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岳无伤和各位师兄师姐们一起吃完黄大飞精心烹制的号称最后晚餐后,各自回到房间中休息。
夕阳下,昏暗的光线把岳无伤的影子拖得分外悠长。道观屋檐上的几丛秋草,在海风的吹拂下簌簌抖动,显得格外荒凉。
岳无伤沿着曲折的石头小路走了许久,终于到了自己房门外面。参差不齐的树影在那扇破旧的木门上,映出鬼一般的倒影,长满苔藓的石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陈旧的绿光。
“吱呀——”木门应手而开。岳无伤站在门口,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方形木桌,两条木椅,此外,便是一张小小的木床,安置在窗户下面。木桌上中央放了一盏油灯,一个茶壶,几个杯子。
岳无伤吧这些简单之极的家具仔细看了一遍,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也许,这里以后就是家了吧!
轻轻点亮油灯,岳无伤懒散的躺在床上,随手拉过被子,眼神呆呆的望向窗外,心思万千。
今日拜师,虽然几经波折,但是最后,还是拜入崂山门下。
岳无伤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轻松,那根从早晨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沉沉睡去。
睡意正浓,岳无伤突然感到鼻子里微微发痒,不禁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张大豪笑嘻嘻的望着他,手里轻轻拈着一根狗尾巴草不住摇动。
岳无伤一个机灵,翻身爬了起来,揉揉朦胧的睡眼,开口道:“张大哥,你找我有事?”
张大豪故意把脸一沉,装作一副凶狠的样子,低声道:“你还叫我张大哥?”
岳无伤愣了一下,急忙改口道:“五师兄!”
张大豪笑着模模岳无伤的脑袋,轻声道:“小师弟,你若有空,不妨跟我出来一趟,我有些话要交代你!”
岳无伤跟着张大豪走出门外。
月光如水,散漫整个世界。
张大豪当先一人在在月光下的小道上踱步,脚步声轻轻的在寂静的夜空下响起,声音很轻,细微到不可察觉。平静、安逸而又淡然。
突然,张大豪止住脚步,沉声道:“小师弟,修道路上,磨难重重,往往修炼者多入过江之鲫,而终成正果的,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若没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想清楚了?”
岳无伤看着眼前平淡沉静如水的男人,突然有了一种屈膝下拜的冲动。
许久,岳无伤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但是一字一顿,字里行间充满了不容质疑的肯定与力量。
“我要修真。”
一股坚毅挺拔的神色,赫然出现在他幼小稚女敕的脸上,不容怀疑。
“好,”张大豪并没有回头,慢慢伸开双臂,朗声道:“崂山门下,剑道双修。这门十八形的功夫,看似简单,却是以后各种功法道决的基础,小师弟,你且看清楚了!”
全然不顾岳无伤看清与否,张大豪自顾演练起来。
岳无伤瞪大双眼,见眼前的师兄一改往日嘻嘻哈哈模样,脸上古井无波,严肃森然。
龟沉蛇盘,鹰扬鹄起,张大豪动作开始极慢,半天不见改变,而后由静转动,越来越快,看得岳无伤眼花缭乱。
最后,只见一团白球在月下滚动。
张大豪突起收势,依然背对岳无伤,淡淡道:“师弟,你看清楚了几层?”
岳无伤迟疑片刻,开口道:“我只看清了前面几势慢的。”声音低沉,似乎觉得颇为丢人。
张大豪微微一笑,安慰道:“当日我看师傅演练这套功法,也跟你一样。历时一年,只学到十八形第九势狂龙舞,第十势丹凤吟怎么也学不会。便是我们师傅,据说才学到第十三势白鹤翔。”
等岳无伤慢慢回味过来,张大豪重新比划出刚才的起手式,沉声道:“师弟,我们今夜便先学十八形第一势,神龟伏。”
岳无伤按图索骥,照着张大豪的模样,双臂微伸,沉肩弓腰,半蹲马步。
张大豪见他摆好姿势,随后指点道:“这神龟伏看似简单,却恭为十八形之首,配合运转法门,正是切住了道家阴极生阳的道理,你可要好好记住!”
岳无伤愣道:“什么是法门?”
张大豪闻言一愣,哑然失笑,开口解释道:“法门就是吞吐呼吸的方法。你心里明白就好。先把这外形练稳,到时候我自然教你。”
岳无伤不过支撑了片刻,便觉得手酸背痛,头上大滴汗水滑落。身形摇摇欲坠,但心中一想到刚才张大豪所说,修道绝非易事,又咬牙坚持下来。
白日蛰伏在丹田里的拿到清凉之气,突然又自己窜了出来。沿着岳无伤躯干四肢游走不定。与白日那种奔涌激流感觉不同,此刻的凉气化作一道潺潺小溪,不急不缓,娓娓而来。顷刻间,便在岳无伤体内运转一遍。
岳无伤只感到全身上下有种如释重担的轻松,尤其是双臂关节等酸痛处,凉气流过,传来阵阵透骨的清凉,舒服之极。心神一稳,动作更加稳健。
约莫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张大豪的目光变得极其古怪,开口道:“小师弟,这门十八形的功夫,你莫非以前学过么?”
岳无伤摇了摇头。他心中也是纳闷不已,每到关键时刻,丹田中便莫名其妙的多处一股诡异的凉气,自行运转,解决危机之后,却又自己消失。真如及时雨一般。
或许,老天也在帮自己么?
张大豪埋头沉吟半响,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岳无伤划入天资聪颖的妖孽一流,哀声感慨道:“人常说一朝顿悟,胜过十年苦修,今日我才相信。”心里却狐疑不定,悟道和这基本动作,能划等号么?
看看月过中天,张大豪止住了还在埋头苦练的岳无伤,压住心头疑问,轻笑道:“小师弟,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睡罢!”
岳无伤兴致正高,自然不肯离去,还是张大豪劝了几声,才依依不舍的向回走去。
进门前,张大豪上下看了岳无伤一眼,开口笑道:“小师弟,你天资之高,怕是放眼神州,也找不出第二个。还望你多加珍惜,不要白白辜负了这身好根骨。”
岳无伤点头称是,心里未免多了几丝兴奋。关门后,飞扑床上,扭头望着窗外月色,极想放声大呼几声,有恐打搅了他人睡眠,心里辗转不已。
兴奋之下,自然也觉察不到怀中那本薄薄的青木长生经,散发出的那种滑腻清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