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福在马房里忙了一整天,日落时分准备回暂住的厢房休息。
途中恰好见到环儿与几名婢女凑在一起,她走过去想找环儿,刚好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去——
“唉,真羡慕采霏姊姊和紫瑛姊姊她们能在大人跟前伺候,每回蒋世子来,都能借着给他端茶递水时,偷看他两眼。”
“我也想去瞧瞧蒋世子,即使一眼也好。”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丫鬟满脸羡慕的说。
“听说金家二小姐与蒋世子今年八月就要成亲了,全京城还未出嫁的姑娘家哪个不嫉妒她啊,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让随安侯府看上了。”
“可不是,我听说金家二小姐模样可长得不怎么好,大饼脸塌鼻子绿豆眼,哪配得上蒋世子,我真替蒋世子不值。”有个丫鬟很替蒋世子抱不平。
听到这里,金多福模模自个儿的脸,她是有张圆圆的脸,说不上美艳绝伦,但也算清秀可爱,还不至于那么丑吧?果然女人在面对情敌时,都是毫不留情的加以丑化啊。
接着她听见有个丫鬟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
“我有个表姊在金家做事,前两日我回家时,恰好遇见我那表姊,她说金二小姐失踪了呢!可一个未嫁的闺女突然不见踪影,说出去总不好听,这几日金家派了些人私下里在找她呢。”
“这好端端的,金家二小姐怎么会失踪了呢?”环儿讶异的问道。
“我表姊说金家大小姐和三小姐都争着想嫁给蒋世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丫鬟说到这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打住话没再往下说。
其他丫鬟里有人猜到她的意思,惊讶的接腔,“妳的意思是,金二小姐已被人害了?”
有个丫鬟撇了撇嘴说道:“这种阴私事在高门大户里还少见吗?上个月杨尚书家的三公子私通他二嫂,被他大哥给撞见,结果杨家二媳妇没隔两日就得了急症死了,难道还真这么巧不成?”家门不幸,杨家自然想瞒下,但府里的下人嘴不严,泄了出来,如今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这杨三公子干的丑事,暗地里没少嘲笑杨家,而那位二少女乃女乃的娘家也没敢追究,毕竟是自个儿的女儿失节不贞在先。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丞相府里最干净,没那些肮脏事。”有个丫鬟有感而发。
“咱们大人自夫人死后,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这般深情的人世间少见哪。虽然蒋世子出身显贵,又有着难得的好相貌,但若要让我选,我倒情愿嫁给大人。”这丫鬟一脸钦慕的说道。
一个丫鬟笑骂道:“妳少作白日梦了,咱们什么身分,连给大人和蒋世子暖床都不够格呢!”
就在这时,另一头的书斋花厅里,魏遐之也正与蒋疏静说着话。
贵公子蒋疏静此时跷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浑然不见一丝平日里的风姿仪态,埋怨的叨念道:“你说我娘是被雷给劈了,还是吃错了药,非要让我同那金家二小姐订亲,要是那金家二小姐是个绝色佳人也就罢了,可她要美貌没美貌,琴棋书画还样样不通,你说,让我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回家,岂不是来折我的寿吗?”
他与魏遐之虽然相差了十来岁,但魏遐之的母亲是他姑姑,两人算是表兄弟,他自小就爱跟着魏遐之,长大后与他也甚是亲厚,闲暇时常来找他。
魏遐之刚下朝回府没多久,这位表弟就找上门来诉苦,他有些不耐烦,敷衍的劝了他几句,“你若真不喜欢她,不如去求你娘把这亲事给退了。”
蒋疏静烦躁的敲着一旁的茶几,“当初同我娘定下这婚事的是金二小姐的娘,如今她娘早已过世,这会儿去退亲似乎有些不厚道。”说来金二小姐的母亲罗氏与他母亲也算是表亲。
罗家数代经商,家大业大,历来亲戚中只要有成材的,罗家都愿意花银子来栽培,他外祖父便是在罗家多年的资助下考上功名,外祖父进入官场后,每年罗家都会送上丰厚的年礼,单是那些年礼,就足够外祖父一家数十口一年的嚼用。
他母亲当年之所以能嫁给他父亲随安侯做填房,说来也多亏罗家,罗老爷交游广阔,与他爹也相识,在得知他爹有意续弦,便穿针引线,帮他母亲说了媒。
他母亲感念罗老爷的恩情,当初在金多福的母亲找上门来,有意替女儿结亲时,这才会给他定下这门亲。
虽说眼下金多福的母亲已过世,但她外祖父罗老爷还活着,俗话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亲可不好退。
“既然如此,那你就依你母亲的意思,把人给娶回家供着就是。”在魏遐之看来,他既没胆子退亲,就只能顺从母命将人给娶进门,说完,他低头批阅带回来的几本折子。如今皇上病重无法上朝,朝廷里重要的折子都须经他过目批示。
“我这不是不想娶吗?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拿拿主意,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推掉金家这门婚事。”
“那金二小姐当真长得那么丑?”
“要说丑倒也不至于,她生了一张圆脸,丹凤眼,鼻子也不够挺,嘴巴有些大,那模样勉强算是清秀,不过你瞧瞧本世子这张脸,若非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丽,哪里配得上我。”蒋疏静仰起下颚,他对自个儿的相貌可是非常骄傲得意的。
听完他的形容,魏遐之眼前浮现一个人的模样,他抬起眼看向他,问道:“金二小姐脸上可还有什么特征?身量多高?”
“没什么特征,就是一张脸圆如满月,她的个头差不多到我这儿。”蒋疏静站起身,比了比自个儿的耳垂,比完后纳闷的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魏遐之略一沉吟,叫来侍婢吩咐道:“去请红柿姑娘过来。”
他先前从李耀平那里得知,因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便取红柿这个名字来暂代。
侍婢应了声,领命去请人。
“红柿姑娘是谁?”蒋疏静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日咱们在百味楼遇刺,被刺客的刀砸昏的那位姑娘。”当时他和蒋疏静已走进百味楼,而后侍卫将昏迷不醒的她直接带回府里,所以蒋疏静并未见到她。
“你让人找她来做什么?”蒋疏静不明所以。
魏遐之解释道:“她被那刀给砸得失了魂,不记得自个儿是谁,这京城里的姑娘你知道的比我多,看看能不能认出她是哪家的姑娘。”
另一厢,唤作紫瑛的侍婢过来找金多福,得知魏遐之要见她,金多福便随她过去。
途中她想起适才听见环儿她们提起蒋疏静来找魏遐之的事,她担心会遇上他,被他给认出来,连忙向她探问蒋疏静是否还在魏遐之那儿。
“紫瑛姊姊,听说蒋世子先前来了咱们府里,可走了?”
以为她同府里其他那些丫鬟一样,爱慕蒋世子的好容貌,紫瑛有些瞧不上她,冷着嗓音回道:“蒋世子还在大人那里。”
一听,金多福走了两步后,忽然捧着头哀叫了声,“哎哟。”
见她这般,紫瑛蹙眉问道:“妳这是怎么啦?”
“我……我的头突然很疼。”金多福两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圆脸皱成一团,好似真的非常痛苦。
“怎么会这样?”
“紫瑛姊姊,我这头实在疼得不行,怕是没办法去见大人了,能不能劳烦妳同大人说一声?”金多福按着脑袋,一边申吟一边说着。
“这……好吧,那我找人先扶妳回去歇着。”紫瑛叫来一个丫鬟扶她回去,再径自去向主子复命。
听了侍婢的回禀,魏遐之点点头表示知道后,便让她退下。
这时李耀平求见,进来后,见蒋疏静也在,朝他施了个礼,“见过世子。”
见他似是有话要向魏遐之禀告,蒋疏静识趣的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待他走后,李耀平马上禀道:“大人,属下打探到一个消息,据说金家二女儿日前忽然失踪。”
“你说的可是礼部侍郎金国柱的女儿?”
“没错,属下打听过那位金二小姐的面貌,似乎与红柿姑娘颇为相似,您看她会不会就是金家二小姐?”
魏遐之微一沉吟,嘱咐道:“这事先别声张。”在他召红柿过来见蒋疏静时,偏这么凑巧,她头疼不能见客,倘若红柿就是金家二小姐,他倒要看看她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偷偷溜出府,还在身上暗藏了袖箭,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