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七与风习之坐到追风兽上向前急奔,回首望着愈来愈远的丰镇。
百七心中莫名有些触动。情不自禁地朗口唱道:“红尘俗世多烦忧,仙途漫漫未可知,他年若是得正果,必与青天共长存。”
而风习之也同样满怀心事,只是不曾表露在脸上,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至少百七不晓得,在他眼里的风老道一直高深莫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风老道确确实实希望百七安心修炼,一心向道,否则断然不会大费周章地帮狗子二人图生计。
良久,百七紧簇的双眉逐渐放开,笑眯得的问道:“老道,那香溢楼的东家生病,可是你使的法?”
风习之还是一脸高深,微笑不语。但是百七已经知道答案,暗道:难怪前日那般顺利便偷进香溢楼厨房,想来那东家是果然在清源河边受伤,而世事哪有这般巧合,其中定是这老道出手相助。接着,又想起老道助他帮二牛和狗子找到好人家,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追风兽一路奔来,神速异常,却丝毫不见疲累。
以百七看来,这一口气怕是奔了数十里,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感受着周围景物向外疾速移动的感觉。二人一时无言。
就这样,一只载着一老一少的异兽在陆上飞快奔驰。少年嘴中衔着一草根,满脸兴奋,而老人则闭目养神,像是睡了过去。
时间就在追风兽一步步中慢慢流逝,头上太阳慢慢西移,将他们的影子渐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百七看到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如一根擎天之柱,山顶深深埋在云层之中,下半截山体展现世人面前,像一块从天上挂下来的青灰色屏障。
风习之双目忽然睁开,对着百七慈笑道:“到了,这就是风蛇山,山上有蛇数千种,深藏巨毒者,常人一沾立毙,就是为师沾上,也要大费一翻手脚。你以后在山上修炼,需小心避开。”
说完,一拍兽背,追风兽长嘶一声,往山上跳去,一路直上,如履平地。
风习之指指点点,一方面提醒着需注意事物,一方面指导百七:“天地万物,以人为灵长,却依然有各种妖魔兽怪,草木精灵依靠天地灵气不断自己我修炼,自我进化,高深境界者,灵智与人无异,修为堪比修行者中的大乘之辈。其中灵气分阴阳五行,而我修真之辈,就是吸收这阴阳五行之气以锻炼已身。许多天资卓越之士对五行之气的吸收远远快过一般人,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这就是所谓的灵根之说。”
“而那古墓中的僵尸就是人死后,吸收聚集在古墓中的阴气,乃是一种低级阴怪。”
百七听完好奇道:“那古墓究竟是何人所造?”
“据说,数千年前,一天外陨星坠落那里,古墓就在那时现世,一时间修行界轰动,纷纷出动大能之士探查,却一无所得,最后确认只是一个普通之墓,一个许久以前的将宦之墓。久而久之,也就无人问津。嘿嘿,不然如何让你去得。”
风习之洒然一笑,接着道:“而正邪之分,乃是修炼功法的区别。有的功法,以炼化天下灵气为主,这就是现在所说的正道,以修仙修佛者为代表;有的功法,不仅能炼化灵气,也可以直接炼化他人修为为自己所用,这样一来修为提升远比炼化灵气快得多,但容易产生心魔,或在天劫下魂飞魄散,这就是所谓的邪修,以修魔者为代表。这类修士的元力多是阴柔,诡异。”
“其实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大家都只是在与天争命,多博得一些寿元罢了。”这一句风习之本是自言自语,却分明被百七听个真切。
“我辈修行者无论修炼仙、佛功法,还是魔功鬼术,初学者都要对天地灵气进行吸收练化,我们称之为练气期,练气有九层,最后一层又称之为练气大圆满。你若是能突破练气期,便可辟五谷,所以称为辟谷期,辟谷又筑基,只有达到筑基,才算是真正的修士。练气只是比世俗凡人厉害罢了。”
百七惊奇道:“那老道你是什么境界?”
风习之却故作神秘道:“你以后自会知道。”
既然他不肯说,百七也没有再追问,扯开话题道:“是修行界的修士厉害,还是妖精鬼怪厉害?”
风习之点点头,道:“当然,人类能修成各种神通,皆因天地灵气。同样,草木动物也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而修成妖兽精怪,只是所费时日远远超过我们人类,但其天赋神通与身俱来。若真要说哪个更厉害,便要看各自的修为了。”
百七细细沉思风习之的话,暗自记下心来。
师徒二人一路谈来,天色渐暗,而追风兽却是在一处山月复处,停了下来,百七抬头一看,前面一座大院,院上写着四个大字:风蛇别苑。
院后一片空地,长宽约莫数十丈。四周种满各种树木。那树又高又直,从下往上看,没有丝毫分枝,只有到得顶部,才有些叶子,叶子不多,在晚风吹抚下,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空地后面是光秃秃的山壁,山壁上隐约可见一个个山洞,有大有小,大的如房子大小,小的则如小门一般,其中一个还闪着亮光。
风习之抱着百七跳下来,这时,从大院处出来一人,却是四十上下,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背着一把又长又粗的大剑,到得近前,开口道:“师尊,想必此行顺利,这位就是小师弟了吧?”
风习之点头:“嗯,你给你师弟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再给他安排一下”,向院内一看,又说道:“老二,老三还没有回来么?”
中年汉子回道:“二师弟前日回来过,见师尊不在,放下东西,又出去了;三师弟还没有回来。”
风习之“嗯”了一声音,便不再言语,径直往院内一个比较大的山洞走去。
中年汉子带着百七进了大院,向另一山洞去。中途回头看了一眼百七,似乎大有深意。百七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位大师兄看他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
百七摇摇头,想来定是自己多想了,就紧紧跟在胡华波身后,胡华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偶尔也与百七交谈两句。
原来,这中年汉子,名胡华波,是风习之的大弟子,追随风习之已有三十多载,性格粗犷,资质一般,如今已是练气八层的修为。而风习之还有三名弟子,二弟子李铁北,练气九层,离大圆满只是一步之遥,是几个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三弟子孙易,练气六层;四弟子赵同,练气三层,是风习之四年前收的弟子。
二人很快就来到一个其中山洞前,胡华波不知从何处取出几颗发光的石头,洞内顿时亮了起来,说道:“这里就是师弟的洞府了,以后修炼悟道便在这里。”
百七仔细打量着四周,只见洞房约数十平方,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一张石床,中间一张石桌,以及零零散散几个石墩子。
他脸上眉头紧皱,神情有些不悦,显然对环境不甚满意。这些般摆设与他想象中的云雾缭绕,仙音缥缈实在是大不相同。
胡华波看在眼里,已知其意,却也不说破,嘿嘿一笑道:“师弟如今尚未修真,一日三餐不可或缺,这里有辟谷丹十枚,一月后可再向我要取。若以后神通大成,就可与师尊一样,吸收天地灵气,不用再食五谷杂粮。”说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百七。
百七打开一看,竟与风习之所送丹药无丝毫差别,想起风习之以这种大陆货色,充当宝物送给自己,而自己却敝帚自珍,如获至宝。心中大骂风习之吝啬,气得咬牙切齿。
一旁的胡华波看着百七的脸色,挠挠后脑勺,却是被百七突如其来的神色弄得莫名其妙。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一片愕然。只见百七拉过胡华波,到石床边,取下包裹,打开后,里边赫然是一堆黄灿灿的金子,百七似是十分心痛的取出五两金子塞过来,细声道:“师兄,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请多多关照!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望师兄笑纳。”
胡华波木然,又见百七埋怨道:“这里太宽敞,我又太小,不适合住这里,师兄还有其他洞府可供选择么?”
接着,胡华波如游魂一般,带着百七逛了几个洞府,不是小了很多,就是石床都没有。最后百七悻悻回到原来的洞府:“既来之,则安之,算了,就在这里吧!”
百七的所作所为,胡华波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告辞道:“师弟,你以凡人之躯,路途爬涉,怕已是疲累非常,早些休息!明日师尊估计是要传师弟练功的心法了。”说完后,他急急离开百七的洞府。
洞府外,胡华波看着手中的五两金子,脸上一阵怪异表情。而此时洞内的百七则大肆埋怨此处冷清、简陋。想起胡华波背后大剑,看看自己的小木剑,又埋怨风习之偏心。不管是这山上环境,还是自己所受到的待遇,在百七心里是各种不顺心。
他把自己的包裹稍微整理一下扔到床的一边,自己则躺下来,玩弄了一下那发着亮光的石头,不久便齐齐塞进自己的包裹里。
慢慢闭上眼睛,他不知是想着如何弄到师兄的大剑,或是第二天的传艺,又或者是百里之外香溢楼上的烧鸡馒头,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这一夜,百七做了许多梦。在梦中见到了老入敛师,与入敛师在丰镇外的清源河中嘻戏玩耍;又梦到了二牛和狗子,二牛娶妇了,新娘是香溢楼的少东家。他和狗子喝得醉意无限,趴在桌上,一边划拳,一边说猥琐不堪的酒话。更梦到了自己仙法大成,与风习之老道,大师兄正遨游于天地之间,追风逐云,衣袂飘飘,尽显仙家气派。
突然一片乌云飞过来,他一时间使不出力气,从天上摔了下来,往地上掉去。百七猛地起身,发现只是一个梦,但已吓得全身冷汗。
外面已经一片黑暗,怕是夜已深了,他又躺下来,浑浑噩噩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