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郁保四缓缓道:“这个事情我都听仆人刚刚说过了。”
说完,他对一清先生拱手施礼。
公孙胜不敢居功,连忙说道:“郁公子,你此次能够月兑险,全奈大仙的帮助!”
郁保四点头道:“一清道长为了小生险些命丧郁府,小生愧悔难当!”
接着,他又转过来对八戒等三人略施一礼,淡淡道:“多谢三位大仙搭救!小生没齿难忘!只是小生此刻心痛于自己的至爱,不能自持,有失礼仪,还望大仙不要见谅!”
春香笑道:“嗨,我不是什么大仙!我这师父和师叔才是大仙,嘿嘿!”
郁保四并不答话,转身往门口走去。
春香纳闷地看了看师父,八戒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要往哪儿去?!”郁员外恼火道。
“爹!求你不要再管我了,在您的严管下,我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郁保四痛苦道。
“不再管你?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呢!我管你,我管你还不是为了你好吗?”郁员外咆哮道。
郁保四忽然也大声吼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好!你们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知道bi着我看书!看书!看书!”
激愤之下,郁公子冲到书架前,将一摞摞的书本疯狂地撕扯着,扔了满地。
“你给我住手!”郁员外急道,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郁公子猛一挣月兑,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跑下楼去。
一旁的郁春赶忙追了上去……
郁员外又悲又气,伸出颤抖地双手扶住了墙壁。
八戒赶紧上前搀扶住他,道:“员外小心!公子遭此巨变,心情悲痛,在所难免,员外可不要为此伤了身子。”
“唉!造孽啊!”郁员外蹒跚地坐到桌前,长叹一声道。
他对这个孩子是从小就寄予了厚望的,希望将来能够考取功名,为郁家争光。可是这个孩子似乎对读书兴趣并不是很高,老员外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便将他关在了三进院子里的阁楼之上,不准外出,吃饭时候,有人端茶送饭。总之,郁公子的生活起居必须都在这第三进的院子里,不准离开院子半步。
起初,郁公子非常逆反,整日不思进取,生活颓废。软禁之策锁住了他的身,却锁不住他的心。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一个月前,方才好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郁公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干劲十足,每天起早贪黑,读书用功之极。郁员外见儿子的可喜变化,老怀也甚慰,高兴之下,便答应了不再把他软禁府中。
殊不知在三天前的晚上,郁员外忽然发现儿子的情书,上面还画着人家的画像,当下大怒不止,再次将公子关到三进院中,这一次关的更严,只准公子在阁楼上走动,楼下院子都不给踏足。本以为这孩子肯定会闹翻了天,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他便安静多了,再不吵闹。
老员外心中疑惑,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直到八戒等人进入阁楼的那夜之后,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在前一天晚上,那小子得到了女鬼的飞鸽传书,说是在第二天晚上会来跟他见面,这才让郁公子重入阁楼之后得以安安稳稳地呆在里面。
自打这个少爷被女鬼附身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放松过。仅仅是昨天一天一夜,老人就明显苍老了许多。
“老爷!不好了!少爷要撞墙自杀了,脑袋都撞破了血!”一个丫鬟直奔楼上,急呼道。
“啊?还不快给我拦住啊!”郁员外急道。
八戒等人忙扶着老人家下了楼梯,穿廊过院,一直赶到了前院,才见到了郁公子和管家、老太太等人。
老太太已经晕倒在地,被几个佣人伺候着。
而郁公子额头破损,头发散乱,正拿着疫病长剑横在脖颈,跟郁春对峙。
“少爷!千万别想不开啊!”郁春哭求道。
郁员外见状,险点也晕了过去。他强忍着焦急紧张,在春香和公孙胜的搀扶下,走了过去,却不敢靠近,生怕激怒了郁公子。
这孩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过!
八戒叹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往郁公子处。
“噔噔噔……”
每一步,都想走在郁公子的心坎上一样,公子紧张地大叫道:“不要过来!”
“噔噔!”八戒又走了两步。
“再过来,我就自杀了!”郁公子急道,剑在脖子上靠的更近了!
“不要!不要啊!”没等八戒发话,远处紧张的郁春已经跪倒在地,乞求道。
八戒定了定心神,淡定地说道:“不瞒你说,前夜你跟那……你的佳佳在一起时的情景,俺看的一清二楚。她在黑夜中变回原形的模样,不要说你,即便是俺,也同样惊骇无比。后来,如果不是她要杀死你,俺们也不会贸然闯入。你又何必痴迷于一个厉鬼?”
“不!她不是厉鬼!她不是!”郁公子咆哮道。
“你喜欢的这个女孩,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见识到她的厉害!她当真是一个厉鬼!”
“不是!她不是厉鬼!是厉鬼?那也是你害的!……”郁公子叫道。
“别再痴迷了!!醒醒吧,郁保四!”
八戒一声高吼,郁府上空陡然凝聚起一片浓云,风沙大作,呜呜作响。
直吹的在场无一人不打冷颤!
沙僧低声惊呼:“乖乖!二师兄这六成法力天仙,气场着实太恐怖了!天地都为之风云变色!”
强大的气势惊得郁公子手都开始发抖,连连退却了十几步。
八戒平缓了气息,浓云方才缓缓消去,只见他义正词严道:“俺能够体会你失去至爱的滋味!但是你要知道,至爱重要,天地人伦更加重要!你一人身死事小,你父母、老太太身体安康事大!抹脖子很容易,可是抹了之后呢?你要置父母于何地?置你的亲人于何地?置关心你的朋友们于何地?!看看吧,看看吧,你睁眼看看吧!你的女乃女乃已经昏死过去!你的父亲已经两鬓斑白!你的管家哭的像个泪人儿!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安康,难道都不重要吗?!你忍心在至爱撒手人寰之后,再加深这些关心你的人的悲痛?”
“不要再说了!呜呜呜呜……”郁保四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八戒道:“俺其实瞬间就能够夺过你的利剑,可是俺没有那样做!夺过你的剑,并不能打消你求死之心!俺只想告诉你,生命的价值,并不止于男女之爱,还有比男女之爱更值得你坚强地活下去的大爱。”
“呜呜呜呜……”郁公子已经泣不成声。
“来吧!把剑交给我吧!”八戒柔声道。
许久之后,郁公子哭声稍歇,缓缓地站了起来,颤抖地提着宝剑,忽然间,一手猛拔发簪,另一手挥剑斩断发丝。
一大团头发顺肩滑落,无声地落在地上。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管家郁春哭诉道。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够做到这一割,挥剑斩情丝,可不是易事,需要很大的勇气才做得出来的!
郁公子抹了一下已经凝干的泪痕,把剑掷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多谢大仙指点!小生自知自己被女鬼缠身,可是……”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再次流了下来,郁公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是我无法忘却变为女鬼之前的佳佳!大仙说的对,生命的价值并不止于男女之爱,可是小生现在只理解到此。要我活下去,也可以,就让我到深山做个苦修的和尚,每日青灯古佛,终老一生吧!也许,在那里,我能够理解生命的意义。到那时,我再重回郁府,做我的郁少爷!”
“啊?不要!”郁员外急道。
“爹!孩儿不孝!请不要再bi孩儿了!否则,朝留夕死!”郁公子跪地苦求道。
郁员外听罢,虽心中有万般不忍,却也无法阻止,当下老泪纵横,只得摆了摆手,转身颓然回房。
郁公子当即连磕了十几个个响头,敬家人,敬亲友,直磕的额头再次流血方止。
磕完头,郁公子一转身,大步走出了郁府前门。
看着郁公子的身影,八戒只得摇头叹气,忽然想起菩萨的法旨,当即喊了一声道:“郁公子,记住,若是没去处,水泊梁山时。”
“谢了!”郁公子并未回头,只是扬了扬手,高声应道。不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八戒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唉,痴儿,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