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闵天雪才跨过门滥, 一个微胖妇人已冲到面前,神情激动,“九姑女乃女乃, 姑女乃女乃鼻子可好?这,睡得可好?”
闵天雪心里一阵温暖握起那微胖妇人的手, 温言道,[程姨娘,我很好。”
“那就好了。”程姨娘娘眼眶一红,“见到姑女乃女乃身体康健, 奴婢比什么都高兴。”
程姨娘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转身告罪,“请老爷、 太太恕奴婢无礼,奴婢见到姑女乃女乃一时高兴,回去一定好好反省。”
闵三太太笑说:“这也怪不得你。 ”
她本就不是气量小的人,三房在闵家已经艰难,要是她们几个女人再内斗,那真不用活了,退后一步说,九娘现在可是一品将军夫人,她这嫡母无论如何是要给程姨娘几分面子的。
于是她对程姨娘跟赵姨娘说:“姑女乃女乃难得回来一 趟,就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闵天雪见过父亲、母亲后,在下首坐下,包嬷嬷很快奉上茶水点心便又退下了。
闵三老爷见到女儿, 意外是意外,但也十分高兴——这几个月过得可真舒服,人人知道他是车骑将军的岳父,奉承讨好是免不了,就连嫡母跟两个嫡兄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车骑将军伤势如何了?”
闵天雪没想到闵三老爷一问就问这个,呆了一会才说:“自然是慢慢恢复 中。”
对,她都没打听丈夫的状况。
想想自己也太没良心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四少夫人,可她这几个月都在想发财计,从没想过丈去的平安。
虽然说三年后就要下堂,但她之所以能拿到一万两,之所以能买到狄马堡府老夫人的嫁妆铺子,不都是因为他吗?
闵天雪在心里默默责备了自己一下,又想,等明天一定上佛寺去替他祈求一下,然后以他的名义施粥 ,做做好事,别的不说,现在的好日子都靠四少夫人的名头,光是这点就要感激。
“那就好。 闵三老爷十分开心,“女婿是我东瑞国的栋梁之材,能平安归来实在是万幸,西夷善战 ,我们东瑞虽然有镇西将室驻守,但打起仗来终究是耗损国力,死伤无数,现在抓了西夷大皇子,那可是西夷王最宠爱的儿子,逼得西夷王现在不敢有动静,西边征战数年,将士们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现在出
去说起苏子卿将军,谁不伸出大拇指,身为岳父,我真是与有荣焉。”
什么,她的夫君这样厉害吗?
她只知道他活着回来,还立了大功,没想到那功劳居然是抓了西夷大皇子?到底怎么办到的,镇西将军府的护卫那是多到连麻雀都不进来,他竟能潜大皇子府?西夷皇子府的警备省定比镇西将军府还严格啊。
她一直误会他只是官二代,对他也不感兴趣,今天真是被他惊吓了一回。
“想想,这可比说书的还厉害。”闵三老爷兴致盎然,“被前锋出卖, 百人小队不是死就是被俘虏, 女婿自然也一样,西夷的大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重重枷锁,重重护卫的地方,没想到他竟能月兑逃,聪敏、机警,缺一不可。
而月兑逃后不是回东瑞,是找到那叛将先替战友报仇,然后想办法抓人质,大丈夫应如是!九娘啊,女 婿可是身无分文的在西夷过了近两年,只要一回东瑞,便能当回他的小将军,可是没想到他选择王大事, 哎,真不愧是镇西将军府出来的人,真是我东瑞国的栋梁。”
哇,这真的比说书还厉害。
从牢里逃了?西夷人抓到镇西小将军不等于捡到大宝,只怕是最严厉的看管吧,这样也能逃?厉害!
杀叛将替战友报仇,帅!抓西夷大皇子,更帅!真的就跟闵三老爷说的一样,是干大事的人,这种人应该可称为英雄了吧,虽然说没有夫妻缘分,但有机会还是想见见他,这样的人很了不起。
然后她又忍不住奇怪,苏去人那种势利眼怎么生得出苏子卿这种胸怀大义的人?果然是歹竹出好笋吗?
“爹之前一直担心你嫁过去会过得不好,现在总算放了心,两年虽然不短,好歹你年纪也不大,以后好好侍李苏小将军,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闵三老爷叹口气,“爹 也知道把你嫁过去是委屈你了,不过爹也没办法,希望你不要怪爹。”
“我明白的。”闵天雪顿了顿才道,“爹, 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爹爹母亲商量。”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不解的神情,于是由闵三老爷清清嗓子,“既然有事,那就说吧。”
闵天雪早想好说法,当然不能说银钱来自三年下堂的约定,古代人听到不跳起来才怪,“夫君醒来后知道女儿早先两年就过门,对我很过意不去,于是派人送了一笔银子过来,女儿置办了几间铺子,每个月租金有一百两银子一一”
赵姨娘大惊,“一百两银子? ”
她的月银也才一两银子而已,一时忍不住月兑口而出,马上又想起场合不对,自己怎么能打断九姑女乃女乃的话,连忙低下头,“是奴婢失礼, 还请姑女乃女乃不要见怪。”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也没说什么,因为两人心里也都是一阵惊讶。
闵家的规矩,老爷月银十两,太太月银七两,少爷月银五两,小姐月银三两,姨娘跟大头都是月银一 两,三房亦然,但想当然,老太太肯定有偷偷补贴大房跟二房,不然那两房的老爷能月月上酒楼,少爷们到采香湖租花船游玩?
十两对一般老百姓是多了,但对一个皇商府里的老爷来说,真的少,太少太少,去富贵酒吃一 顿就没了,听说那富贵酒楼最近多了好多新菜肴,但他却是一道也没尝过,也曾想去跟嫡母说月银太少,能不能加个五两,但话到嘴边总是会吞下,还是不敢。
“爹爹,母亲,这里是四千两,这是城西四间铺子的房地契,月收租金是八十两,这些支撑我们三房已然足够,就是将来三个弟弟娶亲都没问题,爹爹,您就跟祖母提分家吧。”
闵三老爷大惊,“分家?”
闵天雪点点头,“是,分家。”
“可、可是你祖母还好好的,怎么能提?”
“爹爹,我们东瑞国的律法又没规定几岁才能分家,之前还有京城富户把一岁的庶子分出,你忘了, 还有往来商户家的秦太太不是把前妻生的嫡子分出去,那嫡子也不过十岁,老人家好不好,跟分家从来没关系。”
闵三老爷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虽然嫡母对自己不好,嫡兄也总是为难,但他总想,庶子有庶子的好处至少不用忙生意上的事情,很清闲,平日逗逗鸟儿,听听曲子,一天就过了,可是分家,分家在城东,
一千两已经可以买到不错的宅院, 他膝下三个儿子,将来娶妻生子,那宅院也够住了。
每月八十两的租金当月银绰绰有余,剩下的三千两就给儿子当聘金娶妻,等到自己老了,学功是寄在妻子名下的嫡子,他分西间,学怀跟学聪一人一间,那日子也过得不错,再以后,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孙子的富贵就让儿子们去伤脑筋,这么想来,好像也还可以。
一旁, 闵三太太看了也很高兴,分家呢,以后自己做当家太太,不用每天早起请安,也不用看大嫂跟 二嫂脸色。
婆婆每次有一点小病痛,就要她去院子服侍喂药,一下要捶背,一下要松肩颈,把她当下人,还嫌弃服侍得不周到,每次都要她再三磕头表示自己没有不敬,婆婆才肯让她起来,那些大丫头每每看到她做这些下人活都在偷笑,是啊,哪个大户太大这么憋屈,给婆婆拍背咳痰,给婆婆洗脚,还要给婆婆倒夜香, 婆婆哪里缺下人了,就是讨厌他们三房而已。
每次五娘,七娘,十娘一回来,按照礼制先去跟祖母磕头,婆婆总是故意不放人,宁愿大家厅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片沉默,也不原意说句“回三房院子看看”,让她们母女连一句体己话都不能说,恨都恨
死了,却也没办法,可如果分家,自己做当家太太,女儿们就能常常回娘家来探望她了。
在闵三老爷与闵三太太的高兴中,只有程姨娘又忧又喜,“九姑女乃女乃, 这姑爷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 兴?”
她虽然也想分家,也想亲生儿子学功将来能轻松过日子,可女儿也是心头肉,九娘是她怀胎十月生出 来的,万万没办法舍了女儿的幸福去成全儿子的将来。
“爹爹,母亲,不用担心,姨娘也放宽心吧,夫君说了,守了两年寡,这笔钱是我该拿的,只要名目 正当即可,爹爹如果要跟祖母提分家,女儿就把银子跟铺子房地契留下,明天会派人去那几间铺子说,以 后爹爹就去收帐,可若爹爹觉得还是在家好,女儿可就要把这些拿走了,毕竟还是得跟去君交代用去哪,
用于分家算是理由,但总不能说给爹娘了私房。
闵三老爷眉毛一动一动,又高兴,又犹豫。
闵三太太看不下去,劝说道,“老爷, 以后老爷每个月拿二十五两,怎么用妾身都不过问,其余家中小事情,孩子读书认帐,说亲下聘,妾身自会张罗,不会烦到老爷的,老爷就跟现在一样,逗逗鸟儿,
下下棋,去客栈听说书,这样就行了。”
闵三老爷一喜,那好,他就是不想当一家之主,事情多,责任大,他不想扛,也扛不来,每个月给他二十五两又不用管事情,那很好啊,于是喜形于色的说: “那就这样办吧。”
闵天雪虽然不是真正的闵九娘,却也知道三老爷不可靠,于是把装着四千两银票及四张房地契的信封 一并给了闵三太太,“还请母亲收下。”
闵三太太想到自己当家的生活,高兴的神色藏不住,“九娘, 你有心了,唉,你的几个姊姊妹妹要是有你一般好,我也不用这样烦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