱乐外,更是皇帝检阅各营士兵战力的时候,每个军营皆会派出菁英参加一年一度的阅武大赛。
参加的士兵们会在第一天抵达,进行各项比赛,皇帝通常会在第四天抵达,看阅武的决赛,而受邀参加秋猎的宾客有的提早到达,有的会一早赶在皇帝抵达前赶到,何若薇就是最后一批赶到的宾客的其中一人。
刚附到君灼华身上的她尚未完全适应这具躯体,稍微活动一下便感觉疲累,让她不太想来参加秋猎,只是秋猎算是皇族的重大活动,身为郡主的她不来不行,只能拖到最后一天到达。
“天啊,好累啊。”一进到帐篷,何若薇整个人就瘫到床上喘大气。
“郡主,这这一路上辛苦了,先喝杯茶吧。”春风端来刚冲泡好的香茗。
她撑起身子,接过茶盏。“怎么才刚到就有茶?”
“皇上一会儿就会到达围场,所有物事早已备好,只要交代一声热水马上送到。”春风知道主子失去记忆,解释道。
何若薇用杯盖拨弄了下茶叶,浅呷了口,“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芬芳甘醇的茶汤正要滑下喉咙时,一阵晕眩又猛然袭来,让她忍不住秀眉微蹙,春风见状,一颗心马上提起来。
春风焦急问道:“郡主,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何若薇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累着了,把医药箱里的针灸包拿来,我给自己扎几针就好。”
春风赶紧将医药箱从行李堆中找出来,取出里头的针灸包送上。
何若薇打开针灸包,自里头取出几根金针,往身上几个穴位扎下,大概是灵魂跟身体尚未融合,她也容易感到晕眩,这时只能扎两针减缓那晕眩感,让自己舒服些。
扎针的同时,她睐了目瞪口呆的春风一眼,轻笑了声,“怎么,依旧对我会针灸感到奇怪?”
春风一听马上跪下求饶,“不敢,郡主,奴婢不敢对郡主有任何怀疑。”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会医术,更没有在他人面前展现过自己的医术,你跟秋月会感到怀疑也很正常。”她又拿了根金针朝自己的穴位扎下。“我这一手医术可是在异域那几年学的。”
据她了解,春风跟秋月都是在君灼华回京后才跟着她的,而从前在边关异域就服侍她的女乃娘梨嬷嬷已经病死,听说是因为浆洗房的活儿太重,劳累过度。
西疆王跟长公主对君灼华这个女儿可以说是放任的态度,根本不干涉她做什么,因此她胡扯也没人有法子揭穿。
她这么一说,春风马上恍然大悟,“原来郡主的医术是在异域学的,难怪医药箱里的工具跟我们关内大夫用的工具不太一样。”
半个月前,郡主拿了好几张画了奇怪器具的图纸给她,让她拿给管事去找手艺精湛的工匠打一套回来,还要她帮她准备一个药箱、一套金针,还有各种药材跟羊肠线回来。
金针买回府后,郡主时不时的就对自己扎针,要不就在制作药丸,她和秋月看到郡主给自己扎针还有做药丸都吓坏了,只好趁太医来看诊时悄悄问太医此事,假借说郡主之前身体突然不舒服,赶紧到外头临时请个大夫给郡主看病,那大夫在郡主身上几个部位扎针,会不会对郡主有影响。
太医给她跟秋月的答案是,那几个部位是治疗头晕的,对郡主的头晕有帮助,她们这才放心,至于郡主做那些药丸,她们就当郡主闲来没事揉着好玩的。
不过郡主是何时懂医术的,这可又让她跟秋月想破头了,现在郡主自己主动提起,她们心底的疑惑也都解开了。
何若薇刚把针取下,蓦地,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何若薇看向帐篷门帘方向,“应该是皇帝舅舅到了。”
“应该……”
春风话说到一半,去打洗脸水的秋月刚好端着铜盆进入,她把铜盆放到小桌几上,一边说:“郡主,皇上到了,一会儿所有受邀秋猎的宾客们都要到演武场中间集合,奴婢看到不少宗亲大臣和各家公子、千金都已经过去了。”
“郡主,那我们也不能耽搁,赶紧换上骑马装才是。”
春风说着,立刻拧了条湿帕子让她净脸,接着帮她梳发,而秋月连忙去找出一套骑马装,伺候她换上,三人匆匆出了营帐。
不多时,号角声响起,回荡在整个围场,通知所有人去集合。
单墨寻身着冰蓝色骑装陪在父亲身边,看着高台上的皇帝勉励参加秋猎的所有人。
秋猎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三天,阅武的诸项比赛也告一个段落,今天是狩猎比赛,想凭藉比赛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人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的等着皇帝一声令下,便冲进山里狩猎。
在秋猎时,不管是在狩猎比赛胜出的人,或是在阅武中夺魁的军营,将由皇帝赏赐,这也是每年秋猎的重头戏。
可单墨寻心思却全不在此,他看了看广场上的各营士兵,又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时节已近深秋,早该换上厚棉衣或是穿上褙子御寒,可如今却依旧艳阳高照,一点都看不出已经准备入冬,这异常的天气让他感到有些不安,担心今年冬天会变得异常寒冷。
他想召集大掌柜们前来商讨今年冬天的事务,可却被困在这围场之中,有任何想法都是空想……
“墨寻,墨寻,皇帝点到我们单家了,你在发什么呆!”单远雄对他低喝一声。
他回神,低声回应,“是儿子不好。”
“你上心点,赶紧跟为父上前。”单远雄提醒一声,随即扯着他上前向皇帝行礼。
“叩谢皇上,草民不敢居功,这些都是草民该做的……”
因为单远雄一口气捐了一百万两银子给三军购买御寒衣物,其他跟着受邀前来参加秋猎的商贾们也不好捐款太少,纷纷慷慨解囊,空虚的国库一下充盈了不少,让皇帝非常满意,此刻单家父子才获得皇帝当众褒奖的机会。
而就在单墨寻跟着父亲被皇帝勉励时,不远处有人伸长了脖子盯着他。
何若薇本来坐在贵宾席上百般无聊地听着皇帝说个没完,觉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太监那尖细的嗓子喊道——
“单家父子向前!”
听到“单家”两字,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整个身子探出围栏外睁大眼,看着场地中央那熟悉挺拔的身影,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这半个月她度日如年,想着他的日子不知道不好过,她想冲到他面前跟他说,她是伊秋语,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他想保护给她幸福的那个女子……
可顶着君灼华的脸孔的她不敢……
她总不能跳到他面前,向他挥手说:“嗨,我是伊秋语,是你喜欢的人,我现在附身在君灼华身上!”
这话说出去大家都会以为君灼华疯了吧,而且单墨寻对她会更加鄙夷,会认为她为了得到他无所不用其极,利用他对别人的感情!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化解这死局。
“灼华,你镇定点,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别一看到单墨寻跟失了魂一样,灌了一脑子的湖水难道还没把你的脑子洗清楚吗?”坐在她身旁的茉莉县主看她这般失态,赶紧将她人拉回来,皱着眉说。
坐在另一侧,德妃的女儿宁安公主则不悦的横了何若薇一眼,微怒地道:“为了他,连茯铃的命都搭进去了,你还没有学到教训吗?”
何若薇怔愣地看着她们,“茯铃郡主死了?”
宁安公主冷哼一声,“你躲在府里休养大半个月难怪不知道,当时救上来就没了呼吸了……”说着,她神色哀戚。
她们四个姑娘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现在失去了一人,茉莉县主跟宁安公主都不好受,听说了事情经过,她们知道这次事件不能怪任何人,谁也没有料到湖心会出现巨大水柱跟漩涡,而且依照她们的交情,宁安公主和茉莉县主猜得出来,君灼华她们必定是要使坏,真要怪也只能怪茯铃起了害人的心思,结果却害了自己。
不过心底虽然明白这样的道理,情感上还是忍不住迁怒,而单墨寻首当其冲。
“其实当时要是单墨寻肯先救你们两人,就不会发生这些憾事。”茉莉县主呐呐的说着,“灼华你看,连落水了,单墨寻都不愿意先救你,就知道他的心有多狠,我看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白白糟蹋了。”
“当时那个情况哪还有办法分先救谁,一定是离自己近的先救啊,我离他远又沉在湖里,他不可能先救我,且当时伊姑娘救了我……”她们是君灼华的好友,因为立场不同,她不能说她们的看法不对,可她还是忍不住替单墨寻说话。
“反正看清楚这个人后,你也别再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不过是个身分低贱的商贾,有什么值得你作践自己追着他。”宁安公主不屑的冷哼了声。
“就是啊,你不如考虑别人吧,像荣华侯世子就是很好的人选,对你又好,整个心装的都是你,你考虑一下吧。”茉莉县主提议。
“算了,你们不懂啦,你们也别管我!”何若薇头疼地低喊。
她难以接近单墨寻已经够烦了,还有个君灼华的追求者?看来日后要是遇到这人,得尽量避开才是。
“你!”宁安公主见她这副模样,气得想戳她的头。
这时号角声又响起,一头鹿被赶到了场中央,太监为皇帝递上一支羽箭,皇帝在众人的的欢呼中,拉满弓,羽箭破空而出,只听见“嗖”地一声,利箭射中了鹿。
如雷欢呼顿时响彻云霄,皇帝豪迈一笑,声如洪钟地宣布,“今日捕获最多猎物者,朕重重有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号角声再次响彻整个围场,宣告今天的狩猎比赛正式开始,早已准备好一显身手的人,在号角响起后,各自背起弓箭,马鞭一扬,朝深山方向奔驰而去,连皇帝也在御林军的保护下,策马进入山林里享受狩猎快感。
宁安公主见皇帝都已经进入林子狩猎,也拿起自己的小杯,拉着何若薇和茉莉县主也要跟着一起进入树林,想着要转换一下郁闷的心情。
何若薇却拒绝了她,“你们去吧,我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骑马颠簸脑袋会晕,我在这边祝你们旗开得胜,收获满满。”
听说在边关住了几年的君灼华对骑马射箭都很在行,可她是前阵子在伊秋语身体里时,经过单墨寻的教导和练习,才勉勉强强能骑着马走,要她骑马在林子里奔驰还要狩猎,不马上摔下马背才有鬼。
她跟着去肯定立刻露出破锭,让人怀疑,还是待在营地才安全稳妥。
宁安公主和茉莉县主见她坚持,又看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便放过她,两人带着随从一起离开。
林子里,单墨寻虽然自幼习武,不过并不喜欢狩猎,因此不像其他人那般,迫不及待的奔进山林里一展身手,反而陪在父亲身边,护着他的安全。
单远雄笑着问道:“寻儿,你的箭术可以说是到了百步穿杨的地步,比军营里那些神射手们还厉害。参加秋猎的那些世家子弟们你也认识不少,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获得头名皇上可是有重赏。”
“父亲明知道我对狩猎没什么兴趣,还要打趣我?我学武是为了防身并不是争名夺利,我陪在父亲身边保护您的安全即可,再者,太出风头可不是一件好事。”单墨寻看了看前方杂草丛生,显然人迹罕至的小径,策马走到单远雄前头,一边道:“父亲,这条小径不好走,您小心些,我在前头为您开路。”
“呵呵,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可别忘了你小时候可是我教你武功的。”单远雄虽反驳了他,但儿子如此孝顺,时时注意着自己的安危,身为父亲的能不高兴吗?还是忍不住的朗笑了两声。
“就当是给儿子一个侍奉父亲的机会吧,一年到头儿子都在外奔波,没什么机会能跟父亲像今天这样好好聊天。”单墨寻放慢马速跟父亲并行。
“也好,我们父子俩今天就当作是出来踏青,也别管狩猎了,我们是商人,对这些动刀动枪的活动自然是不行,没有带猎物回去,旁人也不会嘲笑的。”单远雄指着另外一边的上坡小径,示意往那条小径上去。
“吼——”
单远雄话声才落,远处突然传来一记让人惊恐发毛的吼叫声,一群鸟儿乱窜出树林,造成不少骚动,单墨寻拉住缰绳,眉头微皱看向鸟儿惊飞的那片山头,有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按理说参加狩猎的人脚程没这么快已经奔到那山头了!”单远雄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对那吼声也感到奇怪。
“可能是猛兽出现引发的騒动……”他凝望着那片山头,“父亲,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小心谨慎,孩儿觉得不太对劲。”
“行了,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围场里各处皆有士兵把守,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往那方向去吧。”单远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除了留守的士兵,以及一些年长的女眷外,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都涌入山林里狩猎,何若薇吩咐春风秋月别跟着,一个人在营地附近闲逛。
她无意间来到一条清澈小溪边,漫步了一阵子感到有些热,脸上泌出不少汗珠,她便蹲在溪边掏着沁凉溪水洗脸,这清凉的溪水让她感觉舒服不少,看四下没什么人,她索性月兑了鞋袜,将脚泡在溪水里,她舒畅地吁了口长气。
就在她拿着湿帕子擦拭着颈子时,她听见山林里传来一阵恐怖的嘶吼声,这声音让她全身颤栗。
“好可怕,这是什么声音?像老虎的吼声,又好像夹杂着狼嚎……”她眉头皱起,搓搓两只窜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左右看了下附近摇动得十分剧烈的树丛,忽然感觉好像会有什么野兽突然冲出来狠咬她一口似的。
虽然说这里是山脚,可是也是狩猎区,离营地又有些距离,没有士兵守卫,要是真的遇上什么野兽,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愈想愈觉得恐怖,她还是别继续待在这里比较好。
她赶紧套上鞋袜回营地,不料她还未走进营地,便闻到隐约的血腥味,她心下一惊,撩起裙摆用跑的回到营地。
一进入营地边,看到不少上山狩猎的人是带着伤回来的,还有不少断手断脚的人用担架被抬回营地,太医们忙着为他们包扎,整个营地乱成一团,负责守卫的士兵们则一个个表情紧张,手持长枪戒备。
“发生什么事情了?”何若薇随手拉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士兵焦急问道。
“山上发生意外,那些猛兽像是发了疯一样,见人就攻击,不少参加狩猎的人受伤了。郡主,属下还要赶去抬人回来,先告退。”
她连忙松开手,愣愣地看着四周,在看到有人被抬往医疗帐篷的方向时,她终于回神。
本身就是外科医师的她,看到伤者本能地抬起脚往医疗帐篷方向跑去,不过她还没进帐篷,就发现整个医疗帐篷已经容纳不下更多伤者,帐篷外面有伤者或坐或靠或躺在担架上哀号。
她心急如焚,拉住一个刚经过她身旁的小太监命令道:“你马上到西疆王府的帐篷去找丫鬟秋月或是春风,让她们把我的药箱拿来,快去!”
看到一地的伤者,她未再多想,也顾不得现在的郡主身分,撩起衣袖就上前帮忙,替伤患疗伤包扎,当春风将药箱带来时,她已经浑身上下沾满血渍,春风看得诧异不已,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们娇滴滴高贵的郡主会帮忙救治伤患。
何若薇一边替一名被野狼咬伤月复部、血流如注的男子止血,一边焦急地寻找着自己丫鬟的身影,发现春风像木桩一样愣在不远处,她急得怒吼——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将我的药箱拿过来!”
被她这么一吼,春风这才回神,赶紧将药箱拿过去。
“帮我把药箱打开,把里面一个红色瓶子拿给我!”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将已经沾满了血渍的布巾丢到一旁,换上一条干净的布巾。
“郡主,给你。”春风不敢耽搁的赶紧将她所要的东西递给她。
“吞下,可以止痛。”她将瓶子里的药丸倒了一颗出来,塞进伤者嘴里,之后抓过春风的手,压在已经又沾满鲜血的布巾上,吩咐道:“春风,你尽力压住他伤口,这伤口太大,我要帮他做缝合,否则没办法止血。”
“奴婢……”春风根本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模到湿湿的布巾,吓得她浑身寒毛竖起。
“压好,一条命就在你手上,给我用心点!”何若薇一面飞速的穿针一面朝春风怒吼。
何若薇在伤者的伤口涂上自己制作的消毒药水后,便开始替他缝合伤口。
看她像是在人肉上绣花一样的穿针引线,别说春风惊悚的浑身颤抖,连赶来的秋月也是,然而在不远处的几名太医看到她的动作,发现伤者的血确实止住了,一个个眼睛都瞪大了,都没有意料到恶名昭彰的君灼华,竟然有一手好医术!
他们让出一个小帐篷,让何若薇在里头进行缝合,纷纷把难以止血的伤患送来让她帮忙缝合止血,同时也留下两名医员帮忙。
本就是外科医师的她,对于处理伤口非常在行,没两下就将那些在医员们眼中无法抢救的伤患们的伤口缝好,并且止住血。
她一边抢救一边教那两名医员用着别的方法处理这些伤口,本来就已经有着非常扎实医疗底子的医员们,经她这么一解说跟示范,很快便学会,发现她的方法更加快速有效后,也开始用她的方法替伤患们包扎。
就在送过来的伤患抢救得差不多时,帐篷的门帘被猛然掀开,一名士兵心急喊道——
“哪个太医或是医员擅长外伤救治,快带着药箱跟我来,皇上有令,只要能救活皇上的救命恩人,重重有赏!”
“这位军爷,我们这边都只是太医院的医员,医术不及有品级的太医,您到这里找医术比太医好的大夫,您找错地方了。”一名身上沾满血渍的医员提醒那名士兵。
“怎么可能,皇上就是看到有伤势严重,几乎开膛破月复的伤者被救回,才命我过来找你们!”士兵一脸不相信。
何若薇听到帐篷门口处的喧哗,停下收拾工作,上前问道:“什么救命恩人?伤势如何?”
“回郡主,皇上遭到猛兽围攻,负责保卫的御林军奋力抵抗时,一只大老虎趁着所有人不备朝皇帝扑上来,单家老爷奋不顾身扑向皇上,救了皇上一命,不过也因此重伤,所以需要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前去医治。”士兵向何若薇大略的说了下经过。
“单老爷?”何若薇惊呼,心急问道:“是单家商队的当家单远雄吗?”
“就是他,郡主,属下奉命来找寻医术高超的大夫,不知郡主是否认识?”
倏地,所有医员的手纷纷指向何若薇,异口同声的说:“军爷,您要找的人就是郡主,是郡主教我们那些包扎医治手法的。”
士兵虽然讶异,但也急着救人,并没有多加质疑,急促地说:“郡主,事不宜迟,麻烦你马上跟属下一同前往救人!”
“我去拿我的药箱。”
一听到重伤的是单远雄,何若薇焦急不已,一刻也不敢耽摆地拿着自己的药箱,跟着士兵一同前往单远雄所在的帐篷。
她一进到帐篷便看到数名太医围着床榻上的单远雄,神色凝重,还有面沉如水、紧握双拳的单墨寻,看到他隐忍痛苦的模样,心不由得一阵抽痛。
一旁也受了轻微撕裂伤的西疆王,看到一身是血的女儿以为她也受伤了,心急的赶她出去,“灼华,谁让你进来的,赶快出去让医员们包扎!”
她恍若未闻的站到榻边,看到整个人被包得像红色木乃伊的单远雄,怒气整个往上冲,对着那群太医怒吼,“你们这群庸医,没止血就这样包扎伤口,是想要伤者的性命吗?”
她抓过一把剪子,速度极快却又细心地剪开单远雄身上的布巾,睁大眼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郡主,老夫们试了,不管怎么处理就是无法止住血……不是老夫们放着单老爷……”
一旁一位太医赶紧解释。
她确认过伤口状况,打开自己的药箱,同时吩咐,“得了,不用解释,马上给我退出这里,不要挡着光线,点灯,增加照明!”再这样继续流血下去,不用半个时辰,人就该去找闇王报到了!
“发什么呆,赶紧准备干净的冷开水,还有烈酒过来,先倒杯温开水过来,还有拿调羹过来!”她等半天没有等到光线,对着一旁呆愣的小太监喝道:“没听到我说点灯吗?人命关天你们还发什么愣!”
被她怒骂的小太监们也不敢耽搁,有的人赶紧在周围点上烛火,有的人端来她需要的各种东西。
她自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两颗药丸,接过小太监匆匆忙忙倒来的温开水,将药丸丢进去搅拌后喂单远雄喝下,紧接着拿出金针开始为单远雄扎针,减缓他血流速度的同时也减轻疼痛。
施针完,她将酒倒在自己手上消毒,用夹子夹着干净的纱布沾着酒替单远雄消毒,若非消毒药水已经全部用完,她也不会拿酒代替,只希望效果足够。
全部消毒后,她拿起针线专注为单远雄缝合伤口。
做手术期间整个帐篷应该清场的,可是皇帝没有下令,何若薇也没有那胆子把皇帝赶出去,因此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单远雄做治疗。
她的行动不要说一辈子没有看过这种治疗手法的太医们惊呆了,连一旁的皇帝还有西疆王也震惊得瞪大了眼。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伤口还能像缝衣服一般缝起来,而最让他们无法相信的是,君灼华会医术,且医术比太医们还精湛!
可最震撼的莫过于一旁的单墨寻,他万万无法相信,君灼华竟然会医术,甚至会缝合伤口!
缝合是秋语的专长,可她却从不让外人知道,也未曾当着众人的面展现,他会知道秋语会这门独特的医术,还是在黑茗山时无意间得知的。
他们在黑茗山上寻找龙骨花时,无意间发现一名被野猪所伤,倒在草丛里的猎户,他肚子被野猪牙撞出两个大口子,肚子里的肠子都掉出来,脚也断了一只,命在旦夕,她不忍一个生命就此消逝,因此当场替那名猎户做手术,不只把月复部和肠子的伤口处理好,也止住断腿继续流血。
整个过程他震撼得无以复加,可她却很淡然对他说,那叫做手术,外伤是她的专长,像猎户这种伤势不算少见。
他们把猎户送回他家,秋语还将他们寻找龙骨花时意外发现的人参送给猎户,当他们从黑茗山下来路过那猎户家时,看到那猎户已经可以撑着木棍下床稍微走动,他们两人才放新回京城。
他虽厌恶君灼华,却不代表他对她一无所知,据他所知,君灼华连替自己上个药都不会,那怎么可能会治疗外伤?更何况那缝合手法跟秋语是如出一辙,这怎么可能?
何若薇此刻根本无暇理会其他人,更不想去解释,现在她眼中只有伤患。
单远雄的伤势太过严重,她等于是跟死神拔河,只有她一个人处理单远雄身上这些大伤口速度太慢,时间拖长伤患的体力根本无法负荷,必须找个帮手。
她霎时看向单墨寻,指着他,冷声命令。“你,去消毒,过来帮忙!”
论医术,应该要找太医,会指名他,是因为当时在黑茗山救那猎户,以及治疗单墨书时,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培养出默契,只要她一个眼神动作,他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现在应该会比其他人比较好做事。
消毒这个词也是秋语说过的!
单墨寻甩头,把震撼的感觉甩出脑外,立即用酒将自己双手消毒,上前担任她的助手。
有他协助,手术进行得很快,期间他心头不断冒出君灼华就是伊秋语的感觉,他很努力才压制住这样的念头……
他会有这种感觉,不只是因为君灼华处理伤口的手法与秋语如出一辙,更是她的眼神与各种习惯,要不是他看见的脸确确实实是君灼华的,他真会以为秋语在他面前!
在众人惊骇错愕之中,何若薇终于将单远雄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好。
一整天忙着抢救伤患,最后又处理单远雄这个重量级的伤患,等她做完手术,已经是月升高空的时候了。
“好了,总算抢救回来了。”她将缝线剪断,吁口长气说道。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心神都拉了回来,包含皇帝在内皆不可思议的看向全身像件破衣的单远雄,虽然像件破衣可命却被救回来了,说不震撼是骗人的。
皇帝压下心头的惊耗。“好了,这样就好了?可有生命危险?”
“这一晚仍有危险,如果今晚没事,就交由太医们照料即可。”她将最后一处伤口包上纱布,严厉的眸光落在一旁还在啧啧称奇的太医们身上。“不过要注意,每次换药前一定清洁,不要我人救回来了,伤患却因伤口发炎而死。”很多伤患明明手术成功,可是却死在伤口感染上。
皇帝眼神严厉地看向那群太医们,“听到没有,你们这群庸医!”
太医们见皇帝发怒连忙下跪,不约而同的承诺。“下官等人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单老爷直到康复为止。”
“你们最好记住单远雄是朕的救命恩人,他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几个就等着脑袋搬家,:
一群年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家伙,医术竟然输给一个小泵娘,医术不如人就尽早辞官,免得哪天朕的性命也交代在你们这群庸医手中!”
皇帝这话一出,这几名在杏林享有很高名声的太医们,全身倏地冒出一阵冷汗,皇上这话分明就是警告他们尽早辞官,否则早晚项上人头不保还连累家人……
单墨寻根本没心情理会那群吓得汗湿一身的太医,只关心父亲的伤势。“郡主,您说家父今晚性命还有危险,不知需要注意什么?”
“令尊今晚可能会发烧,一会儿我会把药丸留下,只要化水喂他喝下就好……”
因为体力透支,她把手中的剪刀跟夹子放下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仰倒,单墨寻在她倒下瞬间,飞快上前扶住她。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单墨寻慌张问道。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谢谢你及时扶住我,不然我就有苦头吃了……”她站直身子,闭了闭眼,等晕眩过去,从医药箱里拿出两个瓷瓶交给他,“发烧吃白瓶子里的,红瓶子里的能止痛,一个半时辰喂单世伯吃一颗。”
“多谢郡主,今晚在下会寸步不离的在家父身边照顾他。”他看了眼手中的两个瓷瓶,心底突然浮现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
“那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别硬撑,让人帮着照顾单世伯。”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药箱交给秋月准备离开,现在她只想回到自己帐篷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个昏天暗地。
在她转身瞬间,单墨寻有些艰涩的开口说:“谢谢你!”
她转过身幽幽看着他片刻,扯出一抹凄楚的浅笑,“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大夫的职责,你不用跟我道谢,好好照顾单世伯。”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的纤细身影,又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伊秋语,心头那紊乱无法厘清的情绪再度浮上心头,搅乱他所有思绪。
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回忆她交代注意事项时的称呼,他心头顿时又是一惊,骄纵高傲的君灼华从来不会称呼父亲为世伯,一个人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般大的转变……
蓦地,几日前单墨书与他所说的事情突然浮现脑海,他眼睛不禁瞪大,心底有着一抹深深的怀疑。
她是谁?
何若薇跟君灼华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契合,加上帮忙抢救伤患,还替单远雄动了大手术,何若薇一回到自己的帐篷梳洗过后便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郡主,您醒了,饿不饿,奴婢马上端粥来。”一直守在一旁的秋月关心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揉了揉眼睛问道。
“已经是申时末了。”秋月拧来一条湿布巾让她擦脸。
“昨天受伤的那些伤患现在如何了?”她擦过脸后将布巾交给秋月,同时问道:“秋猎又进行得如何了?”
“回郡主的话,因为昨天的意外事件,没有一受伤的人大部分都在今天早上跟着皇上一起回京城了,一部分大军也准备拔营离开,留下的都是受伤不能搬动的人,现在围场所有事务皆交由我们王爷统筹。”秋月为她倒来杯温开水。
“这些怕死的人跑得可真快啊,丢下老弱残兵的。”她喝了口水,有些义愤填膺地说,“对了,单老爷醒来了吗?”
秋月扶着她起身,“过午时单大少爷曾经来找过郡主,知道郡主还在休息便没让奴婢叫醒郡主,只让奴婢转达单老爷已经醒了,感激郡主的救命之恩。”
听秋月这么说,何若薇就放心多了,“太医有过去替单老爷检查吗?”
秋月拿来衣裳,一边帮她更衣,一边回想,“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春风从外面回来说,听说单老爷昨天半夜发了几次高烧,都是靠郡主给的药才有办法很快退烧,不然恐怕……反正太医们的意思是说,郡主那药就是仙丹。”
她心下暗松了口气,还好,单世伯已经月兑离险境了。
秋月快要帮她将发髻梳好时,春风端着肉糜粥走了进来,“郡主,您醒了,王爷见您一直昏迷不醒十分担心,特地交代奴婢,要是过半个时辰您还未醒,就要去请太医来为郡主看诊。”
“我只是太累了而已,没事的。”她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还算满意秋月梳发的手艺。
当装着肉糜粥的小砂锅盖子一掀开,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帐篷里,何若薇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立刻走到桌边坐下。
“方才不觉得饿,现在一闻到香味肚子就不自觉的响了。”
“郡主,那您快用膳吧,饿坏了的话王爷跟长公主会心疼的。”春风赶紧为她舀了碗熬得绵密的肉糜粥,又夹了几口精致的小菜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她吃了一口粥,问道:“你们有听到关于昨天狩猎意外的相关消息吗?那些野兽不可能无缘无故下山主动攻击人。”
这里又不是像非洲大草原,数百万动物为了生存会大迁徙,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不知目的是什么……
不过,如果要猜,最有可能是冲着皇帝来的。
皇帝一年到头都在皇宫,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一年一度的秋猎皇帝才会从皇宫出来,任何想要他性命的人都不会放过这机会。
秋月摇了摇头,“奴婢一整天都在帐篷里守着郡主,对外边的事情并不清楚。”
春风拧着眉头回想了下,“郡主,外边并未听到有关这一方面的消息,恐怕是被刻意压下,不过,奴婢曾看到王爷的手下抓了几个行迹可疑的人,如果您想要知道,恐怕得去问王爷。”
她眼珠子转了转后摇摇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粥,“算了,这不是我该管的。”
这事有西疆王处理,应该很快就能查出幕后主使者跟动机,她只要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她连吃了三碗粥,觉得肚子有点撑,决定到外头去走走帮助消化,便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出去散步消食,你们别跟着我。”
“不行啊郡主,外边现在很危险,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再蹦出猛兽,现在在围场的人是人人自危啊!”春风一听赶紧向前阻止她。
“围场没有士兵守卫了吗?”
“当然有。”春风点头。
“既然有,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走出营地,只在营地内散步。”
“那……郡主,您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危。”
“行了,你们也赶紧用膳吧,我走走就回来。”
何若薇一走出帐篷,就发现今天的围场气氛比昨日紧张数倍,就担心那些猛兽会再度集结冲进营地,因此守备的士兵们一个个是神情严肃、小心戒备。
在营地里走了一圈发现这气氛太过于压抑,让她顿时觉得很无趣,本打算干脆就回自己营帐,免得让人担心,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单远雄疗伤的帐篷附近,站在原地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过去看看单远雄,还是该走人?
既然来到这里不进去看看单世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一想到墨寻对君灼华的态度,她头皮就有些发麻。
说真的到现在她都还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方法或态度去面对他,要她放弃两人那段感情她不愿意更是不舍,可自己现在用的身躯是墨寻最厌恶的女人,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这难解的问题,想了就烦。
想到最后,她决定先将这恼人的问题抛开。
她是医师,必须先尽一个医师该尽的职责,关心病人的伤势,而不是为了自己私人问题而弃病人不顾。
于是,她朝帐篷走去,才刚走近,站在门外的士兵便向她问安,“见过郡主。”
“我来探望单老爷的伤势,你进去通报一声吧。”
这时门帘被掀了开来,听到两人声音的单墨寻从里头走出来,“郡主,请进。”
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出现,何若薇有些紧张的扭着十指,“单大少爷,打扰了,我来探望世伯的伤势。”
“郡主是家父的救命恩人,这么说就太见外,请进。”
单墨寻对她保持着生疏冷淡的态度,这让她觉得有点难受,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要用君灼华的态度跟他说话,她办不到;用原本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同他说话,墨寻大概会以为她又在耍心机,不知道又要怎么设计他。
唉,自己附身在君灼华身上也真是悲惨。
但看到床榻上的单远雄时,她火速将又窜出的烦恼扔到天边,没心情纠结爱情问题,将所有心思放在伤患身上。
“世伯,您现在感觉如何?”
这时小厮正小心翼翼给躺在床榻上,没法动弹的单远雄喂着汤药,单远雄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试图坐起身向她道谢,她连忙出声制止。
“世伯,千万别起身,小心身上的伤口裂了。”
宫女见她到来赶紧拿来一张矮凳放到床榻边。“郡主,请坐。”
“世伯,我知道太医已经帮您检查过,不过能否让我再为您仔细检查一遍,这样我比较放心。”
单远雄微点头。
一经他首肯,何若薇便开始仔细的为他做检查,期间发现有几处伤口太医包扎得不是很好,顺手帮他换药重新包扎。
一直站在一旁的单墨寻看着她上药跟包扎的手法,愈看愈觉得她就像是伊秋语,如若不是她顶着君灼华的脸庞,他真会误认为她就是伊秋语。
片刻,何若薇做完所有的检查与包扎,又向单墨寻讨了药方来看,浅笑着说:“太医开的药方很适合世伯服用,并不需要修改,不过一会儿我会开张单子,上头会注明养伤期间该注意的事项及饮食。”
“有劳郡主。”单墨寻沉声说道,又吩咐小厮拿来文房四宝。
“撇开郡主身分,我算是一名医者,救治病患是医者的职责,所以单大少爷不必客气。”她口述了注意事项,让单墨寻记录,并没有亲自写,说完了后便向两人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世伯休息。”
她看单墨寻要送她,连忙制止,“都在营地里,相隔不远,单大少爷你就别送我了,好好照顾令尊,有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这儿子在身旁。我先走了,世伯我告辞了。”
看着掀开又再度放下的门帘,单墨寻依旧无法从困惑中回神。
“单大少爷,单老爷请你过去。”宫女过来禀告道。
他甩开心中的疑问困惑来到床榻边,“父亲,您有何事吩咐孩儿?”
单远雄看了眼一旁的宫女跟小厮,两人很会看眼色地立刻退下,待帐篷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他才虚弱的开口——
“寻儿,你不觉得……郡主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