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强行带她离开濠州,皇上北归,随行的只是葛王完颜雍和少数的御林军护卫,所有的军队仍驻扎在潮州,固若金汤,与江南的战争仍然是一触即发。
寒风凛冽,白雪纷飞的严冬越过黄河向北方延伸着,两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幽州。懒
行宫的花园里,阴霾的天空与皑皑的白雪连成一片。她白色的倩影映在一片腊梅丛中,粉白的花瓣无声陨落,点在她飘逸的长发上,在完颜亶深邃的眸子里,铺展着一片惊心动魄的美。
然而,她的身子却一动不动,白色披风素裹的她的身体如同千年的冰魄,那是她的绝望,她的冷漠?凝结着逾越冰天雪地的寒冷的她,在花海中的一座绝美的冰雕。
他走上前去,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丝,拂去一粒粒缠绕着的花瓣。
她依然一脸惆怅的凝视着远方,直到他温热的吻烙在冰冷的脸颊上,她才恍若梦醒般回过神来,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下巴被他的大手牢牢地拖住,苍白的唇瓣被拨开,她的喉咙在他狂野的气息中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挣扎不出,她紧攥的拳头无力松开,寒冷的空气穿透汗水,可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全身血液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她不知道是在寒风中凝结成冰,还是被他狂热的气息灼烧的枯竭。虫
“惜蕊,告诉我,你要什么?”他紧紧地抱着她,呼吸急促,喃喃低语流淌在耳鬓厮磨的缠绵中,竟是沙哑的,带着被烈火侵灼的痛。
她的双眼突然潮湿,心似乎在刹那间被砸的粉碎。
要他放过江南,她要他将金国侵占大宋的全部土地都还给大宋。她要他别再用君臣的名分侮辱她的父皇。她要他放过她,放过韩大哥,放过父皇,放过所有的人……可是,又有哪一样是他能给她的?她也想问他,到底能给她什么?
她仰起脸,目光映入他漆黑的眸子中最幽暗的一点……那双眼睛真的很深,深到只要不小心跌进去,就再也看不到出口,更找不到尽头。
然而,多一分停留,便是万劫不复。当他以金国皇帝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用最残酷的方式剥夺她的一切,不失时机的向她宣布着他对她的主宰时,他还能指望从她身上得到什吗?
终于,她在他满含深情的注视下开口;“我要你……别再纠缠我。”
他拥着她的力道骤然缩紧,眼中灼热的深情与痛苦在刹那间凝结成冰。
满园梅香变得更加浓郁,却越发的孤独忧伤。
“不可能。”他的声音亦如冰天雪地般寒冷。
不顾她的反抗,再次吻住她颤抖的唇,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加大力道,几乎欲将她柔软的骨骼生生捏碎。不带一丝怜惜的囚禁,与贪婪的吮-吸,似乎要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他疯狂的掠夺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狂热锁住她的每一寸呼吸,蕴在眼里的泪终于不堪负荷,沿着脸颊蜿蜒淌下,融入唇舌间的炽热,又在刹那间陨灭枯竭。她像一个没有灵气的布偶一样,任他摆布。
她真的挨不住了,如果就这样窒息的死去,是不是一种解月兑?
他放开她,四目相触,他在她的泪光中,无声的承受着她的绝望。
难道她能给他的,就只有这些?
新鲜的空气不断的从他们之间细小的缝隙中流过,把他们吹的如冰雪雕像般冰冷。起风了,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
残冬的雪依然漫长,直到夜幕降临,依然有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寝宫里没有灯光,惜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整个身子笼罩在从窗外溢入的雪光中,听着北风呼号,唇瓣火辣辣的烫……那是下午他留下的余热,他那么深,那么狠。
惜蕊,你是我的——这是他推开她拂袖离去时,留给她的最后声音,是那么冰冷,在她冻得僵硬的心上,狠狠戳开一道血痕。
幸福、贞*、尊严……这些她拥有过的都已经被他夺去,剩下的只是痛苦和绝望,他还不肯放过,当她彻底的被他掏空的时候,当她只剩下一具只会呼吸的躯壳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放过她,而她亦不会再有恨,他们之间,就真的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有刺客……”呼啸的冷风中突然掺入了门外侍女的尖叫,她如梦醒般坐了起来。
正准备点燃蜡烛,折转的目光却毫无征兆的撞到了一个黑影,不等她反应过来,黑影已经闪到眼前,一只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面罩后传了出来;“惜蕊公主,我们受韩康之托。”
惜蕊的心一震,“你是说……韩大哥并没去岭南,他也在幽州,现在和你们在一起?”
“不错,”他不置可否,“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随我出宫见他一面?”
惜蕊看着他,不同的神色在她的眼中变幻着,终于,她点了点头。
无数火把照亮了御花园上空,火光燃起的空气中却透着窒息的寒冷,御林军立于两侧,大气也不敢出。完颜亶冷冷的扫过他们,俊美如神的脸凝结着慑人的寒冷。?一匹快马飞驰而入,完颜雍从跳下马背,“皇上,臣在路上竟然发现了标记,臣猜想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惜蕊公主。”??“标记?”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寒冷,他们的目标当然不是她,而她还是配合着主动将自己送了过去。
他命人牵过自己的雪锥,冷冷的扫过完颜雍眼中的疑惑,心里的焦虑稍加冰释的同时,另一片浓重的雾气却在心中不断的滋生着。
窗外的寒风不断的肆虐,斑驳的四壁因不堪负荷而发出的‘咯吱’的申吟在惨淡的烛光中略显凄凉。狭小的木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覆上了一层阴霾。
惜蕊坐在角落里,在十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她的脸颊如纸一样的苍白,尚未干涩的泪痕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如死亡般绝望的光。
“惜蕊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难怪连金国的皇帝都另眼相看。”男子嘴角噙着一抹优雅的弧度,嘲弄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惜蕊扬起脸,漠然的扫过男子眼里的嘲弄,眼底却蕴着满满的泪光。
当她走进木屋的一刻,看到的不是韩大哥,而是几张陌生的脸孔。带她进来的人摘下面具,她看到得同样是一张陌生中年男子的脸。
这些其实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韩大哥如果真的在幽州,他一定会找她的,又怎么会委托给一个与她不想干的人?
他们都是西夏人,带自己来的人是清平王李仁孝。西夏从前本是大宋的属国,金军南下时也趁势出兵占领大片疆土。完颜亶即位后派兵讨伐,西夏惨败,不但所得土地尽归金夺取,本国近一半的领地也割让给了金国,不仅如此,西夏皇帝又改向金称臣。
只要放出她死在金营的风声,宋金即将达成的和议就会破裂,大宋西夏联手攻金,即使不能灭金,收复失地还是在能力之内的。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义父和承彦已经……从前那些绝望的梦境都是真的,当初,他们为了让她离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现在,她又被父皇送回到了金营,时光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原点上,可是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都要遭到报应,为什么经历这么多次分离,死的人不是她自己,如果她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娘、义父、承彦……所有人都会活的好好的,如果没有她,那该多好!
“这并不是你的错。”看着发呆的女孩,李仁孝有些不忍。他本人并非心狠手辣,外加当年他与赵构的交情,如果不是为了西夏,也不会把这个无辜的女孩卷进来,他没有办法安慰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郑重承诺;“你在这里不会有危险,若大宋能与西夏联手抗金,我会派人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家。”
他的声音是那么遥远,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家,她已经回过一次,踏着那么多逝去的生命,与那些生命残存的这个世界上的希望,而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垂下睫毛,看到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眼底的悲伤是那么的绝望泛滥着,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没有人在说话,大家都在安静的等着天亮,等着南朝公主死在金营的消息传到江南,传到父皇耳中,等待着她那个为了保住半壁江山不惜将亲生女儿再次送入敌酋的父亲在听到消息后可以再次重整旗鼓……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可笑,这一夜迟早会过去,而新的一天,也不过是更冗长的残酷。
时间静静流淌,使得外面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门外隐隐一阵骚动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那似乎是一阵金属杀伐的声音,渐行渐近。几个人神色一变,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手中的剑在剑鞘中更加不安分的躁动着。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直至的倒了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呼啸风席卷着淡淡的血腥味灌了进来,烛火在瞬间陨灭,灰屑在黑夜褪色的朦胧的光线中飞舞着。
惜蕊闻声转头,空蒙的双眼映入门外灰色的曙光中,突然变得潮湿;“韩大哥。”
“韩康!”几个人惊愕的神色在暗淡的曙光中一览无余,韩康不是被发配到岭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还带了援兵?
李仁孝已经闪到惜蕊身前,宝剑出鞘,寒光闪过,却又在清脆的撞击声中陨灭。
一支冰冷的飞镖自剑锋落至脚下,他握着剑的手在一阵因强烈撞击产生的突如其来的镇痛中松懈开来。韩康闪电般冲到惜蕊身前,将她护在身后,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韩少保的武功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完颜亶身边的红人。”李仁孝冷笑道;“不过你敢一个人来,未免也太过不自量力。”
韩康没说话,手中的长剑微微晃动,高大的身影依然护在惜蕊身前,伫立在流动的光线中,如参天古树般的坚定。
惜蕊扯着韩康的衣角,泪水扑簌落下。所有的恐惧都在温暖的怀抱中烟消云散,他是她的韩大哥,只要在他的身边,只要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上!”李仁孝剑光一闪,像身后属下命令道。
“把眼睛闭上。”侧身闪过凌厉的剑锋,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磁性的声音如从前安慰她鼓励她一般闲适而又从容。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苍白的脸埋于他宽厚的胸前,只留下乌黑的发丝随他如闪电般的剑锋飞扬着。
有韩大哥在身边,她将绝望湮埋在心底的一片明朗中。他不会留下她一个人,她亦不会放弃他,如果他们之间的重逢注定只能用死亡来交接,她也依然会选择从容去赴向永恒的黑暗。这一世,谁也不会再将他们分开了。
流动的空气在耳畔渲染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几声一样的响动随之惊起一片红色的浮光,金属的撞击声掩盖过灵魂碎裂的声音。
他带着她且战且退,后面的人越来越少,却是穷追不舍。
东方黯淡的天际已经浮出一道光线,不知过了多久,当所有杀伐声又重新归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她终于睁开眼睛,弥漫于空气中血雨已经凝结成冰,暗红色的淤迹自死者衣间蜿蜒而出,点在雪地上,透过她双眼前的一片模糊的水雾,似乎依然在悄悄流动着。
“韩大哥,你受伤了。”隔着朦胧的泪光,她看见凝结在韩康右肩的一片血痂依然被伤口滔滔流下的鲜血重溃着,像是一条悲伤的溪流,狠狠的刺进了她的眼。
他早就受伤了,她却不知道他又在凝结于这道伤口的力量中坚持了多久。她连忙为他止血,眼前的泪肆无忌惮的泛滥着,却不敢耽误片刻的时间将正在泛滥的洪流截断。
“我没事。”温柔的看着为他止血的女孩,他的手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嘴角依然为她撑着暖意的笑。
远处一片尸海中,李仁孝艰难的爬起来,他擦干脸上的血迹,指着韩康,声音喷射着熊熊的怒火;“韩康,你已经回到了大宋,却为何又为完颜亶卖命,与我们为敌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不拿用公主做交易。”韩康的声音带着苦涩,皇上既然能将她送回金国,而在强敌面前,还会再考虑到她吗?而她的心又将如何承受来自父亲更残忍的遗弃?他情愿违抗圣旨却还是来幽州找她,就是要带她走。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如同浮云般渺茫。
“你走吧,他们很快会追来。”他望着东方泛白的天际,对李仁孝淡然说。
李仁孝与惜蕊同时一惊,惜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担心以我一人之力不能救你出去,所以在跟踪他们的时候留下了记号,如果完颜亶会来救你,他应该快要到了。”韩康微笑着解释,可眼中的笑意里分明有悲伤在扩散着。他何尝不想带她离开,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被李仁孝劫持,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并没有选择立即出手,只能悄悄地跟着,在沿途刻着标记,如果完颜亶真的派兵营救,他们便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这里。
“我不回去。”惜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