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陪王母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陈俊远与王安安跟在后面。
“你真的有考试一退十几名？”王安安还在为陈俊远说过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嗯。”陈俊远点头。
“是不是那段时间情场失意了？”王安安揶揄道。
“没有情场失意，退步倒是真的。”陈俟远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那些奖杯像小山似的，你明明是学霸啊！”王安安总感觉有内情。
陈俊远凑近她耳边，“我是骗那男孩子的，你还真信。”
王安安睨他一眼，“讨厌！”
陈俊远轻捏王安安的脸蛋，“你说谁讨厌了？”
就在两人打情骂俏之际，他们来到了王母经常光顾的肉摊前。
“王妈妈，这是你未来女婿？一表人才，什么时候喝你们家喜酒？”肉摊老板一脸欢喜。
“不知道啦，他们年轻人决定就好。”王母喜不自禁，谦虚道。
“到时侯记得通知我们，一定到场参加！”肉摊老板一边切肉一边说道。
王安安的脸霎时红了，陈俊远冲她笑了笑，眼神里是宠溺。
回到家，王母把门打开后，王母让陈俊远进屋，望向手中装着食材的袋子，她一拍手，“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我忘了买酱油了！”
“我去买。”陈俊远转身准备出。
“不用，安安去就好了，你不熟悉这边的环境。”王母故意地支开女儿。
“好，你就帮我妈洗菜，我马上就回来。”王安安不知道母亲的用心，拿起钱包出了门。
王母把装着肉莱的袋子放到桌面上，微笑看着陈俊远，“俊远，你跟安安认识很久了吗？”
“嗯，有一段时间了。”陈俊远如实作答。
“那丫头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真的让人没少操心。”王母叹了口气。
“可能她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吧。”就像他，虽然很喜欢跟王安安在一起，却还没有考虑过结婚。
“安安年龄也不小了，我一直给她物色男人，就是想让她有个人照顾，你也知道，她性格大刺刺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王母说起女儿，总有忧不完的心。
“伯母，其实她算能干的，可以照顾好自己。”陈俊远安慰着王母。
“都是装的，她想让我对她放心。她有几斤几两重，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她根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坚强。”王母苦笑道。
陈俊远点点头，算是认可王母的话。
“安安的爸爸是名警察，在安安很小的时候一次执行公务时为了救人而殉职，安安小时候很黏她爸爸，她爸爸也超宠她，父女俩的感情很要好，可惜缘分太浅……她爸爸往生后，她在我面前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背着我却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她真的很懂事，很孝顺，伯母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陈俊远想不到一向乐观向上的王安安原来更多时候是在逞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容易受伤，她的脆弱，大概只有在她一个人躲起来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他点了点头，“伯母，我会的，你放心。”
王母拍拍陈俊远的肩膀，“我相信你，好孩子。”
“还有，如果有一天你们结婚了，她要是提出什么条件，比如说要和妈妈一起生活，你不要管她，伯母一个人过得很好。”王母补充道。
陈俊远点点头，和王母短暂的交谈，他对王安安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回来了！”门开了，王安安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王母笑看着她，“那就赶快过来帮忙。”
“哼，陈俊远，你不会是只想吃不想做吧？”王安安看着买回来的菜还没洗，她一副要好好拷问陈俊远的样子。
“我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陈俊远说着，已经卷起衣袖准备帮忙了。
“算你识相，不做就要吃我的拳头了。”王安安很粗鲁地扬起自己的拳头。
陈俊远摇摇头，但是对她，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搞不懂那是出于怎样一种感情。
在王家的这一顿饭，他吃得很香，好久没有过这么好的胃口了，不知道是因为和王安安在一起吃的缘故，还是因为，得到了王母的认可。
吃完饭，离开王家，陈俊远开车送王安安回她的住处。
路上经过夜市，空气中夹杂着各种风味小吃的香味扑面而来，王安安忙喊停陈俊远。
“先不要回去，我们去找点吃的好不好？”
“我们好像才吃完晚饭没多久吧？”陈俊远对街边小吃没兴趣。
“晚饭是晚饭，可是风味小吃才是享受人生好不好？”王安安趴在车窗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真是怕了你。”陈俊远把车停好，看眼在解家全带的王安安，“给你十分钟时间，该吃吃该喝喝，完了马上回来。”
“十分钟？怎么可能？起码也要一个小时！”王安安坚起一根手指头。
“二十分钟，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陈俊远让了一步。
“那半个小时好不好，求你。”王安安一脸哀求的样子。
“不好。”陈俊远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他只是担心她会撑坏胃。
王安安气鼓鼓地下了车，却绕过车头走到了陈俊远这边，开车门要拉他下车。
“你干嘛？”陈俊远一脸疑惑地看着王安安道。
“你不是说养我吗？下来帮我付钱啊。”王安安一脸坏笑。
“你这是得寸进尺是吧？”陈像远没好气地说。
“哼，蹭饭模式现在开始，我要把你吃穷。”王安安口气很大。
“三个你都吃不穷我。”陈俊远拿她没辙，下了车。
“反正你许诺我的，要说到做到。”王安安挽着陈俊远的手臂，往热闹的夜市走去，她一下子又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父亲还没有离去，会陪她来夜市尝遍所有的小吃，一边付钱结帐一边担心吃太多会撑破她的胃，可是却一点都不吝啬钱包里的钱。
她好像又得到了那份久违的宠爱，天边最明亮的那颗星在闪烁，就像是天堂的父亲冲她眨了眨眼。
把夜市的小摊几平都逛了个遍，吃到了平时爱吃的小吃，买了些小饰品，王安安被陈俊远送回她的住处。
开了门，一只大型犬站在玄关处咧着嘴摇着尾巴。
“阿福，你在等我回来吗，饿了吧？”王安安半蹲下，模模狗的脑袋，继而望向身后的陈俊远作着介绍，“阿福，这是我男朋友，陈俊远，认好他喔！”
“嗨，阿福！”陈俊远拿王安安没辙，跟大型犬打了声招呼。
“汪”那只大型犬站了起来，趴在陈俊远身上。
陈俊远平时很冷静的一个人，吓得脸色有点苍白，虽然他对宠物过敏已经被阿吉治好了，可是眼前毕竟是一条大型狗，很吓人。
“你脸色好白。”王安安指着陈俊远哈哈大笑起来。
“能不能让它不要这么热情？”陈俊远看到阿福已经使出舌头要舌忝他了。
“它是喜欢你才这样，要是不喜欢你，才懒得理你。”王安安边说边将狗粮倒进狗碗里面。
阿福离开陈俊远，去吃狗粮。
“阿福该不会也是你收养回来的流浪狗吧？”陈俊远好奇地看着它问王安安。
阿福不满地坚起了耳朵。
“当然不是，它是我爸送我的，你别看这么才只，其实已经是一只老狗了，不过幸好，就是年纪大了坐，身子还很健康，只是有点白内障，偶尔也会有些小病痛，但年纪大也没办法。”王安安看着她的狗摇摇头。
阿福听到王安安说的话，翻翻白眼。
“你看它的眼睛，还会翻白眼，怎么感觉懂人话。”陈俊远难得地说了一句玩笑话。
“哈哈，我也觉得。”王安安没有把她的秘密告近陈俊远，她不开心的时候，阿福就是她的垃圾桶。
有多少次，她在工作或生活上遇到挫折委屈，一边抱着阿福，一边喝着啤酒，把心里的苦水吐个干净，然后第二天收拾好自己，重新活自己。
所以，阿福多少能听懂人话，因为每次她哭啼啼地跟它诉苦的时候，它都是认真在听，对她没有半点嫌弃。
“不过它吃东西真的有点慢。”陈俊远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阿福说道。
“嗯，它老了嘛！”王安安对这个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踢飞脚上的鞋，舒服地瘫倒在沙发上，身体还有胃都是满足的状态。
陈俊远这才看清王安安乱糟糟的房子，叹了口气，他不曾想过女孩子的房子会乱到这程度。
“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意识到再这样待下去他会疯掉，他转身要走。
“不迕走。”王安安像个小孩子般，一脸的不愿意。
陈俊远一边捡起地板上散的物品放好，很快走到王宏安面前半蹲下，轻轻捏一下她的鼻子，“不然呢，一起睡吗？”
声音很轻，但阿福好像听到了，它竟然发出一声不爽的低吼。
两个正在浓情蜜意的人没有太留意，王安安着陈俊远的脖子，“反正你今晚不许回去。”
陈俊远轻琢王安安的唇，“可是这里没有我的换洗衣服。”
砰地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只见阿福并打了狗碗。
两人相视一笑，“阿福是不是吃醋了？”
“不对，它好像拿出了家中长辈的威严……”王安安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
“好吧，那我们还是好好尊重长辈。”陈俊远规矩地坐好，随手拿旁边一本书翻开，认真开始看。
王安安盘腿坐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样子，免得阿福它老人家继续生气。
但这样小小的房子里，互相陪伴的两个人，还有一条狗，却构成无比温馨的画面。
接下来一段时间，陈俊远只要没有课，就往王安安安里跑。
因为他答应王安安，要跟阿福好好地建立友谊，赢得它的信任，让它放心把她交给他。
陈俊远承认，以往没有跟动物打交道的经验，第一次还是从王安安强迫他收养流浪猫开始，买来的狗衣服，一下子被阿福用嘴嫌弃地撇开；买来的狗玩具，阿福看都不看一眼；买来的狗零食，阿福打着哈欠兴趣缺缺。
阿福眼神里分明写着：小子，少在我面前无事献殷勤，没用的。
王安安回来，看到陈俊远一脸挫败地坐在沙发上，她无奈一笑，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她换了便装，走到了陈俊远面前，凑到他耳边，偷偷跟他耳语几句，陈俊远恍然大悟。他走到阿福面前半蹲下，“阿福，我们出去玩吧。”
阿福眼里发亮，站起来咧着嘴摇着尾巴。
看着它老迈的腿走得不是很稳健，但却很渴望出去玩的样子，陈俊远模模它的脑袋，“阿福，你很棒。”
王安安跟在后面，一起走进电梯里面。
“你经常带它出去吗？”陈俊远望向王安安，好奇地问道。
“嗯，有时下班回来，时间还早，就带它到附近走走。”王安安应着，“它以前最喜欢出去玩，一说去散步，它就兴奋到不行。”
陈俊远点点头，从出生到死亡，是每个生命个体都要经历的过程，这也没什么。
他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生活，看着他的学生来了又走，心如止水，波澜无惊，只是王安安的出现，让他平静的生活多了一丝新鲜感，但是否仅仅是新鲜感，他又不太确定，一直卡在他胸腔当中，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以后你没课的时候，阿福就拜托你了，本主人全权委托你，多出来溜阿福。”王安安眉飞色舞地赏赐陈俊远这个特权。
陈俊远笑了，“放心，我会让阿福有一个快乐的晚年。”
“欸，你说要是狗狗的年龄和我们人类一样，该多好。”王安安感慨道。
“那样的话，你又想着，如果人类能够活到两百岁，该多好啊。”陈俊远微笑看着她，“生命不在长短，而在于它的意义。”
“哼，那是你不知道，失去有多可怕。”王安安摇摇头，“太可怕了。”
“我听伯母说，你爸出殡的那天，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流。”陈俊远轻描淡写的样子，“你才可怕好不好？”
王安安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但很快她便加快脚步走在前头，“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虽然知道，她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可是她的表现的确很奇怪，于是陈俊远跟在后头念个不停，想逼出来她的想法。
王安安回过身来，灿然一笑，“好吧，我没心没肺，让我想想，哪里的餐厅是最贵的，晚上我们去吃。”
“不要。”陈俊远一口拒绝。
“是你说的，要养我的。”王安安一扬下巴，“你要是不讲信用，我就告诉你学生，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教授有多不可靠。”
“你敢威胁我？”陈俊远可不吃她那套。
“呵呵，那我们走着瞧。”王安安笑得很愉快。
“你果然就是一个女魔头，不择手段，心狠手辣。”陈俊远摆出一副看穿她本质的模样。
“你知道已经太晚了，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王安安摊开手笑，用力一抓，感觉陈俊远就在她掌心，插翼难飞。
陈俊远看着她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
“对了，上次跟你相亲的那个女生，后来怎么样了？”王安安沿着人行道边界，慢吞吞地走着突然问道。
“她啊……不怎样啊。”陈俊远望向王安安，“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让你搞砸了吗？哪有人像你这样大庭广众乱亲人的。”
“那你那时候怎么不推开我？”王安安一脸得意。
陈俊远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有后来干嘛又带我回你家？”王宏安更得意了。
这时，王安安脚下一崴，险没摔倒。
陈俊远眼疾手快，把将她拉住，却让她撞入了他的怀抱，他明显感觉到她胸部两团柔软撞在他胸前。
“痛死我了。”王安安站稳后，抬手揉着胸部，但很快，她脸颊便浮起一抹红晕，一抬头，便看到陈俊远在盯着她看。
陈俊远正要往她唇上吻下去，阿福却狂吠几声，打断了他。
“我……我去买水喝。”王安安指一下不远处的便利商店，拔腿就跑。
陈俊远点点头，他带着阿福走到不远处一长椅坐下，他的手模模阿福的头顶。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对安安不好？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公子……”
阿福在轻声呜咽着，似乎听懂他的话。
没多久，王安安就带着一瓶矿泉水回来了。
“来，接着。”王安安把一瓶水递给陈俊远，坐到了他身边，“你跟阿福聊天吗？想不到你还懂狗语。”
“还好，不然怎么深入了解你。”陈俊远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那你知道什么？”王安安偏着脑袋看着陈俊远。
“知道你口是心非，知道你非常粗鲁，知道你……”
“阿福，你这个叛徒！”王安安作生气状。
阿福一脸无辜。
陈俊远笑了，站起来，“好了，继续散步。”
他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当然爱屋及乌，他也喜欢和阿福待在一起，他想，可能自己真的是孤独太久了。
他们就这样沿着黄昏的小路边，慢慢地走着，谈笑着，阿福跟在他们身边，东嗅嗅西闻闻，很和乐。
这日，学校重要的教职员工会议进行到一半，陈俊远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是王安安的电话，他不顾会议纪律，从后门走了出去，接通电话。
“俊远，阿福不行了……”王安安带着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它怎么了？”陈俊远不自觉间，手在颤抖。
“不知道……我刚到家，看到它一动不动的，我抱它，它身体还有点暖……可是……可是它已经不会睁开眼睛，也不能吃东西了……”王安安伤心欲绝地说道。
“别怕，我马上过去。”陈俊远一推会议室的门冲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
一贯处变不惊的他第一次在上级还有同事之间流露出这么慌张失措的一面。
一路驱车赶到王安安的住处，一进门，王安安抱着阿福坐在玄关处，一脸的难过。
陈俊远知道，阿福已经死掉了，他半蹲下，让王安安靠在他肩膀，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抚她。
王安安抬眸看陈俊远，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涌出来，这一次，她不再需要伪装坚强。
她动动边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太难过，心太痛了。
陈俊远崽模她的脑袋，“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我都知道。”
“那天，阿福说了，以后你有高兴，不高兴的事，让我都好好听你说。”
“可是……我习惯了它每天早上叫我起床，每天晚上等我下班，没有它……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就像是我一个亲人，一个老朋友……”王安安泣不成声。
“都会好起来的，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它一直以来那样，你不会是一个人。”陈俊远安抚着她，一向看淡生死的他，那一刻懂得了什么叫陪伴与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