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安的未婚妻叫做邱婧珊,是台大医学院的学生,他们已经订婚两年,原本打算默安大学毕业就结婚的,但婧珊想先把课业完成再结婚。
“我们双方家长想想也有道理,只不过长距离的恋情总是不安稳。你也知道的,现代的女孩子和过去不一样,只要男人够好,不计任何手段都要抢到手,有的女生还想用先上车后补票这种老梗嫁进蒋家。
“有这方面的考虑,邱家决定让婧珊转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就读,现在他们住在一起,我们两边家长已经谈好,如果婧珊意外怀孕,还是先结婚再说。”
她从名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特特面前。
“年轻人玩玩、谈谈小恋爱无可厚非,这种事是你情我愿,谁也不亏欠谁,但默安没告诉你婧珊的事,是他的不对,我们蒋家和其他人家不同,不会纵容孩子做错事却不负责任,里头有五十万,就当作是对你的补偿。”
特特把信封推回去。“请不要用金钱来污辱我们的爱情。”
蒋夫人点点头,回答,“我没有否认你们的爱情,我只是告诉你,已经结束了,把钱拿走,该放手就放手吧!”
“想结束的话,默安会亲自告诉我,不需要这张支票来解套,我并没有绑架他的感情。”
蒋夫人倒抽口气,满脸的不耐烦。“再重申一次,我没有否认你们的爱情,哪个人没有年少轻狂过?默安和你同居期间,蒋家有人上门找过你麻烦吗?为什么我们都默许这件事?
“因为婚前,和不同的异性相处开没有错,只不过一旦涉及婚姻就不行了,蒋家对于名誉这种事,相当重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默安和婧珊之间没有爱情,而你和默安有。没错,这是事实,所以我们把婧珊送过去,只要两个人有心、愿意合作,就算培养不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能成就一桩圆满的婚姻。
“你怎么会认为在我们这种家族里,爱情是构成婚姻的主要条件?对我们来说,身分家世才是,能力性格才是,要当蒋家的媳妇就不能是个小人物,请问,你有什么?家世?背景?学历?还是惊人的能力?讲得直白些,杨特,你配不上默安,玩玩可以,你没有资格成为蒋家人,没有资格产下蒋家后代。”
“这是你的想法,默安不会同意。”
“你在开玩笑吗?你这么不了解默安?你不知道他的事业心比谁都重?不晓得他对于成功的渴望有多强烈?
“你真的认为在爱情和事业当中,他会选择前者?默安宁可要一个只会依靠他的女子,却不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功成名就的妻子?
“杨特,我真同情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蠢,收起小情小爱,看凊楚事实吧!
“如果默安不这么想,他不会让婧珊搬进他的公寓里,不会全权处理婧珊的转学事宜,更不会和婧珊订婚同居。
“我相信,默安确实有几分在乎你,他不对你提及婧珊,或许是想把你养在外面,一面在婚姻里受益,一面享受爱情的甜蜜。
“他是个聪明孩子,擅长打算盘,但是蒋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我来了,支票收下、安静离开吧。
“放心,默安不知道我来,更不会知道你收下这笔钱,这是蒋家的心意,或许它不符合默安的心意,但同是女人,请你不要为难女人。
“婧珊是个好女孩,是个适合默安、适合当蒋家媳妇的女孩,我希望你看清楚现实,早点离开默安,也早点让自己解月兑,困在当中你不会快乐!”
说完,她从包包里面拿出一张珍珠白的卡片,推到特特面前,再也不多看她一眼,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特特脸色铁青,濡湿的手心满是汗水,她深吸好几口气,才有足够力气打开卡片。
那是张订婚喜宴的邀请函,上面印有一张照片,是蒋默安和一个有着混血儿美丽脸庞的女孩的合照。女孩勾着他的手替、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灿烂,而默安……他看着镜头,淡淡地笑着……
所有人都说,他不让任何女孩靠近,杨特是个例外。
可是,在例外一之后又有了例外二,这代表什么?
代表蒋夫人没说错,如果默安不这么想,他不会让婧珊搬进公寓,不会全权处理婧珊的转学事宜,不会和婧珊订婚同居……
原来他忙,是忙着订婚同居,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一个婚姻内、一个婚姻外,她不确定他打算怎么摆平邱婧珊,却明白他打算用她的无知愚昧,来困住她的爱情。
以前搞不懂的事,现在豁然开朗,他不提家世,是担心她闹、担心她狮子大开口?还是担心她“太懂事”,知道杨特配不上蒋默安,早早打了退堂鼓?
玩物啊……好伤人的两个字,可她却不知不觉地扮演了这个角色,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蠢到分辨不出真心、假意之间的差别?
捧起美式咖啡,一口气喝光,冷掉的咖啡中多了几分苦涩味。
点点头,她越来越同意蒋夫人说的每句话。
爱惜与事业摆在面前,他会选择后者,比起没有背景的自己,他更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岳父和妻子。
他确实有几分在乎她,他确实想要她的爱情,却不想要与她生命汇集、重叠……
难怪他那样忙碌,难怪他的信简短而敷衍,难怪他对她不耐烦……
可是……怎么办?他肯定不会想要“等等”的,但“等等”却迫不及待地来了。
怎么办?走投无路了,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后已是烽火连天、断壁残垣,她回不去,又无法向前,世界在她眼前缓缓关上门……
倔强的她,抵抗不了泪水,天没下雨,心中却刮起强台,蒋默安……你好狠……
她停止写信,十天,他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工作太忙?因为新同居模式需要花精神建立?因为他早就不在乎她有没有写信?因为他忙着和未来妻子培养感情,没时间理会前女友的哀愁?
呵呵……她好想笑,怎么办?是疯了吗?不知道啊!
她就是想笑,蒋默安怎么这么厉害,明明知道她害怕被抛弃,为什么允诺一辈子时,可以满脸的实诚与笃定?
他肯定觉得她很难缠,所以用冷漠来预告分手,用敷衍来表明心思,他让她自己醒悟明白,两人之间早已处于分手状态?
她做了什么,怎会在他心里,与难缠挂上勾?
呵呵,她笑了,是啊,她记得……有个声音很甜的女生来过电话,甜甜地喊他安安,每次接电话,他都跑到厕所接听。
她就是他的邱婧珊?
他说过:“商学院这么好念,你都念成这样,要是考上医学院怎么办?你会搞死自己还是搞死教授?”
这是不是某种暗示?暗示……比起笨蛋,他更欣赏聪明才智高人一等的医学院学生。
换言之,邱婧珊始终存在,只是她太粗心鲁钝?
好讽刺,她怎会和妈妈走上同一条路?难道她们只有被背叛的命,没有幸福的运?
他已经做出决定了,那么……她的决定呢?
胡搅蛮缠,还是利落转身?有了支票,她还能向他讨要什么?
感情?他可以给,但她要不起,宁愿被遗弃,她也不愿在背后求他施舍爱情。
屋子里很安静,妈妈不在、宁宁不在,没有人气的空间,连空气都变得安静。
心底一片迷茫,无依无靠的孤独感袭上,她怎么会忘记呢,山盟海誓、两情弥坚,全是用来为爱情涂脂抹粉的句型。事实上,爱情比什么都脆弱,一个第三者、一点点外力,就会被打击得灰飞烟灭。
突然间,她害怕这份孤独静默。
背起包包、离开家门,她的步履蹒跚,脑子紊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特特看见路边的公共电话,视线陡然定在上头,像是有什么在催促她似地。她快步上前,只是……三步过后,停下。
怔怔地看着电话筒,半晌,再快走几步,深怕自己后悔似地,她用尽力气翻出包包里全部的铜板,抓起话筒,把所有钱拼命往投币孔丢,她看着上面的数字不断往上累积,然后钱投光了,手指在键盘上按着号码……
挂掉!哗啦啦,零钱掉到出币孔中,撞击声撞击着她的心脏。
双手扶着公共电话,弯着腰,特特用力喘气,一下、两下……直到气息顺了,她从出币孔中重新把后掏出来,再丢进投币孔中。
投完了,她强忍住全身颤栗,她一个、一个按下早已在脑海中复诵过千百次的数字。铃声三响,手机被接起来,是年轻女子甜甜的声音。
“喂,找谁?”
“请问蒋默安在吗?”
“哦?你等等。”电话放下,女人扬声喊,“安安,你的电话。”
迷迷糊糊地,她听见他应答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以及后币一个个掉进机器底部的声音,再然后……听到女人开玩笑的声音——
“厚厚,安安背着本未婚妻在外面交女朋友厚,给我从实招来。”
“别闹,把电话给我。”
特特听清楚了,切切实实地是蒋默安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像他对她说话的口吻。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咬上自己的手背,但特特感觉不到疼痛,直到鲜血渗出,唇齿间当到血腥味,那是微咸、微甜的滋味。
接过电话,他说的是喂,她听见的却是心碎……
铿锵一声……她的心脏碎成斋粉。
顿时,她找不到了,找不到心脏、找不到知觉,找不到喜怒哀乐,脑海里只留一片空茫哀伤。
蒋夫人没有欺骗她,这通电话证实了她所有的说词。
对,他是事业心极强的男人,他不会傻得为爱情牺牲前途,所以她被牺牲了?
“喂、喂,哪位?有听到我的声音吗?”
有,听见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听见了,不仅仅听见他从嘴巴说出来的话,也听见他心里想说的。
他说:好聚好散吧,别让过去的美好变得面目狰狞。
他说:即使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但往事已矣,你别再纠缠不清。
他说:世间男女,谁不谈几段热烈爱情?我没错、你没错,错在我们不是最佳组合。
一字字、一句句,像刀子似地,割着她的五脏六腑。
突然间,疼痛的感觉跳出来了,毁灭的感觉当到了,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就在她终于能够开口的时候,最后一个铜板用尽……通讯断了。
可她这时才能对着电话大吼,“蒋默安,你这个孬种,想分手当着我的面大方说清楚啊,就算我家没有开医院,就算我不是千金大小姐,但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卑贱,我不会缠着一个不要我的男人死命不放,听见了吗?有种坐飞机回来,有种当面跟我说一声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