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遥不懂,连他的出现理由都是个谜。这个人凭空从过去的时光中冒出来,拉着自己的胳膊,带着她在雨中找寻一个避难的场所,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等等,他不会把自己带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吧?林洛遥猛然惊醒,她就这样跟着人家走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回过神,自己已经身处于一栋只有一层的建筑物里,并不是旅馆。
她松了口气,自己被邰晓拉着一直往建筑的内部走进去,两人就像两只从海里上岸的水鬼,拖出一条长长的水印。
两边玻璃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呆若木鸡地瞧向这边,这才让她后知后觉,这里是某间公司,并不是什么可以自由进出的公共场所。
“邰……”她硬是把欲出口的那个哥字咽了回去,“邰晓,你不要乱走啦,不觉得有很多人正在怪异地瞧着这边吗,我可不想被赶出去。”
邰晓夸张地笑了起来,紧紧抓住她试图挣月兑的手臂,非要跟她抠绑在一起被人围观才行。
见他大笑,那个围观的人个个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的惊悚表情。
“你去一个地方都不看招牌的吗?这里是我的公司。”他说。
好吧,是彷佛听谁说过他公司就在这附近,林洛遥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傻,很迟钝吧。
“干嘛,有公司了不起啊。”她小声嘀咕。
“是很了不起,你不觉得吗?”他拉着他,堂而皇之地穿梭于S间建筑物。
一路上林洛遥看到很多部门,看到很多人,虽然只有一层,可这间公司的面积却不小。
就是这里,那时他选择退学继承的地方。
“在员工面前这么丢脸的样子,真亏你能跟没事人一样。”林洛遥悻悻道。
“再丢脸的事都做过了。”笨拙地装晕倒还被人识破什么的,真要去计较就没完没了了。
林洛遥哼了声,反正这里他最大,谁还敢取笑他不成。
邰晓左绕右绕地最后把她带到一处供员工午休的小房间里。他们这行算是压力极高的行业,有大活动时一星期不回家都是常事,所以备有这样的几个小房间,每间房里有四张上下铺的床,还配有一个淋浴间。
淋浴间……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换下湿掉的衣服?”
“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我都已经湿透了,还不如就这样直接回家去,我才不要在你公司洗澡。”
林洛遥直觉得这人脑袋是有什么问题,就一般人来说,会随便带人回自己公司洗澡吗?
“你不用担心,这里有全新的员工制服可以替换。”邰晓也不知从哪变出一套未拆封的员工服,像位尽职尽责的侍者撺到她面前,而后眉头微蹙道:“内衣的话……”
“都说不用了!”林洛遥红着脸大声制止他要出口的话,这是性|骚扰吧,自己正在被性|骚扰,“我神经才没那么大条,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洗澡!”
“可是这样会感冒。”
“感冒还比较好。请你让开,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林洛逶瞪着堵在门口的邰晓,有种进了敌人巢穴的危机感。
她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吧?左看是床,右看是床,除了他堵着的那道门外,房间里唯一的门通向的是浴室。自己全身湿透,此时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有种让人害羞的紧绷感,无论怎么想,自己的处境好像都不太妙。
下意识地将手挡在胸前,这个男人可是一点节操都没有的,“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可是会大叫的。”
邰晓愣了下,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将他那头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拨去,低头笑了起来。
林洛遥心脏向下坠了下,被他那翘起的嘴角吸引去了目光,几乎忘了他是在嘲笑自己。
“你呀……”他用了好像跟她很熟的无奈语气,让她一时有些错愕。
“什么,有话就明说。”她摇摇头,让自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个,你要不要先去照照镜子?”
这听上去怎么都像在骂人,林洛遥又羞又怒,邰晓却只是指指洗手间的门,抱着狐疑的心态,她还真的进去站在镜子前。
然后看到自己脸上苦心完成的妆容,经过刚才大雨的洗礼正融化在自己脸上。
她的嘴唇抖了抖,跟着就听到门边邰晓放肆的大笑。
“笑什么,无聊,快给我出去!”她狂奔过去甩上洗手间的门,生怕自己这个样子再被他多看一秒。
天啊,干脆死了算了!她抱头蹲在地上,想想刚才自己顶着这样一张面孔都说了些什么,除了想死外真的考虑不了别的了。
她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所以说刚才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到她这副鬼样子了?不行,她没有勇气迈出这道门了……
“衣服放外面了,这里没人会进来,你可以慢慢洗。”邰晓好意的提醒语气中有忍不住的笑意,听在林洛遥耳里如同针扎。
这个混蛋,这个大混蛋!
结果一想到自己还要顶着这张脸走出去,再想办法回家,这一路的内心煎熬,她真的就在第一次来到的陌生公司里洗澡,还不忘把头发吹干。
洗完澡出去,一个VK的员工早已等在外面,把她带去邰晓的办公室。
像不像把自己洗干净被送去给皇帝临幸的妃子?林洛遥忍不住这样想,然后又不停骂自己怎么今天脑子总爱胡思乱想。
尤其是当她看到邰晓面对电脑认真工作时的样子,更是暗自骂自己太龌龊。
将她带来的员工跟邰晓汇报了些什么,听上去像是请他最终确认下某个大型活动的现场布景方案,邰晓点了点头,视线自然地转到她这边,害她又是一阵紧张。
等到那个员工走了,他还是看着自己却没有开口。
最先沉不住气的人还是她,她发现自己受不了他那种视线,那种沉默的视线让她无比焦躁,反正都被骗来他的地盘了,想说什么就说。
“你公司里洗澡的地方还真多。”天啊,她是在说些什么鬼话!
林洛遥心在淌血,她恨死了这样一个一紧张就变白痴的自己。
清清爽爽换了身衣服的邰晓很配合地接话道:“我办公室里就有独立浴室,最难熬的时候曾经一个月都住在这里,连拖鞋都有。”
“那是快要大学毕业时的事吗?”她月兑口而出。
两人都是一愣,只不过一个将呆愣延续了下去,而另一个则化为了一个平淡的笑,“对啊。”他说。
为什么要将话题引向那时,林洛遥连骂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现在要确认一个很重要的方案,可能要先忙一下,那边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为什么她要在这乖乖等着他训话,这是哪来的自大狂,她就是要现在就走,想到这里,林洛遥朝门那走了几步。
后面只有他点动鼠标的声音,她回头,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电脑萤幕,除了专注看不到任何其它情绪的起伏。
进入状态了吗?装模作样的家伙,什么时候连设计也懂了。
没出息地叹了口气,她的脚改变方向,走到这间办公室里那面书架前。装模作样的人也只会摆些装模作样的书,其实根本没人翻过摆个样子而已吧。
正这么想着,林洛遥的眼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苍天啊,这一架子都是哪淘来的宝贝!她激动地一本本扫过书架上陈列的东西,有她最喜欢的乐团出过的限定版专辑,还有许多音乐人的签名照片。
最最让她咽口水的是这里竟然有套美国知名音乐刊物的纪念版全集。要知道那本刊物四年前就停刊了,纪念集当时一抢而空现在价格翻了十倍不止。
她一直眼红又买不起的奢侈品,现在正随意地摆放在自己眼前。
有钱真好……林洛遥毫无抵抗地败在金钱的力量下,颠抖地抽出一本,站在那目不转睛地拜读起来。
邰晓的视线从电脑萤幕稍微离开,扫了眼书架前一脸痴相的林洛遥,笑了下。
无声的时间过得尤为快,等邰晓做完事情,给公司相关部门传了邮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再抬头,书架前的人不见了。他愣了下,很快又因发现了她而松了口气。
离开座位,轻步走到沙发前,他像个小男孩一样抱膝蹲下,水平的视线正好能看到沙发上沉沉睡去的面孔。
这个人,几小时前都还是一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大睡特睡,这样好吗?
不是说和以前不同了吗?却还是这么容易对人卸下防备,真是不吸取教训。
邰晓这样想着,拿过放在她肚子上的杂志,轻轻阖上放在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鼻头和唇瓣都是粉粉的,称得她皮肤更显白皙,这是六年前,属于他的小苞屁虫。
脑袋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刚才她抱住自己,那被手臂遮住的曼妙轮廓。邰晓自嘲地笑了,现在是想那些肉欲画面的时候吗?难道他下了这么大决心花了这么大力气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为了印证她这六年间的成长吗?
“怎么办呢,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我对你真的不好,以前不好,以后恐怕也会不断地惹你生气,我是个糟糕的人,就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一心想的也不是怎样去讨好你,而是怎样才能让你再次接受我糟糕的一面。”
林洛遥,他的小苞班,包容他所有的错,容忍他所有的过。见到她真的很高兴,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再次用那种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有人推门进来,看到邰晓很没形象地蹲在沙发边就是一愣。
他转头,对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小苞班一定是太累了,千万不要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