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十一已经拧着眉,推开上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里面漆黑一团。
批阅奏折,不掌灯?
“四哥……”十一试着轻轻唤了一声。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知道,他在。
如此这般情景,也正正中了他的猜想。
他在荆南巡视河道一月,这一月他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男人诔。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上日理万机,每日政务到凌晨。
他知道,国事的确繁忙,可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奏折,没日没夜都批阅不完。
看奏折只是幌子,是这个男人独自一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舌忝舐伤口的幌子而已。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这个男人被夜风和李全盛抬回客栈时的情景,浑身是血、浑身是伤,已经陷入昏迷。
七日,整整昏迷了七日,这个男人才捡回一条命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她呢?”
他那个样子,众人没有一个人敢说实情。
连最后,他红着眸子、拿着长剑直直指着李全盛的眉心,“说!她呢?”
李全盛却只是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跪下的不只是李全盛,一个一个都接着跪了下去,夜风、玲珑、梦如雪,还有他,包括紧急从宫里宣过去的太医,全都伏在地上。
谁都知道这一跪意味着什么?
不是替李全盛求情,而是彻底碎了这个男人的希望。
剑,终是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一声金属砸在玉石地面上的悦耳脆响,心悸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以为这个男人会发疯。
可是没有!
他很平静,超乎寻常的平静,只是眸中的一切仿佛在那一刻被定格下来,一丝一毫都不再动。
他靠在床头,不声不响、不吃不喝、整整坐了三日三夜,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他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言,只得陪着他,陪着这个少年天子,不眠不休。
这以后,这个男人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沉静睿智的皇,配合治疗、正常用膳、潜心政事。
只有他这个做兄弟的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痛。
心在流血腐烂,面上却波澜不惊,最痛也痛不过此吧?
所以一从荆南回来,他就进宫了来了。
借着窗外皎皎的月光,他点亮了一盏宫灯,许久才发现掩面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人。
“四哥…….”他走过去,将手中的宫灯置于冷祁宿面前的案上,视线落在案桌上一个荷包不像荷包、沙包不像沙包、形状怪异的东西上面。
半响,冷祁宿才缓缓将两手自脸上移开,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眸上染着血丝,他淡淡地开口,“你回来了?”
“嗯!”十一点头,看着这个男人愈发消瘦的模样,只觉得喉头哽住,发不出声来,“四哥……”
“十一弟,我觉得她没死。”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十一一怔,见他凝着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痛得心口一抽,他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那个女人的寻找,从来没有。
但是,那崖下面除了嶙峋的怪石,就是湍急的河流,即使没有找到尸体,生存的机会也是渺茫,而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因为当时在树枝上挂了一下缓冲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些他清楚,他也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更清楚,只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希望而已。
他眸中的痛苦纠结,落入冷祁宿的眼底,冷祁宿缓缓别过视线,半响,淡淡笑开,伸手指了指案桌前的一张软凳,“坐吧!说说荆南河道的情况!”
“四哥……”
他不是过来和他谈政事的。
见冷祁宿就凝着他,不语,似乎在等着他继续,他又只得接着说道:
“荆南河道的情况很好,偶尔有些决堤的地方,十一已经交给工部去处理了,四哥不要操心这些。”
“嗯!那就好!”冷祁宿点头,骤然想到什么,“对了,如雪快要生了吧?”
十一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那么快,微微一怔以后,应道。
“还有一月!”
“嗯,这段时间,我会少安排一些公务给你,你就多留在府中陪陪她吧!”
末了,也没等十一开口言谢,就倏地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袍,“好了,夜已深了,回去吧!你这才刚回来,如雪肯定还在等着。”
说完,伸手拿起桌案上的那个沙包,放进袖中,就转身往外走。
看着他僵直的背脊,十一愣了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四哥也回龙吟宫吗?”
又走了几步,冷祈宿才缓缓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你还有事?”
十一有些难以相信,终是心中一喜,摇了摇头,拾步追了上去,“十一希望四哥每日都能早些歇着。”
冷祈宿目光一凝,很快复又平静下来,薄薄的唇边缓缓绽开绝艳的笑意,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守在门口的李全盛看得二人终于出来,也是喜出望外,连忙跟在后面。
幽幽夜色下的皇宫,三个默然而走的身影。
已经入了冬,晚风很凉,吹在身上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十一看着走在前面那人的背影,知道他心中有事,也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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