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春煦回报,得知冯珏和方静予之间真有暧昧,文又闲不禁喜出望处,然而连着几天,哪怕经过方静予的院落,冯珏再也没有踏进去过,教他不禁又开始发愁。
就他对方静予的认识,她只忠于太哥,想要再看上其他男人,恐怕不容易,所以给冯旺吃了闭门羹,或者是她惹得冯珏不快了,才会教冯珏再也没踏进她的院落,再这样下去,他的计划要怎么进行?
不成,这可是千载难逢可以拉拢他的机会,怎能错过,他得再想个法子不可。
于是,他决定去找方静予。
“染福庄的莱菔出了问题?”听完文又闲道明来意,方静予只这么一问。
“是啊,薛管事说新栽的莱菔全都枯了叶。”文又闲忧心忡忡地道。
“新栽的莱菔?”
“是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能还栽莱菔?”
文又闲愣了下。“可问题是这批货是昆阳城一个粮商要的,要是出了问题出不了货,可是会砸了咱们文家的招牌。”
“这是谁去说的活儿,就交给谁去处理,我说了这时分不能再栽莱菔,就算栽了也一样活不了,你找我也没用。”方静予神色严厉地道,一点余地都不给。
先前她去找薛管事要莱菔,他死活不给,原来是那批莱菔早就运送出去,这才急着要再栽一批……说过多少回了,田土得要休耕,不给田土休养的时间,来年的农获怎会丰收?打从大爷倒下之后,二爷就不准她再插手庄子的事,偏偏他什么都不懂,还敢如此胡乱瞎搞。
最终,文又闲悻悻然地离开了,他倒不是恼那批莱菔的损失,而是她死活不去染福庄,他又要怎么制造机会让冯珏跟着前往,好成就一桩美事?
“二爷走了?”茱萸端着茶水走来。
“嗯。”方静予应了声,还气着。
“二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找夫人?”多年相处,茱萸光是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气得不轻,赶忙给她倒了杯茶。
方静予将来龙去脉说过一遍,直觉得那些田地全都被糟蹋了。
“可夫人强硬地拒绝了二爷,二爷不会借此找麻烦?”
“由着他。”方静予呷了口茶后问:“羿儿呢?”
“在房里习字,可今儿个不知怎地,用过早膳之后就觉得他有些蔫蔫的。”
“是吗?”
“倒是冯二爷近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些时候没瞧见他了。”
“他是皇商,大江南北地跑,怎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可他不是允了说要查大爷的死因吗?”
“这事难办。”
“那倒是,我怎么都想不透大爷在咱们的照料下,身子会一天比一天还差,咱们甚至都在小厨房准备膳食,怎么还会出问题?”茱萸轻摇着头,就是想不透。
方静予默然不语,假设大爷不是中毒而死,那么真正的死因呢?如果是毒,又怎么下手的?大夫吗?
“夫人、夫人不好了!”
突地听见芝兰的唤声,方静予搁下茶杯循声而去,就见芝兰从文羿的房里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方静予抓着她问道。
“少爷突然吐血了,倒在案上!”芝兰惊魂未定地道。
方静予吓得瞠圆了眼,快步进了房,果真见文羿倒在桌上,她一把将他抱起,直觉得他浑身冰凉,连带的她的心也快凉了。
“大……大夫,夫人,我马上差人去找大夫!”茱萸也吓得慌了。
方静予紧紧抱着儿子。“不,去差人备马车,咱们去医馆。”
不能拖,况且她才刚得罪了二爷,就怕他表面答允找大夫,可暗地里不让人去找,她不能冒一点风险,她宁可自己去找大夫。
“夫人,我马上去差人准备。”芝兰喊着,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茱萸见血染上了方静予的衣襟,再看向文羿毫无血色的脸,赶紧从橱子里找了件夹袄盖在他身上。“夫人,让我抱吧。”
“不,我来就好。”话落,方静予抱着文羿往外跑,跑了几步就觉得胸口发痛,可是她不敢停下脚步,怕会害得儿子再也醒不过来,可是当她来到大门口时,却没瞧见马车,随即对着守门的小厮吼道:“去备马车,快!”
小厮凉凉地看她一眼。“大人,二爷两刻钟前出门,没有马车了。”
方静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两刻钟……两刻钟前文又闲还在她院落里!
但她不敢拖延时间,连忙抱着儿子往外跑。
“夫人,换我抱吧。”茱萸紧跟在身旁,瞧她脸色灰白得吓人,就怕文羿一倒她也跟着倒下。
方静予没吭声,紧抱着儿子跑到十字大街,正要穿到对街,一辆马车突地从左侧停在她面前,她正要绕到前头,却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文大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车里探出头的是冯珏,一掀帘见她身上沾血,他随即跳下马车,却见她抱在怀里的文羿奄奄一息。
“上来,搭我的马车过去。”冯珏强势地从她怀里抢抱过文羿,拉着她要上马车,见她动也不动,他不免感到气恼。“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及那些迂腐礼教?”
方静予顿了下,随即拉着茱萸一道上了马车。
“尔刚,到蒙御医那儿。”
“是。”
坐在马车里,方静予紧盯着儿子,不断地轻拍着他冰凉的脸频,好怕他就这样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肯定会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冯珏安抚着她,也一并安抚自己。
天晓得他有多惊恐,抱在怀里的文羿像是快没了气息,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好他个文又闲,竟然连他的儿子都敢算计,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一到蒙御医的住所,差人通报的同时,冯珏已经领着方静予和茱萸踏进屋内大厅候着。
待蒙御医急步而来,就见冯珏铁青着脸。“冯二爷,真是多年不见,你这是……”
“大夫,求你救我儿子,他不知道怎地突然呕了口血后就昏过去了。”方静予焦急地道。
蒙御医侧眼望去。“姑娘……”啊啊,他明白了,原来是他们的儿子出事了。“冯二爷,请将孩子抱进诊间。”
冯珏快步跟在他身后,将文羿搁在诊间里的床上。
蒙御医静心诊脉,长指在文羿的腕上点了点,按了又按,突地像是清楚了病因,随即起身喊道:“来人,赶紧到药房取救命丸,快!”
外头的小厮应了一声,立刻领命而去。
“大夫,他到底是怎么了?”方静予惊惶地问。
救命丸……到底是什么状况才需要用到救命丸?
“夫人不必担心,令郎是中了毒,是什么样的毒,一会儿我细诊才能确定,先服用救命丸稳住心脉就没事了。”
“真的吗?”方静予先是安心了些,但一想到毒……怎么可能?
“放心吧,夫人,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跟宫里相比,这么一丁点毒太微不足道了。
小厮很快的取了药来,蒙御医从瓷瓶里倒出一颗,丢进杯里和着水,扶着文羿让他一口一口饮下,让他躺好后,蒙御医闭着眼细心诊脉,好半晌才睁开眼。
“如何?”冯珏沉声问
“冯二爷,这是附子毒,就跟当年夫人中的毒是一样的。”蒙御医说着,看向方静予。
方静予喉头紧缩,正要解释,冯珏已经快一步道:“蒙御医认错了,这位是文大夫人,不是我的来福。”
“咦?那这个孩子……”
“自然是文大夫人的亲儿。”冯珏说得隐晦却也得体。
“那冯二爷跟她……”蒙御医并不想问得那般详实,实在是眼前这阵仗太过吊诡。
“蒙御医,这孩子该怎么医治才好?”冯珏索性转了话题。
“附子毒倒好解,也庆幸服用的量不至于太多,不过这孩子因为常年食毒,脾胃有伤,得要好生养着,往后才不会落下病谤。”
“常年食毒?”冯珏和方静予异口同声的惊问。
“是啊,就跟……冯二爷那位来福姑娘是一样的症状。”他当年之所以能在宫中待到荣退,实在是他眼力太好反应太快呀。“依这症状,没个一年,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冯珏闻宣,拳头握得死紧……竟然有人敢喂他的妻儿毒!
一双冰凉的手突地握住他的手腕,他疑诧地抬眼,就见她神色紧张地道:“大夫,求你替他诊诊脉吧。”
她们一直只用小厨房备膳,但羿儿都中毒了,难保曾在她院落用过膳的他不会中毒。
“嗄?”蒙御医困惑的低呼。
就算他眼力很好,反应很快,可方才这两人还急着撇凊关系,如今她又如此关心冯二爷,这是哪招呀,到底要他怎么应对?他已经老了,不必再这样折腾他了吧。
冯珏侧眼望着她,看出她眸底的担忧和惶然,要不是茱萸就在她身边,他肯定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她对他并非无意,对吧?否则她又何必担心同在文家的他可能也被喂了毒。
忖着,瞥见她袖品滑至肘间,近手肘处戴着一只银镯,那镯上雕着天竹与瓜藤……像是心有灵犀,方静予侧眼看向他,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头一窒,赶忙放下手,朝蒙御医欠了欠身,收拾好惊慌才道:“还请大夫替他诊诊脉。”
她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难掩慌乱,他瞧清了手镯上头的雕纹了吗?认出这是他相赠的那只银镯吗?
最终,冯珏还是让蒙御医诊了脉,不过脉象强而有力,没有一丁点中毒的症状,反倒是方静予和茱萸的脉象都岀现了中毒之症,但毒性不若文羿体内的来得凶险,喝点解毒汤就不碍事。
“文大夫人,借一步说话。”
坐在床畔守着儿子的方静予听闻,朝门口望去,向茱萸嘱咐了几句,便跟着冯珏到了外头。
她始终垂着脸,心想要是他认出了银镯,有所联想,她也有说法可以遮掩过去。
“可有眉目?”
“咦?”
“我说,文羿中毒一事,你有什么想法。”冯珏叹了口气,不想戳破她心神不宁许是怕被他看出端倪,就算他真看出端倪,也不会挑在这当头揭底。
那只银镯是他送给她的,只因他看中了雕饰的意境,而她,现在是否知晓那雕饰藏着的寓意?
知晓他没瞧清银镯,她莫名有些失,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收拾好这复杂的心绪,她摇了摇头,回道:“我也想不透,回文家后我们完全不吃府里备的膳食,食材是我自个儿挑的,膳食是我自个儿做的,平常也没有其他小厮丫鬟进我的院落,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冯珏想了下,又问:“当初文大当家身子渐虚弱时,是否就是吃着府里的膳食?”
“一开始是,可后来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就在小厨房准备膳食,就连药都是我亲手熬的。”她是想起当初她在丰水庄时,曾听郝多儿提起大夫诊出她身上有毒,才因而联想到是文二爷下毒,所以能避时她一定避,尽量自个儿煮食。
“若是如此,当初文大当家离世时,文二爷没趁机咬你一口,说是你下毒毒死了文大当家?”
方静予抬眼瞪他。“你这般认为?”
“当然不,但依照文二爷的性子,这是绝佳的嫁祸机会,他为何不用?”
“他曾说过,但他也说了,只要我离开文家,他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事实上我猜想,八成是因为族中长辈会为了子嗣问题代而照顾文羿,只要文羿还在,家产他是独吞不了的,而在外子甫离世之际,他总不会蠢得再对我们母子俩下手,所以才会开了条件让我自行离开。”
冯珏轻点着头,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但这事一旦开审,恐怕文又闲会紧咬这点不放,届时反倒会教她涉险。
换言之,那个混蛋为了一己之私逮着机会便对大房的人下毒,只要将大房的人除尽,家产自然是落进他手中。
看来,寻找罪证的方式恐怕是行不通的,他必须另谋出路。
“可这事真的很古怪,我想不通羿儿为什么会中毒。”方静予懊恼极了,偏偏她想不出哪个环节有问题。
“准备膳食时,你一定都在厨房?”冯珏问道。
“不,有时我会让茱萸或芝兰看着火候。”
“芝兰?”
“那日你到我院落时,那个将莱菔饼连盘打翻的就是芝兰,她是文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发派在我身边,与我情同姊妹。”她这么说他必定清楚,毕竟芝兰长得好,见过她的容颜,少有人能将她忘怀。
“既是情同姊妹,怎么你离开文府时没带着她?”他隐约记得那天确实多了个丫鬟,但并没有仔细瞧对方的长相。
“她是家生子,爹娘都在文家,要是跟我走,岂不是摆明了和我同一阵线,到时候不就会连累她爹娘?”
冯珏微扬起眉,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也许可以找她试探试探。
“你该不会是怀疑她吧?”
“凡事要严谨些,这年头爹娘都能卖子女了,出卖姊妹,难吗?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见得是对的,但总是个线索。”
“你要试探她?”
“对。”
“怎么试探?”
冯珏好笑地瞅她一眼。“我心里还没个底,反倒是你,依我看……不如咱们就先试试,往后我吃什么,你跟着我吃什么,也许如此就能厘清我的揣测是否正确。”他想,文又闲的胆子还没大到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怎么成?”
“有何不成?你不觉得这就是个圈套,像是文二爷为了某种目的,非要将你我给扣在一块儿?既是如此,咱们就演出戏,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既然清楚文二爷是为了某种目的做这种事,你还要跟着他起舞,就不怕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他总不想把冯家百年皇商的招牌毁于一旦吧。
“我已经没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你……”为何要如此热迷不悟!
“罢了,你不想演那就不勉强,我自有法子。”
“你别胡来。”她已经够心烦意乱了,不希望再为他担忧。
“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所以我绝对不会胡来。”
“我不是担心你,只是因为你身分尊贵,要是你在文家出了事,文家难辞其咎罢了。”她急忙将早就想好的说词道出,可她的心跳很急,真的怕他也在文家出事,届时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知道,否则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冯珏哼笑了声,别开脸。“等文羿醒了,我送你们回去,记得,我在文家吃了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如此就能厘清。”
方静予未置可否。
“我让尔刚去备些热食,一会儿先吃,否则文羿没醒你跟着倒下,还有谁可以照顾文羿。”话落,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眉头蹙得死紧。
老天,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远离她?
当日,直到入夜,确定文羿已经无碍,冯珏才送他们回到文家。
翌日,文又闲听闻文羿中毒一事,随即前来探视,并且承诺绝对会严加彻查,不过方静予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文又闲前脚一走,方静予便让茱萸将他带来的物品全都丢弃,一样不留,面冯珏后脚也跟着到了。
“文羿的状况如何?”他问。
“好多了,方才醒来喝了帖药后又睡着了。”方静予垂着脸回应。
冯珏盯着她,直到余光瞥见有人接近,他才侧眼望去,朝那面生的丫鬟刻意展笑,微微颔首。
“冯二爷。”芝兰软声唤道。
“谁家的姑娘生得这般俏?”冯珏裹着笑意问。
方静予猛地抬眼,却见他笑得万分俊魅,目光就落在芝兰身上。他知不知他这种说话方式就跟市井流氓没两样,很低俗下流。
“冯二爷笑话奴家。”芝兰娇羞地低下头。
方静予当场傻眼,愣怔地看着他从身旁走过,附在芝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芝兰随即笑得满脸羞红。
他这是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丫鬟?
她愣在原地,直到冯珏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而后来到她面前,笑道:“文大夫人,跟你借个丫鬟,一会儿就还你。”
“你要做什么?”
“秘密。”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后的芝兰,笑问:“对不?”
“对。”芝兰马上笑着回道。
方静予简直傻眼,可眼下情况又容不得她说不,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芝兰被他带走,而且任谁都看得出芝兰有意无意地贴近他,他却好似浑然未觉,真教人不敢相信。
她盯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后,分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半晌,她才勾唇笑得苦涩,原来她还挺自私的,自己不能要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可她凭什么呢?她的身分一辈子都是文大夫人,他想做什么,她没有资格过问干涉。
她是这般说服自己,但当他每次前来,目光再也不流连在她身上,甚至只为芝兰而来时,她直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极为郁闷难受。
方静予微闭着眼,轻抚着她依旧戴在近肘处的银镯,回想那段时光是恁地快乐,如今反扑在她身上就有多痛。
“娘,是不是哪儿疼了?”文羿用软软的童音问。
她张开眼,就见儿子不知道何时跑到跟前,担忧地轻摇着她的手肘。
“这儿疼吗?”他看到娘亲方才一直揉抚着这儿。
看着如今已经能跑能跳的儿子,方静予喜笑颜开地将他搂进怀里。“娘没事,只要羿儿没事,娘就没事。”
“真不疼吗?还是这镯子戴得太紧了?”他将银镯推了推,就见底真箍出了浅浅的痕迹,连忙朝上头吹气。“娘,这镯子推得太近肘臂了,勒太紧了,就算是爹爹送的,你要藏起来,也犯不着累着自己。”
闻言,她的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这孩子真会记事,她只说过一遍,他都记得了。
她说:这银镯子是他爹送的,可她却无法告诉他他的亲爹其实是谁。她突然想起了屠大娘,想起了她被困夫家,心却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等到阴阳相隔才为他守坟。
那份凄凉,她现在终能体会了。
“娘,又想爹爹了吗?”瞧她眸底蓄着泪,文羿伸臂环抱住她的颈项。“娘,爹爹最不爱娘哭了,娘别哭,爹爹送娘这镯子,意喻着要与娘天长地久,哪怕爹爹先走了,这情分还是绵延不绝的,娘只要这么想着爹爹就了好。”
“天长……地久?”她呐呐地道。
“嗯,爹爹当初教我读书习字时,瞧见娘手上的镯子,告诉我,送这镯子给娘的人,表明的心意是与娘天长地久,绵延不绝的,可送镯子的人就是爹爹,爹爹为何说得这般绕弯呢?”当初他问爹爹,但爹爹只是笑而不答。
豆大的泪水倏地从杏眼滑落,她紧抿着唇不敢逸出半点哭声。
大爷……她是何其有幸得到大爷如此宽容对待,容下她的不清不白,容下了文羿这个孩子?她又是如何卑劣地伤了冯珏……她一直以为不过是短暂的时日,他转眼就会将她遗忘,岂料,早在当年他就给了承诺,而她却只能辜负他。
她不是不想跟他走,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责任牵绊着她,她不能放下文家,不能不替大爷申冤,更不能不替他的将来着想。
她好想他,没有一日停歇……明明已经出阁,明明大爷待她那般好,她却是恁地不知羞耻,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冯珏,她根本无法与大爷同床,无法接受另一个男人。
她无心伤人,却伤了最疼她的两个男人。
“娘,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提起爹爹。”文羿瞧她掉泪,眼眶也跟着泛红。
方静予吸了口气,拿出手绢拭去了泪。“没事,娘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跟你提起爹爹无关,你别乱想,只要你将身子养壮,娘才能安心。”说着,她勉强地挤出笑意,轻点着儿子的鼻子。
“都怪我不好,无端端生病了,害娘担忧。”文羿面有愧色地道。
“是娘不好,没将你照顾好。”方静予为了不让儿子害怕,不想让他知道文家人的心有多丑陋,谎称他只是染了风寒。
“不是娘的错。”他软声安慰道,余光瞥见冯珏正从月门走来,随即又跳又叫的。“冯叔叔。”
就在他喊完时,瞧见芝兰总是有意无意地想牵冯珏的手,教他不禁偏着头,问:“娘,兰姨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
文羿疑惑抬眼,总觉得娘的语气好冷漠,该不会是跟冯叔叔还是兰姨吵架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他得要找个时间跟他俩说说。
“文羿,身子都好了?”冯珏走到亭内,把将他抱起高举。
文羿压根不怕高,兴奋地叫道:“冯叔叔,我已经都好了,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冯珏闻言,干脆将他往上一抛。
眨眼间,文羿四平八稳地落在冯珏怀里,还兴奋地要求冯珏再来一次。
“你这是在做什么?”方静予恼火地将文羿抢回来,怒目低斥,“可以将个孩子这般抛着玩吗?”
她方才还为这个男人感到愧疚难过,如今见他任着芝兰跟前跟后,教她心底生起一把火,再见他这般耍玩着儿子,把怒火几乎要冲天了。
“他轻得很,我还可以抛更高,半点都伤不着他。”
“冯二爷,我不管你有多了得,横竖我不准你往后再这么做,尤其羿儿才康复,你……往后不需要你再探视他,请你离开。”方静予铁了心下逐客令,无视文羿的挣扎,抱着他就要进屋。
芝兰见状,赶忙向前一步道:“夫人,今儿个是二夫人的生辰,二爷开了宴,希望夫人也能够入席。”
“你跟二爷说,羿儿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我就不出席了。”方静予神色淡漠,瞧也没瞧芝兰一眼。
冯珏抿着笑意目送方静予的背影离去,走到芝兰身边安慰道:“罢了,她不出席就算了,届时就你陪我吧。”
“可我是个丫鬟……”芝兰娇羞地道。
“丫鬟又如何?只要我看上的,身分向来就不是问题。”是的,一如他对待来福,从未嫌弃过她的来路不明。
虽说不知道今晚文又闲又想玩什么把戏,但她既然不想去就不勉强了,他刚好趁着时机成熟,探探他想知道的内情,结束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