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仍是一片铅灰色,一如珍妮丝的心情。
她跑上了一座古老的钟楼,这里距离贵族旅店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能够清楚地看见周围的地形和高低错落的房舍,阳光的萌动已在天边浮出征兆,古旧的铜钟凝固恒定,自从港口的灯塔矗立起来后,它已保持了一百多年的沉默,蛛网和灰尘是这里的常住客。
周围布满了高低错落的建筑,但是都一个共同的特点,无论是道路还是树木,全部是以贵族旅店为中心而环绕修葺栽种的,并且没有一座高过它。
珍妮丝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和几辆停在街角的马车,她敢肯定,那个针对导师的策划者就在里面,因为,在那个角度非但能看到旅店中的一切情况,还能在最快时间内月兑离这片是否之地。
并且,那几辆马车相同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试问,除了重要人物,谁会花那么大的心思去弄几辆用作伪装的马车来掩护自己呢?
她的目的,就是那个人。
她双手环抱胸前,蓝色的头发是湿漉漉的雾水,身披单薄衣衫的瘦弱身躯在晨风中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寒冷,而且还有那一点点的害怕,在当初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可能只是激于一时的愤懑和冲动,但在最初的情感爆发之后,她又变得惶惑不安了,自己是否应该在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之前就此收手回去呢?
看着马车边那些健壮魁梧的卫士,她对自己的计划不禁产生了动摇,这真地是自己能做到的么?
只要现在就回去。亡灵侍从未必会说出自己今晚的异常举动,即便说出来,她也能用借口搪塞过去,导师是从来不会过问这些小事情的。
那……现在就回去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才刚刚升起,便主导了她的行动,她立刻转过了身,可是才刚刚迈出一步。她却如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一下刹住了脚步,暗暗责问自己,珍妮丝,难道你还没有见到敌人就退缩了吗?
她一下攥紧了腿上的匕首,恐惧与自尊在心灵中激烈地纠缠着,让她一时无法做出真正的抉择。
白色的裙裾和蓝色的长发在冷风中扬动飘舞,一个十四少女站在孤独的钟楼上。目光中充满了犹豫和彷徨。显得那么无助和凄惶。
正当理智和情感矛盾交错,摇摆不定的时候,她的目光无疑中瞥到了一株砖石缝隙中被晨雾打湿的青草,无声地目注着这残破污浊世界中地唯一青绿,看着它在破晓前的海风中骄傲摆动身躯,她明澈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光亮,这不正是自己的写照么?即便在晦暗的天空下,也要努力绽放出蓬勃的生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啊。一瞬间,她如被鼓舞般精神一下振作了。心灵也随之坚定了几分。
又观察了一下马车的位置。她又将事先考虑好的计划想了一遍,便走向钟楼,向那处走了过去,她咬紧嘴唇,不停地暗示自己,珍妮丝,你是坚强的。你能做到地。可是她地手仍在轻轻颤抖,毕竟。她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却知道万一失败自己的下场。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值得,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容忍被忽视,被遗忘在堆满灰尘的角落,即便是死亡,她也要如流星一般充满光亮。
不过此刻她已无暇中思考那么多了,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站在附近的护卫骑士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几双森冷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落在了她地身上。
“谁?”
一把冷漠深沉地声音落在了珍妮丝的耳中,她地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了几分害怕。
这副情形落入那名出声的骑士眼中,他不紧面容稍缓,并暗笑自己是否太过紧张了,正当他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时,他忽然看见那名少女转身逃跑了,不对!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他立刻“锵”的一声拔出斩剑,大吼道:“抓住她!”
十几个骑士立刻从隐藏的地方冲出来,珍妮丝气喘吁吁地跑到街口时,一抬头,一名中年侍卫正冷冷站在面前,手中的斩剑在天光下泛着凛冽寒意。
珍妮丝的表情上充满了惊慌和不安,她不停向后退去,可是,身后却仿佛碰到了一堵坚硬的墙壁,她如受惊的小鹿般惶然转过头来,几个高大的黑影正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人冷声道:“小姐,我们对您有些疑问,请吧。”
那个人让开了身体,做了一个手势。
珍妮丝双手抓住裙裾,低下头颤声道:“好,好的……”然而她的眼睛中,却有一丝揉杂着兴奋与疑惧的光亮一闪而过。
而她没有发现,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黑影正站在屋脊上,默默看着她。
马车中的老执裁官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他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睡了一觉,夜是如此的漫长,他一直在期待贵族旅店中的结局,但是疲劳和上了年纪的原因使他仍然无法抵御睡梦的侵袭,他对车厢外咳嗽了一声,摘下了眼镜,擦拭着上面的雾气。
车帘掀起一角,侍从端进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满脸恭顺。
老执裁官并不伸手,而是哼了一声,不悦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大人,昨天您一直在赶路,今天又这么疲劳,好不容易才睡上一会儿,属下实在不忍心叫醒您。”
老执裁官沉默了一会儿,将眼镜带上,随后接过咖啡,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可疑的少女,好像和您要对付的那个人有关系。”侍从的声音压得非常低。
“哦?”老执裁官顿时来了精神,他坐直身体,沉思了片刻道:“把她带到我这里来。”他对自己的这名对手非常感兴趣,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在事后也能够用过各种渠道了解这个人,但在这个时候能够在知道一些关于对方的详细的情形,他还是非常乐意的,一边微笑谈论着对方显赫的来历和身份,一边品着咖啡进行着袭杀对方的举动,这是顶层贵族才能具备的风范啊,他苍老的心微微泛起一阵激动。
希望,自己不会失望。
而此时的基洛斯港口,气系魔法的元素波动很快成为了海面上的主旋律,原本平静的低空骤然闪烁了一下,就如撕开了一匹黑缎,并发出“嗤啦”一声,海港上的战争术士同时身体一抖,接下来,他们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白色的气旋疯狂旋转,眨眼间变成了一团雷云,噼啪闪耀的电光如一条条银蛇仿佛抑制不住般在其中到处乱窜,更为恐怖的是,这片厚重的云层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移动过来。这种庞大的声势战争术士们从未见过,望着这难以抵御魔法攻击即将降临头顶,他们都升起了逃跑的念头,可是,有一名战争术士却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这其中包含着的绝不屈服的意味让其他战争术士在暗暗钦佩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一丝惭愧,可随即,在他们以为那名同伴准备做出什么举动时,却看到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对方利索地跳下了台阶,然后转身,沿着海港大道一路狂奔,那种速度,根本不像是一个法职者所能具备的。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那名术士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时,他们才醒悟了过来,顾不上唾骂和鄙夷,慌慌张张地跳下台阶,抱着脑袋同样开始了没命的逃跑。
最先那名逃跑的战争术士不禁洋洋自得,自己是无疑见机的最快的,在奔跑过程中他还犹有余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哪知就是这一眼,却让他猛然刹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被欺骗的愤怒,因为原本预期中电闪雷鸣摧毁一切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片雷云只是在那里闪烁了几下,随后又在渐渐消散,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发出了一声咆哮,以不亚于原先的速度冲了回去。
而那些一起奔跑的术士们才跑出没多远,看到他又跑了回来,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跟着回头一望,眼前的情景不禁让他们破口大骂了起来,又骂骂咧咧跟着跑了回去。
船只上赫达米克愣了一下,他看着手中发黑的卷轴,模了模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年月太长了么?”他抬头看了眼中空中大片残留的气元素,嘿然一笑,道:“不过没关系……”他用手一指,口中大声吟唱了起来。
于是,那片刚刚散去的雷云又一次开始凝聚,电光隐现,霹雳连闪。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战争术士恨恨地朝天一指,大声控诉道:“大家不要再上当了!那是骗人的幻术!”
“等等,这一次真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眼光,跟在后面的一名术士大声提醒着。
回答他的是一声凄惨的悲鸣和一道从天而降的雷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