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地吃完半碗冰后,江岳澄率先打破尴尬的氛围。
“吃完刨冰要吃什么?”
她抬眸,看着装作云淡风轻的俊美男子,心中愧疚更深。
“有吃过蚵仔煎吗?”江岳澄问。
“没有。”
“章鱼小丸子跟臭豆腐呢?”
“都没有。”
“敢吃吗?臭豆腐?”
“应该……应该可以试试看吧。”听说臭豆腐很臭,但她也只是听说过,根本不知道臭到哪去。
“没关系,如果你不敢吃,就由我来负责全部吃掉。”江岳澄豪气干云的道。
“好。”谢雨轩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觉得说这话的江岳澄好帅、好帅……
吃完刨冰走出店家,眼前的景象差点吓坏了谢雨轩。
怎么……这么多人?
只见不宽的街道上,满满挤得到处都是人,摩肩擦踵,活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找不到立足之地。
“人很多,小心点。”江岳澄殷殷叮嘱。
“好。”
谢雨轩跟着他的脚步,踏入如浪潮般的人群里,起先她亦步亦趋跟着好好的,太多的人让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好像氧气都被旁边的人吸光光了。
更可怕的是没多久两人的距离就被拉开了,她眼睁睁看着江岳澄越走越远,她张口尽她所能在不丢脸的情况下呼喊着他的姓名,他却恍若未闻,最后竟消失在她视线中。
她慌张失措的想排开人群寻找,但前方的人如铜墙铁壁,她费力往前挤,还遭到白眼,甚至有人不小心踩了她的脚,白色的学生鞋因此污了一块。
他去哪了?
他没发现她不见了吗?
她急得想哭,惊慌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有人撞着了她的胳膊,还有人不知是有意还无意,模了她的臀部一把,她抱着书包,几乎要崩溃了。
“江岳澄!”她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去哪了?江岳澄!”
就在眼泪终于月兑离控制落下的瞬间,一只大手握上了她的胳膊。
“雨轩!”
她见到他了。
他一样是一脸焦急,额上布着汗珠。
“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她噼哩啪啦的将她的心慌、焦虑、恐惧化为句句的语无伦次,“你一直走一直走,我叫你都没响应。我找不到你,我好怕,这边人好多,还有人偷模我、还有踩我脚,还有还有……”
“对不起!”他一把将哭泣的小脸压上胸口,“我没注意到你没跟上,回头就不见你人了。抱歉,是我不对。”
“别、别再走那么快!”小手用力抓着他的衬衫,泪水濡湿了布料。
“是的,我的公主。”
她心猛地跳了好大一下。
我的……公主?
他拉开她,抹掉她颊上的泪珠,温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用担心。”
大手垂落,握住她的。
紧紧的。
用力的。
“要回家吗?还是继续逛?”
“我……”回家后,他是不是就会把手松开了?“继续逛。”
“好。”他朝她宠溺的一笑,她瞬间溺死在那朵美到不可方物的笑靥中。
江岳澄带着谢雨轩吃了刨冰、臭豆腐跟章鱼小丸子,喝了柠檬冬瓜汁,玩了射气球、捞金鱼,待两人终于尽兴回家,已经过九点了。
谢家大宅内,灯火通明,客厅端坐着一个满怀怒气的女人,谢雨轩却是浑然未觉,带着一身的喜悦踏入,没想到迎面就是火辣的一巴掌。
“放着家事不做,去哪鬼混了?”方秋人怒气冲冲道。
“妈?”江岳澄伸手将掩着疼痛脸颊的谢雨轩护着,“是我带她去逛夜市的。”
“逛夜市?”方秋人冷笑,指着谢雨轩的鼻尖痛骂,“你是忘了自己的身分,还以为自己仍是无忧无虑的谢家大小姐吗?搞清楚我让你继续住下来,是因为你要包办所有家事,结果呢?正事不做去逛夜市?这么懒惰不想干的话,就给我滚出去啊!”
“是我带她去的,你要骂就骂我吧。”江岳澄假意为谢雨轩求情。
“岳澄,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左右手,可别胳膊往外弯。”方秋人推开江岳澄,对着谢雨轩咆哮,“你现在是怎样?想诱惑我儿子吗?竟然叫他带你去逛夜市?”
“你别乱说话。”谢雨轩因方秋人的污蔑而气怒,回嘴道,“我会把事情做完的。我没有诱惑你儿子,相反的,当初是你诱惑我爸所以才……”
方秋人扬高手,谢雨轩立刻将眼眸闭上,她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却未感觉到脸颊有任何疼痛感。
她诧异又纳闷的张开眼,瞧见了挡在她面前的江岳澄,那一巴掌,是他为她承受了。
“岳澄?”方秋人瞠目。
“我说过,是我带她去的,你不要把气撒在她身上。”江岳澄语气严肃,将谢雨轩推到自己身后,俨然保护者的姿态。
“你……”方秋人恼怒的握紧拳,“你给我搞清楚,是我带你进来谢家,是我让你拥有这样豪华的住处跟人人称羡的工作职位,如果你敢给我窝里反,我就把你跟那个女人一起赶出去!”扔下威胁,方秋人转身踩着怒气的脚步回房。
“你要不要紧?”谢雨轩担忧的望着他发红的脸颊,五指印明显,可见方秋人下手多重。
谢雨轩猜方秋人第二个巴掌应该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因为巴掌声比她被打的时候还响亮,但他却帮她挨了……
胸口一阵不舍的疼痛,泪水在微红的眼眶内打转。
“没关系。”江岳澄摇摇头,端详着她,手指轻按被打之处,谢雨轩因吃疼而瑟缩了下。“你先回房间,我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雨轩打断了。
“你等我一下。”
江岳澄只见谢雨轩轻盈的身子小跑进厨房,没多久就看到她拿着一个退热用的冰袋出来,直接捂上了他的脸。
“冰敷应该会好一点。”她殷殷审视他的伤处,就怕哪儿没捂到了。
他未察觉,因她这样先想到他的举动,心房深处有些微微撼动了。
“你不先敷你自己的?”怎么会先想到他呢?
她摇头,“你看起来比较严重。”
他取走她手上的冰袋,捂到她颊上,她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冷而缩了缩肩膀。
“女孩子的脸比较重要。”
“你长得这样好看,脸也很重要。”话一说完,她就脸红了,分不清到底刚才是被打了左脸还右脸。
他莞尔,“我长得好看?”
“你……”她轻咬了咬下唇,“我就不信没人说过你好看。”
他听过。
从小到大都听过。
这张脸酷似母亲,有时父亲还会望着他发呆出神,据说,在他还是婴儿时期,父亲就是怕看到他这张脸,会想到离家出走的母亲,伤心欲绝,才会出门买醉整日不回家,才会害他差点饿死在屋子里。
不过他从没讨厌过自己的长相,好的皮囊,为生活带来各种不同的便利,尤其一个长得好看的资优生,更是不管走到哪都有风,就连同侪都舍不得忌妒。
他望着红着小脸,企图将冰袋捂回他脸的谢雨轩,明白他已经将她攻陷了。
这个女孩,谢家的大小姐,可怜的灰姑娘,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要她爱他,爱到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先回房间吧,我等等拿药过去给你擦。”
“我可以自己擦……”
“乖,先上去。”他拉起小手,放上冰袋,“好好捂着。”左手拇指抚过无事的右颊,轻笑道:“万一肿成猪头就不好看了。”
“才、才不会呢!”她拿起掉落地上的书包,前行两步又回头。“你自己也要擦药喔。”
“嗯。”
谢雨轩捂着痛颊上楼,江岳澄则走向放着医药箱的杂物间。
位于一楼主卧的房门徐徐打开,方秋人自门缝露出脸来,朝他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并对他比了个赞。
可,完全没有出来探看儿子伤势的意思。
这种母亲。
江岳澄冷眼斜睨,微微颔了下首,面无表情的走进杂物间。
方秋人提早回家,施予的两巴掌,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下手重,才显得真实。
但是,方秋人没料到江岳澄也在测试她。
为了夺得谢家所有的产业,她无血无泪,即便是为了计划的一环而甩了儿子一巴掌,她也没有任何疼惜之处,心里想得都是谢雨轩正一步一步落入他们的计划中而窃喜。
她相信依她生给儿子的好皮囊,谢雨轩不可能不陷落,但是爱到什么程度才是重点,至少必须要如程九淞那样的程度,才有可能把她亲生母亲留给她的遗产双手奉上。
同是女人,自谢雨轩看待江岳澄的眼神,她清楚明白谢雨轩的芳心已经系在儿子身上了,看她刚才狠打了儿子一巴掌,那丫头有多不舍啊,眼神迸发出来的愤怒,都是为了儿子,要不是从小的家教养成,谢雨轩恐怕早就冲上来跟她厮杀了吧?
谢雨轩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怎么不快点到来呢?
她迫不及待想坐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江岳澄明白,方秋人未当他是儿子,仅是将他当成一颗棋子。
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慈母心,在她抛夫弃子的那天,就已经证明她的自私、寡廉鲜耻与势利。
但他其实心底,还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盼望。
要不是如此,他当初也不会走进谢家。
但这点想望,随着作戏的一巴掌,一起成了一道痛楚,烙印在他心上。
对于女人,他有着浓重的不信任,故才会在感情上游戏人间,这点,不得不说那一直在人生中缺席,想利用他时才出现的母亲占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当面对利益交关的时候,爱情就成了可笑的笑话。
才没有那种为了爱可以奉献一切的人!
他抽了嘴角冷笑了下,拿出医药箱走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