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老夫人说什么了没有?”宛若卿伸个懒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看着从外面跑进来的锦绣.
“老夫人倒没说什么,倒是把大小姐给高兴坏了。”锦绣一脸不满,“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这不很明显嘛,我病倒了,她的敌人就剩一个了。”宛若卿悠然自得地分析着,然后看看在外间的月娘和海棠,“这两个就比较麻烦了,伺候姓裴的那么久,肯定跟他贴心,恐怕不会倒戈。”
锦绣听完也犯了愁:“其实今儿个姑爷说要过来看你呢,你不知道那位常姑女乃女乃的脸色多难看,后来还是我说,小姐月事来了,屋子里血腥味重,才阻止了他。”
“看来这常家姑娘还真是恨上我了。”宛若卿苦笑一声,“还好你阻止得及时,不然,她又以为我装病博同情,跟她抢丈夫呢。砍”
“小姐,你这一养病,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姑爷估计迟早得来。”锦绣叹一声气,“你也不可能流血流整年的,姑爷要进来,看你再用什么理由拦着。”
宛若卿听了连连点头:“锦绣,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小姐……玩”
“别吵,我想办法呢。”宛若卿冲着锦绣摆摆手,“听说老太太信佛,常请法度寺的主持方丈来讲经?”
锦绣点点头:“老夫人腿脚不太方便,又礼佛,所以姑爷就花重金请了法度寺的静修大师来讲经,御世堡每年给法度寺不少钱呢,佛像都塑了金身了。”
“既然花了裴家这么多钱,似乎应该为裴家的安定团结做点贡献啊。”宛若卿双眼眯起来,狭长的眸中透着点点光芒。
“对哦,静修大师那不是……”锦绣恍然大悟般看着自家小姐。
“嘘,不可说,不可说!”宛若卿摇摇手,转头看看外间的月娘和海棠,忽地尖叫了一声。
月娘和海棠正忙着整理茶具,煎药,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进来:“夫人,怎么了?”
“宛若卿抹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惊恐未定地拉着锦绣的手:“我……我看到他们了,他们来跟我索命,他们……他们就在这里,在这里……”
“怎么了?”锦绣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小姐看到什么了?”
“鬼,有鬼,有鬼啊……”宛若卿浑身颤抖,拉着锦绣的手,“是……是公公把他们赶走的。”
“公公?”锦绣不解,“老堡主?”
宛若卿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幸亏公公出现了,他旁边……还有个和尚,好像是个得道高僧,不过只是晃了晃,就走了。”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把个月娘和海棠都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抬头看看周围,胆战心惊地道:“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
“海棠姐姐,我听说,白天能出没的鬼,那可厉害着呢。”月娘拉着海棠的衣袖。
“糟了,这事,咱们得告诉老夫人去,让她找人来驱鬼啊。”好歹还大两岁,有些见识。
月娘忙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锦绣忙上前:“那就麻烦二位姐姐去通告老夫人一声,找到那个什么得道高僧来驱鬼才是,我就在这里陪我家小姐了。”
月娘和海棠一听,忙不迭地就跑了。
宛若卿看看锦绣:“去放鸽子通知你爹他们吧。”
自她来到林州以后,何伯他们把燕氏一族的不少势力都搬到了林州,供她差遣。
锦绣一边准备着,一边担忧着道:“静修大师可是得到高僧呢,会不会不愿意帮咱们这个忙?”
宛若卿笑道:“放心吧,他对我娘有亏欠,这不过是个小忙,又不会影响他的声誉,肯定会帮的。”
锦绣将鸽子放了出去,笑道:“景言真是说话算数,这几日,润园监视的人都没有了。”
“那是自然,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这会儿,估计应该去晚园溜达了吧。”宛若卿笑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图可以看呢。”
“小姐,怎么说你也是黄花闺女,怎么说这种话?”锦绣跺脚叫了起来。
宛若卿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下巴:“锦绣,你说话越来越像老嬷嬷了,小心未老先衰嫁不出去。”
主仆二人正说笑,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抬头,就看到裴老夫人被连琦和月娘等一众丫头嬷嬷众星拱月一样推了进来,因为她经常坐轮椅的关系,裴府的门,都是没有门槛的。
如今天气潮湿,据说她的腿疾又发了。
“若卿,说来听听,你梦到你公公了?”裴老夫人看着她,一脸的期盼。
唉,看来她真的深爱裴澧夜的父亲,不过一个梦罢了,腿脚不方便还想着过来看,真是……
“梦到了。”宛若卿起身,拉过她。
“他……怎么样?”
“看不清楚脸,带着个和尚,说是什么高僧,然后就不见了。”宛若卿早就想好了说辞,“然后,那些鬼怪什么的,也不见了。”
说完了,她抬头,看着裴老夫人:“哎呀,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万一这儿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媳妇不是害了娘吗?”
月娘在后头抢着道:“奴婢们也说让老夫人不要过来的,可老夫人非亲自过来一趟,她非说她杀气大,又有静修大师的灵符,不怕鬼怪的。”
“是啊,大小姐说要跟着来,老夫人都没让呢。”连琦在后面加了一句,“这老夫人啊,凡是听到和老堡主有关的事情,总是一定要亲自见过听过,才安心。”
这个老太太,怎么跟丈夫失踪了似地,听到一点点消息就赶过去,为的是寻找丈夫……
宛若卿心中叹息一声,是不是她一直没有接受丈夫去世的事实,所以才会如此?
“娘,只是一个梦,也许,不是真的呢?”宛若卿叹气。
“你又没见过你公公,却能在梦里见到他,说明这事就不一般。”裴老夫人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很执拗,回头连琦道,“明日赶紧去请法度寺的静修大师来,帮咱们看看,这宅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若卿到这儿一直病,我晚上进来就晕了,也许真的有问题。”
……宛若卿无语问苍天,这老太太,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的晕倒制造一种绝对真实的假象,真是太可以了.
不过这样也好,顺便给她的梦境,也制造了强大的说服力。
一行人又推着裴老夫人回清苑去了,月娘和海棠一时间也不敢进宛若卿的屋子,只是在外面干些洒扫的活计。
“完了,他们都怕了,恐怕以后没人来服侍小姐您了。”锦绣有些担忧。
“这样不是正好?”宛若卿笑起来,“咱们有手有脚的,还怕没法日子吗?再说了,这裴家也不可能让我们饿死,就算我们真的被关起来了,也起码得给我们三餐饭吃。”
锦绣有些紧张起来:“没这么惨吧?”
“吓你呢!”宛若卿笑,“放心吧,就算当家的不能来,至少下人们就算怕,也得进来不是,不然被扣了月钱,没饭吃,还不是一样等死?!”
这一夜,裴府好多人都没睡好,静静等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连琦就坐了马车往法度寺而去,到了天明的时候,静修住持就到了裴府了。
“大师,就是这里了!”裴老夫人带着静修到了润园,在宛若卿房前站定。
宛若卿让锦绣扶着,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他。
静修今年六十岁上下,白色的胡子垂到胸前,一脸的慈眉善目,看到宛若卿的时候,忽地脚下一滞,看着她有半晌,叹了口气。
“大师,怎么了?”裴老夫人有些不解地看着静修。
“阿弥陀佛!”静修双手合什吐出四字箴言,缓缓地道,“堡主夫人乃是天师下凡,上一世除妖驱魔,造了杀孽,所以下凡经历轮回,只为赎罪。那些鬼怪嘛……只是见她没了法力,想要近她身罢了,不过害不了她的,只是……”
“只是什么?”裴老夫人有些紧张。
“只是他们害不了夫人,却是会害其他人。”静修缓缓地道,“尤其是男丁,这屋子以后不能进男丁,不然怕是要绝后啊。”
“啊?”裴老夫人吓了一跳,“那赶紧让人把这园子封了吧。”
“不可不可!”静修摇摇头,“这园子啊,就夫人能镇得住,若是封,怕是封不住的。夫人在,这些妖魔鬼怪镇日便在她身边游荡,这园子阴气重,夫人身上的镇妖真气还在,不碍事的。若是夫人出了这园子,他们势必跟着夫人,到了外间一捣乱,恐怕整个御世堡都要遭殃啊。”
裴老夫人变了脸色:“那……难道要让若卿一直待在这里,岂不成了镇妖石了?”
静修摇摇头:“那倒不必,这些妖魔,不过是因为夫人如今身子弱,所以才出来闹事。等改日夫人把身子养好了,他们也就无法猖狂了。老衲听说,之前夫人得了大病,如今看起来,气色依然不好。”
“是是,她身子一直不好。”裴老夫人忍不住拿眼瞟宛若卿,似乎在怪她将不干净的东西带进堡里来。
“那就是了。”静修道,“夫人原本是天神下凡的,当是带来吉庆,只是她正巧身子有疾,所以让宵小占了时机,等夫人将来身子好了,一定会为御世堡带来吉祥的。”
“真的?”裴老夫人眼前一亮,似是看到了希望。
静修点头,再看向宛若卿:“老衲有些话,要单独同夫人讲,请老夫人屏退左右。”
裴老夫人对静修还是很信服的,赶紧让人退出了园子,只留下宛若卿和静修两个人。
“静修大师。”宛若卿双手合什,一个稽首,“让大师为了若卿犯了戒律,真是罪过!”
静修忽地笑起来:“佛祖在心中便好,至于戒律,也不可死守!”
宛若卿点点头:“若卿知道大师心存慈悲,才让大师帮若卿一次,看来,效果果然不错。”
静修叹口气,忽地道:“你长得,与你母亲不太像。”
宛若卿一愣,笑起来:“很多人这么说的,我有一半像我父亲。”
“你娘……她还好吧?”静修叹息一声,仰头,似乎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宛若卿低头:“我爹……又娶了一个,第十四个了。”
静修闭一下眼睛:“都是老衲的错,当年若是能劝阻你母亲,亦或者,没有带你母亲去上京,或者,她的命运便不会如此。”
“大师大可不必愧疚,一切都是娘亲自己的选择。”宛若卿赶紧劝慰,她知道,娘亲也想早一日打开静修的心结,“出家人四大皆空,何苦,当年的事,并非大师的错,我娘她……如今过得尚算满足。”