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嗯!”
“爹。”
“嗯!”
“爹!”
“……嗯!”
没喊过爹的霜明太高兴了,一张咧开的小嘴阖不起来,一想到到有爹就兴奋的喊一声,底下的男人就内一声。
在布庄里他们倒是买了不少布,有男人的,女人的,小泵娘的,小少年的,布庄掌柜还送了他们一块略有瑕疵的淡碧色绸缎,可以拿来做被子被面,绣上几朵牡丹就能遮去叫人扼腕的小瑕疵。
刺绣对李景儿而言并不难,原主有一手好绣技。
于是这“一家人”又走到棉被铺子,买了十斤棉花,回家塞被子——多了一个人,家里棉被不够用。
这一路上,霜明一直坐在爹的肩膀上,登高看远的感觉不一样,他觉得可以看到更多的人,看得更远。
“爹。”
“嗯!”
“爹。”
“嗯!”
“爹。”
霜明的爹“嗯”声还没响起,霜明的娘便“嗯哼”一声。
“还不下来,想让你爹扛你多久,你当自己是一口水袋吗?”看了真不舒服,儿子是她养的,可是当儿子的总是喜欢找比他强壮的雄性……呃,父亲。
“喔。”笑脸一垂的霜明十分失落,作势要下地。
“坐好,爹扛得动你,多吃点饭呀!儿子,太轻了,爹一点也感觉不到你坐在上头。”他还能扛得了几年,等孩子长大了,想扛也扛不动,也就这几年能亲近亲近了。
“爹?”他不知该上还是该下,心里暗喜着。
“爹说了算,爹是一家之主,你娘要听爹的。”在孩子面前,萧景峰摆出男人该有的杰度。
“哼!一家之主?”他倒是想得美。
有孩子在场,依儿童心理学,李景儿不和他起争执,但心里难免月复诽了两句,牵着霜真的手往前走。
他干咳了一声。“我是说大事爹决定,小事由你娘做主,咱们家里没什么大事,就顺着你娘。”
哼!这还差不多,李景儿嘴角微翘。
“霜真来,坐爹臂上,你看哥哥妹妹都不用自己走路,你也偷懒一回,不要累着小腿肚。”看到霜真在揉腿,萧景峰一视同仁,甘愿当孩子们的轿夫。
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是看见妻子对每一个孩子都付出相同的关心,他难免汗颜地想对他们好一点,毕竟在孩子心中真当夫妻俩是他们的亲生爹娘。
“娘?”霜真仰起头,先询问娘可不可以。
“坐吧!反正那是一头老牛,不下田也要被牧童坐背,你们这点重量压不垮他。”胸口碎大石不知承不承受得住?她恶趣味的想着。
“什么老牛,是头健壮的公牛,别听你娘瞎说。”萧景峰举起手臂,拍拍偾起的臂肌,表示强壮有力。
“娘,谢谢。”
小米牙一露,霜真露出孩子该有的纯真笑容,被她爹高高抱起,她“啊”了一声。
“谢你娘做什么,明明做牛做马的是爹。”他故意不平的抱怨,很不高兴出力的人没得半句赞词。
“也谢谢爹。”她眯着眼笑,边拉哥哥的脚玩。
霜明也好脾气地跟妹妹玩。
“也?多敷衍,好像爹是顺便的,爹太伤心了。”这孩子心思比较重,看得出对人有防心。
霜真捂着嘴偷笑。
“做人别太贪心了,短短时日他们肯跟你亲近就是你运气好了,像村里的胡婆子看顾了他们好几回,他们连个笑脸也不给。”小脸绷着,活像她要丢下他们一样,一个个泪眼汪汪。
闻言,萧景峰乐在心底。
“娘,胡婆婆会抢我大饼。”
“还不给我们水喝。”
霜明、霜真一前一后的说起胡婆子的恶形恶状。
李景儿一怔,“不给你们水喝还抢饼吃?”
“她说她的牙口不好,我们的饼软好入口。”可是他们会饿呀!妹妹常饿到哭着睡着了。
“水喝多了会想尿尿。”胡婆子懒得给他们把屎把尿。
李景儿明了的一点头,“以后娘分几次搬东西到山上的家时,你们就在村里的屋子等娘好不好?”
三颗小脑袋一起点,不过月姐儿是困了,正在打盹。
“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你顾着孩子。”他不知道他们过得这么辛苦,山上、山下来回奔波。
带着三个孩子确有不便,李景儿每回从山里背山货进城兜售时,她会看山货的多寡分两次或三次拿下来,而孩子还小,不能放他们独处,便会先带下来交给胡婆子顾着,她辛苦点多走两趟,再一起坐牛伯的车入城。
回来亦然,因有牛车的载运,有时她会多买一些日常所需和米粮,同样托付胡婆子眼看孩子几个时辰,她把东西搬完后再带孩子回石屋,这样上山下山才安全,不致发生危险。
不过这种情形很少,她会斟酌的少买一些,只要够用就好,毕竟山上能吃的东西多,除了米粮和酱、酿、盐等不能自产,其它杂粮取得容易,她辛苦一点也就补足了。
胡婆子的品行不算太差,就是有点爱贪小便宜,看到别人有就想要一些,她以为孩子不懂事就自取了,她常睁一眼闭一眼的由胡婆子,不值钱的小东西当是乡里间的交流吧!
但是没想过她连孩子止饥的拼也抢,还不给水,这便过头了,超过她能容许的,大人可以苦一点,不能苦了孩子。
虽然她来了一年多,可是离群索居的习惯让她和村里的人不熟,认识的人也寥寥可数,真要有事托人照顾孩子也不知道找谁,所以她也开始苦恼了,该不该训练孩子独立?
“你不用操演,跟着卫所的兵到远一点的地方巡查?军队的调动出其不意,你不要应允得太快,我一向相信与其依赖别人,不如自己自立。”若是她习惯了靠别人,哪天那人不在了,她会无所适从。
李景儿为人实际,也想得深远,当她是消防队小队长时,她是发号命今的人,如今尽避她的身躯已不是当初的那一具,但思想和观念还在,她是被依靠的人,帮助他人是天职,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就不会去麻烦别人。
骨子里养成的独立精神,她习惯自己做主任何事。
“我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但冰天雪地的,敌人也没法在大雪中交战,因此在冰封的这段朗间,敌我两方是不出兵的。”萧景峰的意思是我还是很可靠的,有事大可来找我,粗活、重活、脏活他一手包办。
她嘴角往上扬,“还是不敢劳烦你,你事多,是个大忙人,恐怕力有未逮,不过想想也奇怪,都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怎么还那么抢手?”
一朵桃花开枝头。
听出她在指陈玉莲的事,萧景峰嘴边的笑意没了。“她是暗示过,但我推托了,镇抚大人置在城里的宅子我一次也没去过。”
他连忙自清。
他跟陈达生的妹妹真的没见过几次面,一次是帮陈达生搬家,一次是帮他暖宅宴客,一次是送喝醉酒的陈达生回去。
宴客那一回是请在外面的酒楼,另外两回都未到后宅,知道陈达生妹妹住后院,他主动避嫌,尽量和战友走在一起,不与她单独相处,以免落人口实。
“不动心?”年纪是大了点,但是一打扮起来也是风骚入骨,对入营多时的男人而言是一块肥肉。
没有不吃的道理。
“我怕她。”他老实说。
“嗄?”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李景儿怔了一下。
萧景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怀疑白佥事是她害死的。”
“什么?!”她愕然。
“她一直嫌弃白佥事年岁太大,在某些方面……呃,力不从心,没本事又女人多,还拿她当老妈子看待,要替他养前妻的儿女,她说过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或许听听就算了,多半是发发牢骚的怨言,可她却是下得了手的狠毒。
“白佥事的死因是?”女人要暗下杀手是防不胜防,她们机伶,狼毒,翻脸无情,绝不可能留活路。
“说是遭到偷袭而亡,但他是背后中箭。”也就是说是自己人下的手,卫所的人查了一半便不了了之,无疾而终,向朝廷报因公殉职。
不明就里的白家人便给下葬了,因家中尚有兄弟,未亡人陈玉莲抢不到中馈,反而因为闹得太凶而激怒族中人,最后所有人一致同意代死去的人写休书,除籍。
当然其中也有不想把白佥事造产交给“外人”的缘故,每个人都有私心,都想分一杯羹,与其交给任性无知的妇人去挥霍,还不如交到能守成的人手中,至少那份家产还在自家人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据悉,白佥事前妻的儿子拿走了一半,女儿也分了一份,其余是你拿一些,我拿一些,剩下少部分在白家老爷子手里,算是替白昭华、白昭阳保管,前者一份嫁妆,后者一份私产,日后生活无虞。
“最毒妇人心,你小心了。”李景儿取笑着。
他没笑,反而蹙紧眉头。“我比较担心你的安危,先前我没说我有妻子一事是怕她找你麻烦。”
陈玉莲的性子偏激,从不接受别人说“不”,她手段强烈到宁可把想要的东西毁掉也不便宜别人。
“我在山上她找不到。”那地方那么隐密,石屋附近她又新设了不少陷阱,想要模到她的住处得有九死一生的觉悟。
“景娘,不要掉以轻心,人一疯起来可是不管不顾,她连镇抚大人的书房都敢闯,偷翻军中文书,偷拿他的令牌使唤手底下的兵替她跑腿,有一回就因为她掉了根发簪,她以为是和她错身而过的妇人偷的,命人严刑逼供,竟将人家六个月大的胎儿活生生打下来……”
后来她才想起是搁在梳妆台上忘了,一句赔罪的话也没有就走人,妇人差点死于小产后的血流不止,陈达生为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花了一笔钱才将此事压下来。
事过境迁,陈达生常拿此事出来大吐苦水,大伙儿才晓得他家有恶妇,自此大家都少到也的私宅走动,遇到恶狗心不惊,一棍子打走就是,若遇妇人为恶,九条命也不够人家玩。
明哲保身。
“你是指她会利用你们卫所的兵?”连军令都敢偷,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人被惯得没有是非对错。
萧景峰表情凝重。“别忘了我曾带手下闯过你设下的陷阱,又带人上山采集野生三七,他们都晓得石屋的位置,要进去并不难,若有一个说溜嘴或被套话的话……”
想想还真是事态严重,她认为安全的地方成为人人想捅的蜂巢。
不论哪里都有疯子,病得还不轻。李景儿在心里想着。
“要不,咱们抓紧时间把咱们的事办一办?”顺势一说的萧景峰想得很美,打算一并解决。
“咱们有什么事?”她一脸不解。
“成亲的事。”他脸上多了异彩。
李景儿怔了一会才“喔”了一声,彷佛才了悟他在说什么。“不急,我还没这打算……”
闻言,他双目深如潭,“景娘,孩子喊我爹了。”
他说得有几分委屈,名不正,言不顺,他都觉得是偷着来,不能理直气壮的逢人便说……这是拙荆,这是贱内,家里的。
很别扭。
“喊你爹不表示你有资格当我丈夫,三、五年你若让我满意了,我再来考虑要不要再嫁给你。”
她一不小心又用现代思维去思考了,认为二十五岁成亲太年轻,起码要等到三十岁,忘了古代的三十岁妇女都当祖母了。
“三、五年?!”他惊得差点掉了手上的孩子。
想到时代的差距,她连忙补救,道:“最少一年,我要看你的表现,看看你是否能做到所允诺的事。”
“景娘……”一年以后说不定他又随军出征了。
她手一抬,制止他开口。“不要再说了,没得商量,我要顾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三个孩子的将来,你也看得出霜明对你有点崇拜,若有一天你做不到他要的,你想他会有多失望。”
与其得到后才再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免得有太大的落差,对孩子造成负面的影响。
她考虑到心理层面,想得比较复杂,用现代的教育理念去教养孩子,她希望给的是快乐的童年,而不是悲伤的回忆。
“我们卫所里有设置家眷住处,依我们的品阶分配小院子,我若是申请可配给一明两暗的屋子,每个院子都没有灶房。”卫所人多,不时有兵定时巡逻,不怕有人趁机闯入。
李景儿笑他想法单纯。“你不是说白夫人和镇抚大人的兵都很熟吗?若她有本事指使其中一、两人,例如下毒、放人进出之类,那我就真的是深入虎窝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反而更危险。
一听此话,萧景峰心中微微惊动,他真被这个可能性吓到了。“说好了一年,不许再反悔。”
陈玉莲是个恶疮,他得想个办法切除,不然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安全。
她好笑的一睐目,“说不定反悔的人是你,我可不是男人一说就听话的良家妇女,在我身上找不到温良谦恭。”
他也笑了,趁没人注意时偷拉她的手,握住。“你要不坚韧,活不到现在,我希望你活着,活着陪我共度此生。”
萧景峰话说得很平凡,并不动人,甚至是僵硬,但是莫名地打动李景儿的心,令她为之动容。
“日后你还记得这句话,我就嫁。”管他家有什么极品亲戚,真有心还愁摆不平吗?
以前她是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家,才由着他们使么蛾子,如今她有意要跟这男人过了,自是要整治一番。
不为而非不会,人还能给尿憋死了不成?
“开春如何?有不少好日子。”他得寸进尺。
一年,过了年便是明年。
投机取巧。
李景儿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不怕烫嘴。”他就是急呀!急得上火。
骤地,她嫣然一笑,“是我怕成了吗?我有猫舌头。”吃不了热食。
“景娘……”
他胸口发热,握住她的手的大手忍不住一捏,柔若无骨的小手恍若挠着他的心窝,让他心痒难耐。
“收敛点,不要用吃人的目光看我。”看得她都快站不住,感觉他的手正抚向她的身子,上下游移。
“我是想吃了你。”口干舌燥。
“哼!用食欲填你的情愁。”
说完,她芙颊微热的拉着他击入一间供应饭食的茶楼,送茶点、送饭菜的伙计在八分满的席位间穿梭。
打扮得像山妇的李景儿,穿着军服的萧景峰,两个对什么都显得好奇的孩子加上一个睡着的小丫头,这一家子在茶楼中特别显目。
不引人注目很难,李景儿的竹篓子里还塞着十斤棉花。
尚未入座,二楼的雅间传来调侃声——
“见妹忘友,见色忘义,我记得有人请我来喝酒的,怎么一进城一个个都不见人影,独留我一人饮茶……”
凄凉呀!
无处话凄楚。
陈达生、萧景峰、周璟生三人原本相约要到碧月居一醉,扬言不醉不归,要一次喝个痛快。
营区禁酒,严防酒后闹事,因此想喝酒就得进城喝,这是规定,凡是陈家军者必定遵从。
谁知入了城后,在前往碧月居的路上,耳力好的陈达生就听见陈玉莲尖锐的声音,知道她有可能又闹事了,连忙向其它两人告罪,说他先去处理一下家务事,让他们稍候。
又过了一会儿,萧景峰也进去了,亦是去处理家务事。
天生丽质、美人风姿的周璟玉可没等人的耐心,见人久久未出,他索性到附近的茶楼坐坐,免得成为众所围观的“奇珍异兽”,他天人般的姿容到哪儿都引起侧目,无可阻挡。
谁知这一坐就是老半天,当然那两个男人都把他忘了,一个回家训妹,一个护着妻儿,他成了落单的那个人。
正觉无趣要离开的周璟玉眼角一睨,顿时若有所思的笑了,守株待兔不就用上了,有趣的来了。
“周神医。”一见到人,萧景峰面露尴尬。
“想起来落了什么了?”周璟玉取笑。
萧景峰干笑的放下儿女,让他们行礼问好。
“我是真给忘了,忘记我们是一起进城的,多有抱歉。”
“周叔叔好。”霜明好奇的看着美人。
“周叔叔好。”霜真细语轻轻。
睡醒的月姐儿揉揉眼睛,一瞧见周璟玉竟然兴奋的大叫,“美人!”
“美人?”周璟玉眉头一抽,凶狠的笑看孩子的爹。
“不是我教她的,不要问我。”萧景峰在心里暗笑,老用药人眼神看他们的周神医也有有气难出的一天。
“不是你?”他便又看向孩子的娘。
当娘的比较镇静,不受美色所惑。“是我,美的事物要欣赏,美人养眼,多多益善,心情愉快。”
“你觉得我美?”他笑着一勾眉,十分撩人,但眼底没有一丝暖意,冷得有如凝晶的雪花。
美得不真实。
“你觉得你不美吗?”她反问。
他一怔,低低经笑。“有意思。”
“美在每个人的心中有不同的定义,佛祖看莲花,祂说它美,花若凋谢,难道就不美了?凡人看莲花,想的是何时结莲子,何时能卖莲子、吃莲子,这又俗了吗?”
人生百态,只在当下。
“萧二郎,这女人你让不让?”难得有个合他胃口的,不试试就放弃,心里过不去。
冷不防被这样一问,萧景峰有些错愕,随即明白他是认真的,语气坚定的回道:“不让,我的。”
“呵……不让就不让,何必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本神医像会强抢民妇吗?”这男人的心眼真小。
“会。”他根本就是个阴阳怪气的人,为人行事随心所欲,不受道德规范,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景峰记忆犹新,自己为救陈戎将军而中了一箭后,生命垂危,周神医用药弄醒他,问他要不要成为他的药人,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贡献他的躯壳来试药,说不定能多活几天。
为了不成为药人,他努力的活着,无功而返的周神医气得几天不理人,还说他们不懂药人真正的价值。
闻言,周璟玉气笑了。“萧二郎,你没脑子吗?”
“我有。”他敲敲硬邦邦的脑壳。
“摆着好看的是吧!无脑已久了。”他也就异与常人的清奇骨骼稍有看头,其它乏善可陈。
周璟玉的嫌弃全写在脸上,毫不遮掩。
没有因为他的奚落而发怒的萧景峰抱着儿子、女儿坐好,自个儿再倒了杯茶递给一旁的妻子。
“和你一个心思转七、八个弯相比,我的确实在多了,踏实本分,不出么蛾子。”
“啐!长脑了。”会讽刺人了。
“本来就在。”脑子长在脖子上头。
周璟玉眸心一眯,“你在嘲笑我吗?”
他无奈的一叹。“我是指出事实。”
“我觉得你很乐。”让人看了不爽快。
“你看到我笑了吗?”他不乐,还非常提防,这个太热衷医理的魔人已经走火入魔了,看谁都是极品药人。
听着两人毫无养分的对答,李景儿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就像两个抢糖吃的孩子,明明不想把糖让出去,偏说对方不适合吃糖,借着各种说词说服对方。
可看似无意义的言语却能听出其中深厚的交情,一来一往不伤和气,只激起一点火花,分寸拿捏得恰到其处,有点小火气,又不到撕破脸的地步,友谊长存。
“女人,你笑什么?”笑得人心烦。
“景娘,你在笑什么?”她笑得真好看。
周璟玉和萧景峰异口同声的问,一问完同时讶然的互视一眼,评估这厮在想什么?
“你们的感情真好。”真叫人羡慕。
她的工作伙伴大多是男人,少有闺蜜。
“谁跟他感情——”
“我们有感情?”
周璟玉的不快,萧景峰的狐疑,两人的神情大大的取悦了正闷着的李景儿,她放声大笑。
“你们两个太……太有趣了……”在现代叫闷骚,内心热如火,面上冷若冰霜。
“哪里有趣,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本想找乐子却反遭揶揄,周璟玉傲娇的小性子又发作了。
“你是面冷心热,他是呆头鹅,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还能凑在一起不容易。”她本来想说磁石,可一正一反才会互相吸引,同性相吸违反自然定律。
“萧二郎,你是呆头鹅。”他乐了。
“呆就呆,起码我有儿有女,好事成双。”景娘答应二嫁于他,他现在心情好得很,不跟人计较。
“哼!”子女在侧神气什么,他是不要,要不凭他的医术,一年百子不是难事,不用干那档子事也能怀孕生子。
周璟玉是医理上的怪医,医病也制毒,对云南的蛊非常感兴趣,甚至学苗人养蛊,养了好几种。
其中有种蛊叫鸳鸯蛊,是一对雌雄,先养在男子的精囊中,然后雌蛊爬出体外,进入女子的子宫,该女便会怀有身孕。
说起来骇人听闻,他还真试过了,在一名战俘身上种蛊,而后将雌蛊放入某位对他穷追不舍的大家千金体内,不久那名女子真的有孕在身,为此该女子被送到乡下庄子待产,生下一个轮廓深的异族男婴,最后女子远嫁五旬老翁为继室。
周璟玉的想法实在叫人不敢领教,他居然把男婴送回战俘的族人手中,继承那战俘的所有资产。
“霜明,霜真,想吃什么,红豆蒸糕还是如意卷,金丝烧麦也不错。”一盘碟子就四块,萧景峰先给了妻子一块,再依大小分给三个儿女,每人面前都有个盛糕的空盘子。
“萧二郎,你问过我这个主人了没有?”他还真随意。
“美人,吃糕。”
月姐儿像个风流成性的登徒子,调戏了貌美如花的玉公子,一块芙蓉蛋卷就往人家嘴里塞。
当爹娘的愣住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被塞的人也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这对无良父母爆笑出声,公子脸黑了一半,把爬到他身上的女娃拨下去,她又蜗牛爬树的往上爬,沾满蛋屑的小手在银丝锦袍上落下好几个可爱的手印。
“美人,吃糕,好吃。”怎么不吃了?
“这是谁家的小混蛋?!”他低吼。
“养孩子能修身养性,你不如试试。”他们能磨尽人的耐性,使人脾气变温和。李景儿以过来人的经验建议。
“萧二郎,你管管你的老婆、孩子。”夫纲不振的男人迟早会被妻儿爬到头上撒野。
“挺好的。”
他的“不管”迎来某人的赞赏,为此他傻乐地连饮好几杯茶水,如牛饮水。
“是挺好的,多和孩子亲近才有赤子之心。”人要童心未泯才会快乐,太过深沉老得快。
“嗯哼,你们夫妻俩倒是一条心,孩子不要了吗?”他高举咯咯直笑的月姐儿,她欢快的直踢腿。
被称为夫妻的两人互视一眼,眼神中多了彼此默认的流彩。
蓦地,边吃边和妹妹玩的霜明呛到,一听那轻虚的咳声,周璟玉眉一拧的伸出手,扣住霜明手腕。
“怎么,孩子病了?”
诊脉片刻后,他开口道:“一年多前生过重病,病愈但未断根,偶尔会有夜咳的毛病。”那场病病得不轻,差点救不回来。
“对,有时咳两声就睡了,有时咳大半夜才停。”她当是风寒,煮板蓝根、金银花的水让他温饮。
“肺疾。”
“严重吗?”肺病一发作起来会要人命的,这落后的古代缺民少药的,延误治疗时机。
“还好。”有他在都不是病。
“景娘,你别着急,周神医的诊断从未出错,一会儿熬了药就能给孩子服用。”不是恶疾才无动于衷。
一听是神医,李景儿心思就活了。“我家霜真、月姐儿也拜托了,最好开百病不侵的药,保百年康健。”
“你倒是敢想。”周璟玉一嗤。
百毒不侵的药他倒是有,但是百病……嗯,可以试试。
“想想又不犯法,而且也不用给银子,想一下又何妨。”李景儿说得理直气壮,有能泊百病的药谁不要。
周璟玉鄙夷的“哼”了一声,诊起霜真的脉。
“心思重。”他看着李景儿道。
李景儿面不改色,彷佛早知其事。“要服药吗?”
“有帖药她可以用,要服一年。”心郁也是症。
闻言,她头一点。“月姐儿呢?”
神医再诊,气煞了。“跟牛一样健壮,谁生的孩子像谁,她爹都只剩一口气了还能活过来,可见人贱好养。”
父女俩不只笑得如出一辙的傻气,一样骨骼清奇的适合习武,萧二郎是拜错师才武功平平,仅臂力惊人,若他的女儿从小打下基础,日后必是学武奇才,能成大器。
周璟玉表面上虽对这家人不耐烦,但心里想的是该如何为孩子配药,给月姐儿找个好师父,再把百病不侵的药弄出来。
“啊!你们都在呀,我找了你们老半天,找得满头大汗,以为你们走了。”外面吹着冷飕飕的北风,陈达生却频频拭汗,可见所言不虚。
他一到就猛灌茶水,一壶茶喝不够还叫伙计快再上一尽,茶楼的茶不怕喝,还有茶点可食。
“你不是带令妹回去?”这么快又出来了?
“别提了,遇到我那三婶,两个女人三台戏,手挽手说要去看杂耍,我拦都拦不住,只好派人先把两个孩子送回府。”
昭阳还好,本就不爱热闹的性子,一说回府走得比谁都快,可是昭华却闹腾得很,死活都要跟看她娘去,他一个火大劈昏她,看她怎么闹。
“陈大人,这阵子请你看好令妹,以她的心性,我担心她会对景娘不利。”萧景峰已尽量说得委婉,没直接挑明人家的妹妹就是眼高于顶的泼妇,不像畜生一样的拴起来,迟早惹出祸事来。
脸色疲惫的陈达生揉揉发疼的额侧。“看好她谈何容易,脚长在她身上,想跑哪就跑哪,我还能绑住她不成?”
他也头痛得很,只想把人远远送走。
“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分上,我把丑话说在先,若她真对景娘做了什么,莫怪我不顾咱们多年的交情,身为男人,景娘和孩子是我的责任。”不到非不得已,他也不愿出手。
“家门不幸,我也不晓得她的性子几时养歪的,我十四岁就跟着陈将军上战场,家里就她和翠娘两个……”他一说到这里便停了下夹,以下的话不用说都自能明了。
翠娘是陈玉莲的嫂子,陈达生的结发妻子,她们姑嫂感情不是很好,但翠娘被捉奸在床前,小泵是她带在身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免有样学样的学了一身不好的习性。
等陈达生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赶快把她嫁人,祸害别人,谁知不到几年又回来了,继续为祸。
“我可以把她变成废人,一劳永逸的解决。”周璟玉取出一根翠莹莹的毒针,放在摊开的白布上。
众人静默。
显见此法不可行。
“不是说好了要大醉一场吗?不过有弟妹在场,咱们就少喝点,别真醉了,一会叫坛桃花酿来喝喝……”
“这里是茶楼,不卖酒。”一名面无表情的伙计站在身后,手提长嘴铜壶加水。
陈达生顿时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