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其实很短,但对于沉浸在修行中的百七来说,却是变得很长。他心中对风习之感激不已,天元诀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静静地感受了一番,百七起身准备收拾一下洞府。他打开自己的包袱,里边有九十五两金子、几张符篆、一块玉佩、一把奇怪的木剑,一瓶被他视若神药的辟谷丹。
当然,还有一片他得自古墓湖底的破玉。也许是他受尽了一穷困潦倒,也许是他天生喜欢这些珍奇古物。这块破玉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着,想想以后若是离开这深山野岭,想来是可以换不少钱。
目前,除了能当饭吃的辟谷丹,他是一件也用不上,于是把他认为有记念意义的清心玉佩用干草串好,悬挂于胸前。再小心翼翼将其他物件重新打包好,放到石床的一头,最后用被子盖上,深怕被他人得了去。
外面已经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迷人。他刚走出洞府,迎面就看到风习之走上前来。
“小子,天元诀修炼得如何?”风习之笑眯眯问道,看起来很是关心百七的修炼。
百七自得一笑,道:“小爷是什么人,区区一篇功法能难得倒么?”想了想,又道:“只是老道你给的天元诀怎么感觉像是残篇?”
风习之说道:“贫道自有分寸,以后会将剩余的功法传于你。”然后,扔给百七一块亮晶晶的石头,继续道:“这是灵石,乃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你只要集中心神,用灵识吸收进体内,胜过你打坐不知多少倍!”
顿了顿,又说道:“修行之路,凭的便是财法侣地,其中最重要就是财,只要拥有足够修真资源,便可利用丹药之力冲击大部分瓶颈,省下许多寿元用于修炼。大门大派之中容易出现大神通的高手。而我等散修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往往挺不过寿元这一关,我们这风蛇别苑实在有些拮据,所以你要加倍努力炼。”
百七点点头,明白他话中意思,想来这种灵石,风蛇别苑也并不多,又道:“什么是灵识?”
风习之道:“灵识就是我们成为修士后,由精神所凝聚而成。你修炼时,之所以能内视,看到丹田中的元胎,便是灵识之功。”
百七听完,恍然大悟。
“灵识越高,感知便越加厉害。修炼有成的修士,灵识可以覆盖数里,凡是灵识覆盖的范围,都在自己的感知之内,哪怕是一只蚂蚁也休想逃过。”
百七张大的嘴巴,震惊道:“那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么?”
风习之笑而不语。
接下来的一番教导,让百七这个小小修士对于修行界有了全新的认识。
修行界也有自己的流通货币,那就是灵石。灵石往往蕴藏在灵气充裕之地的矿脉中,如今大部分被大门大派所占据,但也不乏一些小型矿脉被小型势力所占。
因为灵气蕴含精纯天地灵气,而修真之人可以吸收灵石中的灵气,往往比自己修炼要来得快许多。修真就是与天抗命,与天地抢时间,在寿限到来之前修为更进一点,摆月兑生老病死的命运。这也导致灵石成为每个修真者争抢的灵物,任何一座灵矿的发现,都会引来一场撕杀。
灵石不仅是流通货币,更是阵法许多秘艺不可或缺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法阵都以灵石来激发阵法威能。
许久,百七一个人往大院中走去,心中思索着风习之的话。
路上却是碰到李老,他还是拿着扫把,在大院里来回清扫。他看到百七,略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百七招招手,以作回应,然后走近过去,问道:“老李,您是哪里人?怎么在这风蛇山上为老道清扫屋子?”
李老看到百七乖巧,又懂礼貌,回道:“夕暮山以西有一国,名叫武烈国。老头儿本是武烈国内一农夫,十数年前的一次饥荒,家人离散,险些饿死街头,幸得风老先生救助,本想拜入门下,无奈天生便无灵根,加上又上得年纪。只得帮忙打理这风蛇别苑,以报仙恩。”
百七心中尊敬,能用一生的时光来报答恩泽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人。
“呵呵,老头儿十多年前下山,与家人相认,我那孙儿刚刚出生,小名宝儿,算来年纪也与你一般大了”老李笑了笑,又回道:“小师父来自哪里?”
“小子来自坠星国,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倒是利索,免得落下思痛。”说着,发出一声与年纪不相符的叹息。至于是否真无牵挂、没有思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一老一少就这样,从风俗聊到民情,直至太阳快下山时,百七才起身往自己洞府回去。
山中无甲子,修练无岁月,时间匆匆而过。
从百七上到风蛇山,已过了二个多月,在这两个月里,每天把心思都放在天元诀上。可谓是日夜练习,从无间断。若有疑难,就寻风习之解惑,兼有灵石相助,进境神速。
虽然还只是在练气一层,却也不再是刚开始时的懵懂不知。
现在百七已把练气一层的修为稳稳巩固,对自己的身体也慢慢适应起来,如果放在世俗界,已是武学界的天才少年,身手敏捷,臂力过人,视力好得出奇,数十丈外鸟虫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值得一说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早非昔日可比,说不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那区区三本世俗武学,被他翻了几遍,硬是生生记住,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这两个多月来,风习之对百七也是照顾有加,不但对百七嘘寒问暖,还将他提出的问题一一作答,有时还亲身示演。
只是有一点,百七一直很奇怪,这风蛇别苑一共七个人,风习之和胡华波倒是偶尔出现一下,指点他的修行,并且总是说完就离开,很急的样子。老李则从早到晚拿着扫把,经常出现在大院里,好像永远有扫不完的落叶。而他的另外几个师兄,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所以,他除了找扫地的老李聊天外,也就无所事事。只能用修炼天元诀来打发时间,也幸好,想早日修行有成的他,也并不排斥这种练功方式。
老李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在这风蛇山,一呆就是二十年,从中年壮汉,如今成了迟暮老人,是岁月带起了他的青春,还是他把自己的光阴年华扫去了,百七不知道,但他知道老人耿厚,朴实,感恩,不由得多了一份尊敬。
这一日清晨,百七如同往日一样,早早醒来,走出洞府,整片山脉还是披着一片雾气,只是今天很淡,薄薄的一层,显得有些暗淡。
自从进到这风蛇别苑,每天清晨一早,都是云雾漫天,好像伴随着太阳一样。以前在丰镇时,看这风蛇山的半山腰以上总是云雾缭绕,看来,自己是在风蛇山比较高的位置。
站在洞口眺望了一会儿,他又重新回到洞府,盘腿而坐,一手托着灵石,开始修炼天元诀。因为他迫切想要早日修成仙法,远远离开这座大山,去寻入老敛师。
在浑浑噩噩中,百七感觉自己离开了这里,去了丰镇,那里二牛与狗子早早在城门口等候,见到他回来,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现在的二人早非昔日路边小乞,而是一身锦袍,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五个仆人,身材魁梧,其中一个便是香溢楼的铁三。
他也是数月未见二人,久别相聚更是开心。在狗子和二牛的陪伴下,走向香溢楼,这座在丰镇数一数二的酒楼。二人一边走,一边诉说着这段日子来的美好生活。
进得酒楼,还是原来那般热闹,不知为何,心里却已没有原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已开始慢慢享受这种喧哗声。
三人进得一个二楼包厢,百七背靠窗口,一手搭在窗框上,嘴上叼着草根,慢慢听着二人的新生活。
忽得听见窗口外边传来一声吵闹,他好奇之下,抬头看下去,这一见不要紧,却险些使他丢了魂魄。呆滞片刻,才回过神来,他直接从窗口跳下来,哭着喊着向人群中跑去。
原来有人发现老入敛师的尸身,并带了回来,只见老入敛师满脸惊恐,似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而四肢没有一处完整,衣衫已是被血渍染成红色,死状极是悲惨。
他趴在尸体上大哭,四周早已是黑压压一片,好像天塌下来一般。
地上老入敛师的尸身猛得一颤,百七抬头看看老入敛师,却发现尸身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他,像是在问:为什么不去寻我?
百七看着老入敛师的表情,情绪激动,一时没缓上气,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捂着胸口,想起老人生前的百般呵护,哭得更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哭更能发泄自己的心痛与懊悔。
路人这次难得发了一次善心,纷纷上前来拉来百七,不断的安慰。
这时,身后的二牛和狗子走上前来:“七哥,这不是你老爹,我们带你寻他去哩!”
然后,他们伸出两只小手扯着他,往城门口走去。
百七早已心如死灰,虽然千万次猜过老入敛师已遇害,却从来不曾想过,居然在这里碰到。突然间,他感受到一直以来存在的寻亲信念顿时崩溃。
百七任由二人拉着,也不做任何动作,像是失了魂的木头人。慢慢地,三人到了清源河边,两人二话不说,拉着他往河里跳去。百七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二人拽进河里。
平静的小河一下子沸腾起来,一个个旋涡从水底慢慢浮出水面,卷起的巨浪一波高过一波。
自小在这清源河里长大,这里一石一草,他都了如指掌。平时闭着眼都能游出去,如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原来却是被一个旋涡吸入,在他看来,四周翻起来的水墙充满一股无法抗拒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二牛和狗子已双双淹没水中,他睚眦欲裂,一声长吼,心里痛骂老天的不厚道,要自己性命也就罢了,为何还生生拖下这二人。
在洞府中静心修炼的风习之与胡华波只听得从百七洞府中传来一声痛苦哀吼,二人顾不得其他,身影闪动间,已来到百七洞府前。
在百七洞府里,风习之二人脸色苍白,只见地上的百七像一个身染重病的垂危之人,头发散乱,脸色发青,满嘴是血,倦缩成一团,不停抽搐。
“是心魔,区区练气一区,居然会引来心魔?师尊,怎么办?”胡华波有些惊慌失措,用有些害怕的声音问。
风习之更是阴沉着脸,用冷冰冰的声音回道:“这天元诀诡异莫测,为师也不曾修炼过,不敢妄加施救,万一有不当,便害了这小子性命,便要将全功尽弃。这次只能看这小子运数。”说完就不再言语,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百七。
过了许久,百七不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抽搐得更厉害了。
风习之脸更黑了,喃喃道:“想不到这小子心中一直放不下他的养父,执念如此之深。”
胡华波双目闪烁不定,看看地上的百七,又转头看看风习之,不知在想些什么。
逐渐失去意识的百七,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拼命忍住河水呛入口鼻的异物感,双手双脚胡乱摆动,动作却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