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到了镳局在同威的分点,镳局的人催促了一下,马车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
黎真抚平裙襬上的皱折,正迈开脚步往她的目标走时,那位大娘又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姑娘,老婆子瞧妳一个人的,要不先跟我到家里去喝杯热水吧?”
一般人看到老妇人苍老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只会觉得她是个善良热心的好人,但黎真看到了她的“真相”,此时又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白女敕的手臂上轻轻搓揉,就像在验什么货物一样,她冷冷地瞥她一眼,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不用了,我要去找人。”还没见到人之前,她不欲惹事。
然而对方却不想放过她。“欸,别跟大娘客气,就去喝杯热水呗。”老妇人不死心地又拽住她的袖子。
好久没碰上这么好的货色了,要能领了回去,肯定又是一大笔进帐。
黎真回头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贴近妇人的耳旁轻轻地道:“妳会不会常常觉得手脚冰冷?那是因为……有很多人日夜扯着妳的手脚呢……”
老妇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拽着她袖子的手也跟着一松,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地瞅着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听完这些话之后,老妇人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黎真连多看她一眼都懒,黑气密布,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没有下过山的她一路在街上打听着方向,一双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 足足可以容纳六辆马车经过的干净街道铺着石板,规划整齐,四周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子,热闹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坐了大半天的车,她又累又饿,闻着从街边摊贩那儿飘来的香味,她模模肚子,挑了一家最顺眼的铺子走进去。
铺子里坐了不少人,她顺着小二的指引坐到一张空桌前,热心的店小二瞧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给她介绍啥大菜,就是能填饱肚子的两盘菜跟一盘包子。
黎真今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即便平常表现沉稳,但对于街上的一切怎么可能不好奇,坐在食铺里听着周围各种不同的语言,她的心情益发雀跃。
吃饱喝足之后,她起身走到柜台去结账,顺道问道:“掌柜借问一下,你知道关王府怎么走吗?”
掌柜正要把找的铜板递给她,听她这么一问,抬起头看她一眼,“关王府在西边,还有一大段路呢,妳往城西的方向走,到那儿再问问比较妥当。”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好的,谢谢掌柜。”拿回了铜板收妥,抓紧了包袱,黎真往他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边走边看并不容易感到疲累,只是光从食铺走到城西就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等她又问了人,到了关王府所在的街道,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揉揉发酸的双腿,黎真休息了一下才往那门禁森严的大门走去,快到的时候却犹豫了。
如果她告诉守卫她是来找关王的,守卫会放她进去吗?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旁边已经有人凑上去了。
“站住!什么人?”
一对年轻的女子从黎真身边经过直往大门而去,还没靠近大门就被守卫大声喝斥。
那对女子长得就是北方人的身段,高-健美,皮肤偏向麦色,两人被喝斥也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娇笑一声。
“这位官爷,我们姊妹俩想求见王爷。”两人之中比较年长的那一位开口说道,她眼尾一挑,语气有些暧昧。
守门的府兵表情都有些不耐烦,为首的那个还皱起了眉头,“妳们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求见王爷,快走!别在此地无理取闹。”
自从王爷行冠礼后,每个月总有些姑娘会求上门来要见王爷,不过全都是痴心妄想,以为有美貌就能天下无敌吗?真受不了这些女人。
那对女子愣了下,年长的那位很有自信地挺了下胸脯,“我们姊妹俩仰慕王爷已久,在北地颇有名气,众人称我们为『北方双美』,你们懂意思吗?”
也不知道大美是哪来的自信,说完还很自得地拨了拨头发,跟小美两人脸上都写着“你们男人应该懂意思”的表情。
几个府兵对看一眼,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府兵侍卫长笑完抹去眼角的泪,“什么玩意?北方双美?脸怎么这么大?妳们以为关王府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来的吗?快走快走!趁我们还好声好气的时候识相点滚远些!”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北方双美被这么一取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一直不吭声的小美不满地上前一步,“哼,我们是来见王爷的,快去通报!”她懒得跟这些兵痞说话,以后她要是得宠了,一定会给这些人好看!
侍卫长用右手小指掏掏耳朵,“关王是妳说想见就能见的吗?那我们王爷一天到晚得见多少人去了?快走吧。”他也懒得跟这些女人多计较。
只是他想算了,人家可不肯,双美赖在大门口僵持着,就是不肯走。
吵着吵着,这些府兵也烦了,侍卫长脸色一沉,“人话听不懂是不?那就别怪我了,都给我拿下!”
“是!”几个府兵动作迅速地上前,没两下就把北方双美给抓了起来。
“你们想干么?!救命啊!”大美跟小美这下怕了。
侍卫长邪恶一笑,“怕了?刚才说人话不听,现在不用听了,都给我送去衙门蹲几天,就说扰乱王府。”他大手一挥,手下两个府兵就押着双美走了。
双美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求饶,但那些府兵都当做没听见,还嘻嘻哈哈地说两人是这个月以来第三批被送到衙门去的人云云。
在一旁的黎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她没有冲动的直接上前说要见关王,要不然下场就要同那双美一样了。
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又担心在这儿待得太久会引起那些府兵的注意,只好先到街上晃一晃再说。
凛冽的寒风将军营账外的旗帜吹得飒飒作响,主帐中,司徒易正在跟军师赵稽与副将苏邦商讨军情。
“王爷,京中发生了爆炸,北疆的鞑子蠢蠢欲动,咱们这儿也是,莫不是鞑子给混进关来了?”苏邦有些不满地看着地图上那些红色的旗帜,全是鞑子驻兵的地方。
“这些年鞑子混进来的还少吗?”赵稽瞥他一眼,摇摇头。
自从两边开了互市,不知道有多少鞑子奸细混进来,只是他们也有不少人混进去,这些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看破不说破而已。
“京城事不如想象中简单,一切等皇上的指示再谈。话说回来,最近城里似乎也不太平稳。”司徒易早收到皇上的密旨,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赵稽摇摇手中的羽扇,“似乎是从小平州开始,好似不知道哪一族的女人被拐子拐走了,正喳喳呼呼地四处找人呢。”
“这些拐子也猖狂了些,那些土人一向把女子看得很重,把人给拐走了,这是打算闹事了吗?”提到拐子,苏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司徒易的表情也沉了下来,“西北一向百族混居,女子在族中的地位并不低于男人,若是再闹下去,只怕又会引起中原与土人的纷争。”
提到这儿,三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想起了十来年前的旧事,当时也是有一批中原人专门拐土人族里的姑娘,后来越来越猖獗,引起了这些部族的愤怒,掀起了民乱,死了不少的中原人,而那些拐子被逮住后更是没一个能落得好死的下场,直到老关王出兵镇压,这事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经历那一场乱事,西北元气大伤,所以此后只要出现拐子拐人等事,当地的县令就会紧张地上呈,就怕旧事重演。
“知道是哪一族的女人吗?”司徒易问。
“好似小平州一带的部族都有人失踪。”赵稽也不是很肯定,现在只是收到消息而已。
司徒易的思绪快速一转,吩咐道:“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无踪,在三州的隘口布兵,发出公文让各县追查,凡有可疑人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些人拐走少女也是为了销往内陆,西北等地因为人种混居血脉混杂,女子五官大多与中原女子差异颇大,多是身材姣好、容貌明艳,很好认出来。
“是!”赵稽与苏邦同声应道。
“过些日子又到慰灵祭了。”赵稽想起这件事,开口道。
慰灵祭是边疆特有的祭典,那是为了奠祭那些在西北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每到此时,各州就会有大批的人潮涌入同威城,就是为了参加慰灵祭。
“人多口杂,距离慰灵祭还有一段时日,趁这之前将那些老鼠都翻出来。”司徒易的语气透出一丝杀意。
“是。”苏邦跟赵稽对看一眼,都想着看来那些老鼠已经忘记了老虎的威猛,这些年王爷没下狠手,就以为老虎没了牙是吗?要知道,老虎就算在打盹儿,牠仍旧是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