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加班”这个字眼,通常只代表了灾难,尤其是对于自己所暗恋的人长期公干在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借口飞奔过去见上一面的人。
对,那个对某人心怀不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苦命的某只小助理,她,何临觞。
本该是在酒吧里混在一堆闲人间与某人把酒谈欢,趁机吃豆腐的她,如今居然因为白天的小饼失仍然留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大叠打着补丁凑合着的基本上不能称为纸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敲着键盘。
每一下的敲落,都是怨气十足的。
就连坐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办公室里的某人,听着听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恼火地丢下手中的文件。
一向运筹帷幄的他,贺剑,悄悄地移步落地窗前,轻轻地拉开了百叶,看着外头那个脊背僵硬,脖子梗直,正一脸杀猪表情地对待键盘的家伙,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到底是虐待她还是虐待自己。
才这般想着,办公桌的抽屉里传来了一阵震动。
连忙绕到办公桌后,一拉抽屉,瞪着里面暗亮的疑似屏幕的什么,他猛地把抽屉给锁上,拿了挂在三脚衣架上的西装,打开门就嚷嚷:“好了,还不下班,都几点了!”
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键盘出气的临子正分心地揉着酸涩的眼,突然听到这如背后鬼的声音,忍不住尖叫了一下。
女人就是这样!
他不耐烦地眯了眯眼,伸脚就去踹了一下她的办公桌,“还不走?”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眯眯地抬头,“可是,我还没有把你指定‘必须通宵也得要在今天输入电脑的文件’处理完。”
看着他依然沉默却仿佛随时会火山爆发的脸,她早在心底把他的烂性格骂了N+N遍了。这家伙,典型的天平座性格,绝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前风度翩翩,有趣幽默平易近人,人后呢,却是说变就变,暴躁难相处。
“走,我送你回家。”
才这么说着呢,就伸手来拉她,像是生怕她留下来会妨碍他似的!
心里虽然生疑,无奈形势比人弱,她只有被提小猫似的往车里扔的下场,而且被扔的不是副座,竟然是后座!
就像以往出庭时一般——自然,她很清楚地记得他的烂规矩,在第一天随他前往法院,她前脚才踏进副座的地毯,就被他一记狮子吼给吼了出来——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坐他的身边。
当时她真的很想说若不是考虑到礼貌问题,她才不稀罕坐到他的身边去咧——谁不知道,副座在发生交通意外的时候是最危险的位置!
“怎么,对我有意见就明说,不必干瞪眼。”
沉默的车厢内,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意外地回过神来,看着车内的后视镜上反射的那双锐利的眼睛,连忙深呼吸,换上了乖顺的表情,侧头道:“贺律师可是我遇到过最‘好’最‘体贴’的上司了,我若有什么意见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
他沉默地收回瞪着倒后镜的目光,专心地看着幽暗的夜路,心里莫名的窝火与泄气。
而他的沉默,使得车厢内尽是一阵窒息的气氛,仿佛往日。
她无力地把视线调往车窗之外,飞闪而过的路灯,发出的微弱亮光仿佛连成一线,可见他的车速有多快了!
就像是在赶时间一般。
这样的结论,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急着要她离开到底有什么目的。
“喂。”
仿佛间又听到他那襥得让人发狂的语调,她连忙回过神来。
“你住哪?”
“呃……”
“说,你到底住哪?”
忍不住低头看看手表,很好,开车十多分钟,现在才问她住哪里。想不到,一向精明思考周全的人竟然也有大意的时候。
不过这些真的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烂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把车停在连小猫都看不到一只的路边!然后,“啪”的一声,车门的自动锁打开,那烂人的烂嘴吐出了如此的烂话——“下车。”
“嗄?!”
“我叫你下车。”
他头也不回地,直接伸手到她身边的车门,一拉,把车门打开,不耐烦地道:“下车,招了计程车自己回家,招计程车的费用单明天给我看!”
“你要给我报销?!”
“谁说的,是为了看你有没有阳奉阴违。”
他的回答,简直叫人恼得说不出话来。
而他,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禁懊恼道:“怎么了,还不下车!招不到计程车别跟我哭!”
那语调,简直不是人说的!
她一咬唇,走下车去,然而门都来不及摔上,那家伙竟然就开车离开!
看着那银灰色的跑车在路上疾驰而去,车门因拐弯而自动摔上,发出“嘭”的一声粗鲁的惨叫,她忍不住一脚踹到了路边的栏杆上——事实证明,人倒霉是不分时间地点的,这一踹,竟然错了位,她的脚趾甲掀了个朝天,看着血像不要钱一般冒出来,她疼得连忙蹲下去,想要掏纸巾捂住伤口吧,一模腰间,空荡荡的。
除了黑线还是黑线!
停顿的思绪里,依稀回想起被仿佛提小猫般地丢进他的车厢内时,似乎手没有拧着什么,也就是说……
她的包包,还在律师事务所里。
自然,也包括她的行动电话和钱包。
脑袋顿时一阵发麻,望着黑乎乎阴森森的前路和路灯忽明忽暗的渺渺来路,她一咬牙,只好单脚跳着,往回走。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跳,那种犹如撕裂了什么的感觉揪着什么一直疼到了骨髓里。
都是那家伙害的!
“哈……”
猛地想要打喷嚏,他连忙腾出一个手捏住了鼻子。
车,不小心地打滑了一下,油箱竟然就如此简单地熄了火!
“Shit!”
烦躁地拧动车匙,却无法发动引擎,他懊恼地重重一拍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在夜里响彻,惊乱了空气中的死寂。
不过,更让他纳闷的是,行动电话在这个时候收到的那条SMS。
看着屏幕中的简短内容,他眯了眯眼——会面取消,小心红色跑车。
纳闷的感觉如影随形,他翻身下车,一边拨打紧急电话一边扯掉那让人透不过气的领带。
拖车是在半小时后来到的。
沉默地看着相熟的车行职员把车拉走后,他烦躁地走在夜里。
秋天的夜,竟如夏日般地腻闷。
抬头寻觅星空,却失望地发现夜空红若火海——城市的灯火厉害得把天空都污染了,星星如合谋般地失踪了,只有孤清的圆月独挂着,半被厚云所遮掩。
不禁地,对着单调的天空看得失神。
基本上,像贺剑这种没心没肺的烂人,是绝对不该以一种缅怀般的神色寂寞地看着夜空的。
然而,在她的面前,他却见鬼般地这样做了!
点燃的香烟,被他修长的指头夹着,双手如失神般地怀抱着自己,他仰望着四十五度的方向,孤清的脸面无表情,可是那半眯的眼,却在夜里熠熠生辉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了休克于是产生了错觉,老觉得眼前的他仿佛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出路一般的迷惘——虽然,貌似脚指头再怎么出血离造成休克还是有蛮远的一段距离。而且,这家伙刚刚明明是飞车离开的,为什么如今又独自待在这边?车去哪里了?
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反正,她咬唇瞪着他的失神,本来在咒骂他的心不自觉地偷懒了。
“脚怎么了?”
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说。
才奇怪着想要皱眉,就见那边的他收回了方才奇怪的表情,以往日所见的唾弃脸孔瞪着自己看。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反正,被他发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包包在事务所里。”
“喔?”
对于她的月兑线回答,他状似无动于衷般地把烟送嘴里。
烟圈从性感的薄唇吐出来,模糊了他的脸以及那老是扰乱别人心绪的锐利目光。
就在她琢磨着是否对他视而不见直接单脚跳回公司,或是继续在这边等候他那些无意义的安排或命令时,他丢下了香烟,唇边抹上了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打算就这样跳着回去?步行要二十分钟以上喔。”
这人,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了——每次看到他向客户们或对手露出这样的表情,包准都没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